第三百一十九章 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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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翎走後,號稱去地窖搬屠蘇,卻一去不複返的鳳七,終於慢悠悠的晃了出來。劉暉斜瞥著他,道:“不是說有家務事要處理嗎,怎麽這樣快就回來了。”

    鳳七聳聳肩,道:“這些事自然有族長做主,我身為小輩,隻負責將人帶回去就行。至於後麵該如何處置,卻不是我能夠操心的。”

    花憐月見天色已晚,於是吩咐管家擺飯,並將鳳七留下一起用飯。很快,清蒸鱖魚、滑溜蝦球、醬燜鵪鶉、爆炒牛柳、花椒鴨掌等各色佳肴,擺了滿滿一桌子。

    花憐月與劉暉雖然在慈寧宮用了午膳,不過在皇上太後麵前,怎麽可能肆意吃喝。回到府裏,又陪著劉翎喝酒賞舞,並勾心鬥角。肚子裏那點可憐的食物,早就被消化的七七八八。

    好不容易沒有了外人,花憐月才敞開了肚皮吃喝。鳳七陪著劉暉喝了幾杯,才問道:“王爺今日進宮,皇上可有說些什麽?”

    劉暉微微一笑,道:“皇上本就對謝家的日益膨脹感到不滿,如今又出了軍需案,主犯居然也是謝家人。依我看,父皇必定不會再繼續容忍下去。

    等著吧,皇上必定會大舉消滅謝家在朝堂上的勢力,謝家的好日子到頭了。而皇後在這個時候突然閉宮靜養,隻是一個開頭而已。”

    “太好了!這個消息值得幹一杯”鳳七端起酒杯,哧溜一口,將杯中美酒全部飲盡。

    聽他們又聊了幾句朝政,吃飽喝足的花憐月突然插嘴問道:“鳳七,先前你為何會給長公主舞劍?”

    鳳七麵上僵了僵,才悻悻的道:“我一個五品護衛,怎麽敢不聽長公主的吩咐。”

    語畢,他鬱悶的獨飲了一大口酒,卻死命不肯再繼續回答花憐月的疑問。劉暉卻知道,劉翎的第二任駙馬去世後,她雖然不再想著嫁人,卻私下裏養了許多情人。

    有些相貌俊俏的低階官員,為了獲得升官的機會,甚至會特意布局與長公主邂逅。因為他們知道,隻要能讓劉翎看上眼,並哄得她高興,就意味著日後能夠平步青雲。

    劉翎也是被這些不知廉恥的男人,哄得不知天高地厚。認為隻要是她看上的男人,知需勾勾手指,就會如蝴蝶般飛過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鳳七本就長相不俗,又是出自百年世家的貴公子,行動間又比那些小官小吏多了幾分自信與風度。在劉翎眼中,自然就成了一塊想要咬一口的香餑餑。這也是在賢王府,她隻能讓他舞劍,飽飽眼福而已。若是在長公主府,隻怕立刻就會被拉上床榻。

    雖然今日花憐月幫他解了圍,可劉翎想要得到的人,必定不會如此輕易放棄。鳳七想起這些事就覺得頭疼,他可以預感得到,隨後的日子裏,長公主劉翎恐怕會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到了晚間,鳳七告辭離去,清影也被打發回去休息。暖閣中隻剩下劉暉與花憐月倆人。

    劉暉洗漱後,向往常一樣,陪著花憐月坐在軟塌上看公文。花憐月卻趴在他的肩頭,環住他精瘦的腰身,喃喃道:“阿暉,如果有一天,你的母親不喜歡我,你該怎麽辦?”

    劉暉皺皺眉,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側過頭去,不經意間,薄唇從她溫暖柔軟的麵頰上掃過。他有意停頓片刻,感受著她的溫暖,還有撲鼻而來的淡淡體香。隨即低低一笑,道:“月兒,你放心,我喜歡的人,母親她一定也會喜歡。”

    真是個樂觀的呆子!

