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據理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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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倆人才過了幾天安穩的小日子,實在不喜歡做婆婆的插個眼線進來。那樣,他們不管幹什麽,豈不是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花憐月忙側頭看向一旁的劉暉,希望他能出言拒絕。

    劉暉收到她遞過來的求救信息,連忙欠身道:“母妃身邊的人,定然是持家的一把好手。不過這樣的人還是留著伺候母妃,做兒子的才能放心。至於兒子的府裏,母妃倒是不用操心。月兒最多坐在軟塌上發號施令,自然有下麵的人去辦,也累不著她。”

    “糊塗!”淑妃忽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一拍手邊的案幾,正色道:“她不知事,難道你也不知事?現下孩子在肚子裏,你們要逞強倒是也能應付過去。等到孩子出來以後呢?不管是照顧孩子,還是照顧產婦,你們都沒有經驗。府裏又沒有老人幫著,能應付得來嗎?”

    淑妃的話其實並不是沒有道理,劉暉沉吟片刻,才試探道:“不知母妃打算讓誰去賢王府幫忙?”

    “明月,你過來!”淑妃對正在外麵廊下拿小魚幹逗貓的明月招手道。

    花憐月眼皮忽然跳了跳,忍不住凝眸朝著款款走進來的明月仔細瞧去。她穿著尋常的淺粉色宮女服,衣服上繡著大朵合歡花。滿頭烏發挽成一個流雲髻,隻簡單的斜插著一根銀簪還有幾朵秀麗的粉色娟花。

    長的倒不是什麽絕色,不過麵孔白白淨淨,細眉細目的看著十分舒服。大概是在淑妃身邊待得久了,身上自然也有著相似的疏淡氣韻。

    明月恭敬的屈膝行了禮,道:“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也不看她,隻笑著對劉暉道:“你看她如何?”

    “明月?”這下劉暉是真的詫異了。明月是跟在淑妃身邊最久的宮女,大概除了他這個兒子,淑妃也是與她最親的,就連福熙閣的庫房鑰匙都是交給她保管。

    這個明月也甚為乖巧,她做的鞋襪淑妃覺得穿著最合適。她繡得抹額,淑妃覺得戴著最溫暖。就連她說的話,淑妃也覺得最貼心。

    劉暉還以為淑妃會留著明月陪她一輩子,沒想到她居然會舍得割愛,欲將明月送進賢王府。

    “娘娘?”明月似乎也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抬頭好奇的望著上首含笑的淑妃。

    淑妃緩緩道:“這孩子過了年就二十五了,眼瞅著到了外放的年紀。縱然我有私心想將她留在身邊,卻也不忍心誤了她的終身。

    不過她在外麵除了個好賭的哥哥也沒有別的親人,我是不放心讓