    花憐月暗暗腹誹著,心中卻如明鏡似的。在她說出想要獨占劉暉的誓言後,淑妃再也不能夠喜歡自己這樣一個善妒的兒媳。

    她的指尖在他腰間的軟肉上無意識的畫著圈,心中卻在思索著,該如何給這個樂觀的呆子提個醒。

    劉暉手中捏著公文,心思卻全在她不安分的小手上。那纖長柔軟的手指帶著微微的涼意,在他腰間摩挲蹂躪。不時輕輕往下一探,勾得他三魂七魄全凝聚在那調皮的指尖上。

    可她卻沒有如他所願的繼續向下,而是停頓下來,似乎猶豫著該不該繼續下去。

    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劉暉放下公文,長吸了一口氣,道:“月兒,這一手,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花憐月一愣,這才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她不由勾唇一笑,索性調皮的伸出舌尖,在他的耳廓上輕輕一舔,充滿誘-惑的低吟道:“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

    話音未落,她隻覺得天旋地轉,瞬間被劉暉不客氣的撲到。一時間,滿室旖旎春光,竟驅散了嚴冬的風霜寒露。

    第二日起來,花憐月渾身酸疼,連腰肢都直不起來。清影為她梳理發髻時,無意間瞥見她脖頸處蜿蜒而下,點點如紅梅的可疑瘀斑時,還鬧了個大紅臉。

    透過菱花銅鏡,花憐月瞧見了她的不自在,於是拉高了領口,遮住那些瘀斑,訕笑道:“王爺去哪了?”

    清影忙道:“王爺在院子裏練劍呢!”

    “什麽練劍......”花鈴月隨手抓了妝台上的一柄雕花羊脂玉梳把玩著,嘴裏悻悻的嘟囔道:“分明是去招蜂引蝶!”

    清影聽著她醋意十足的抱怨,忍不住笑道:“夫人,說也奇怪。昨天那些小蹄子還不肯好好幹活,個個都打扮的如同花蝴蝶般,在王爺眼前晃悠。今天她們卻都學乖了,除了一個叫馥蘭的依舊打扮的花枝招展外,其餘幾個,居然都老老實實的在庭院中打掃,並沒有特意往王爺麵前湊。”

    花憐月聞言倒是一笑,道:“希望她們能聰明些,不要被人當成刀劍使了。”

    今日不用出府,花憐月隻穿著家常服飾,梳了簡單的元寶髻。斜插了兩三支梅花造型的珍珠發簪,也算是應了景。

    劉暉練完劍,回房陪著花憐月用過早膳,就帶著鳳七等一幹護衛出了王府。

    花憐月無事可做,於是捧了一本閑書,斜倚在厚厚的軟墊上翻看。正看到要緊處,她伸出手籠在一旁的火盆上,想要取暖。卻發現火盆中的炭火幾乎全部變成灰燼,隻有幾點火星子還在頑強的燃燒。

    於是她揚聲叫道:“清影,清影,進來添點炭!”

    “來了!”回答她的並不是清影,而是一個陌生卻柔媚的聲音。

    一個十六七歲左右的年輕侍女,提著一籃子銀霜炭走了進來。她用金黃色的銅鉗熟練了夾了炭條,放在忽明忽暗的火星子上。還不時嘟起小嘴,一下一下的吹著。

    這個時候,清影也捧著一瓶新開的淩波仙子進到屋裏。見到一個陌生的侍女在伺弄炭火,先是愣了愣,才將亭亭玉立的淩波仙子,擺到花憐月手邊的小幾上。

    花憐月抬手撫著修長的葉片,又湊近那白瓣黃蕊聞了聞,隻覺得清香撲鼻,她不由勾唇淺笑。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閑適的擺弄花草,享受屬於自己的悠閑日子。

    幾乎快要熄滅的火盆,終於在年輕侍女的努力下重新燃燒起來。侍女抹了一把額頭因為緊張而冒出了細微汗珠,小心翼翼的道:“夫人,火升好了!”

    “嗯!”花憐月的視線依舊停留在盛開的淩波仙子上,隻淡淡點頭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年輕侍女偷眼瞧著她,輕咬下唇,一張臉微微發紅,卻沒有聽話的退出去。

    花憐月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於是抬起頭,直視著麵前年輕的侍女,疑惑的道:“你......還有話說?”

    侍女已經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恭恭敬敬的磕了頭,才道:“夫人明察,奴婢乃江州府人,早年間因為父親做了一方小吏,才會被選入宮成了迎春殿中的針線宮女。”

    侍女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她見花憐月忽閃著大眼睛,靜靜望著自己,並沒有打斷的意思,她的膽氣不由壯了幾分。於是膝行幾步,又快速的道:“可是前些日子,聽江州府那邊的人帶話,說是我那可憐的母親因為思念太過,一年前就病倒了。且藥石無效,人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

    說到這裏,侍女竟然捂住臉,嚶嚶哭泣起來。

    花憐月收斂了笑容,垂眸靜靜望著她。侍女聳動著雙肩,楚楚可憐的哭了一會,卻沒有聽到花憐月出聲,心下一慌,竟慢慢停止了哭泣。

    她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怯怯的偷眼望去,卻與花憐月清冷無波的眸光撞在一起。她慌忙低下頭,匍匐在地,連連磕頭道:“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一旁的清影冷哼一聲,道:“虧你還是宮裏出來的,居然如此沒有規矩,果真是該死!難道你不知,既然入了宮做了奴婢,就一輩子是天家的奴婢。

    你家裏的人或事,都與你再無關係。就算你是個有福的,熬成了主子娘娘,沒有皇上皇後的允許,也見不著你那快死的親娘。還有,既然你娘都病了一年,你為何不在你原先的主子麵前求去?”

    年輕侍女張張嘴,正想說話,清影已經快言快語的接著道:“哼,隻怕在原來的主子麵前,你連一個字都不敢提。就怕宮裏的主子會嫌棄你晦氣,將你打發到各司庫去做苦力。如今倒好,你才在咱們夫人麵前伺候第一遭,就這樣哭哭啼啼的,什麽意思嘛!”

    年輕侍女無言以對,她頹然的垂下眸子,越發卑微的匍匐著,連頭都不敢抬起。

    花憐月居高臨下,清晰的瞧見她單薄的肩頭一直在輕輕顫動,顯然是被嚇得不輕。心頭雖然升起一絲憐憫,麵上卻依舊淡淡的,沒有開口的意思。

    昨夜劉暉就暗中叮囑過她,賢王府倒還罷了,可隻要牽扯到皇宮,不管是人還是事都要格外小心,因為有各種繁瑣的規矩禮儀需要遵守。

    而這批宮中指出來的侍女們,代表的是皇上皇後的恩寵,就算不喜歡也不能隨意打發。尤其是現在,皇後太子還有朝堂上親近太子的那些臣子們,都在等著抓賢王府上下的小辮子,所以行事需要萬分小心。

    總之就是一句話,這些侍女不能在王府久留,想要打發出去,卻需要個萬全之策才行。

    若是在以前,一個思念母親的少女在她麵前哭訴,她一定會為其打抱不平。可現在......花憐月的眉頭慢慢擰在一起。

    年輕侍女的額頭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背後就像有無數細小的螞蟻在爬動,所經之處,又是一陣顫栗。

    她原本不敢提這事的,是有人暗中攛掇,說夫人是出生低賤的江湖女子,根本就不懂宮裏的規矩。又年輕,必定麵薄心軟。如果她想回去見母親最後一麵,就到夫人麵前哭訴一番,說不定會開恩放她回家去。

    現在看來,夫人縱然年輕,卻並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年輕侍女急急的道:“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才會在夫人麵前胡說八道,夫人贖罪,夫人贖罪!”

    花憐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於是側開臉不去看她,隻拿著竹剪在淩波仙子水蔥般的枝條上修剪。

    清影看了花憐月一眼,才對年輕侍女道:“今日既然是第一遭,夫人大人大量,也就不與你多做計較。你下去吧!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旁的,我勸你還是少動些心思。就算夫人心善,王爺那邊卻不會饒了你去。”

    “是,多謝夫人大人大量,多謝清影姐姐悉心教誨!”年輕侍女磕了頭後,才倉惶起身離去。

    清影衝著她的背影暗暗搖了搖頭,又去倒了杯熱茶放到花憐月手邊,道:“夫人,這是蓮心茶,雖然清苦卻最是清火。”

    花憐月手上一頓,斜眼瞥向清影:“你覺得我在上火?”

    清影噗嗤一笑,道:“夫人若是沒有上火,這竹剪怎麽專門衝著那花苞兒去。”說完,她還朝著小幾上的淩波仙子努努嘴。

    花憐月這才驚覺,方才自己的一頓亂剪,居然將無數藏在枝葉中的花苞都給剪沒了。她有些喪氣的將竹剪扔到一旁,果真端起蓮心茶熱熱的飲了一口。

    清影在一旁輕聲道:“夫人可是覺得心中不痛快?其實這事怪不上你,她家爹娘願意將她送進宮,就該知道這個女兒從此隻有主子,沒有親人。”

    花憐月放下茶杯,悵然道:“難道她們注定此生與父母無緣嗎?”

    “也不是!”清影慢慢道:“等到她們滿了25歲就會被遣送出宮,到時她們想要回家,想要婚配,都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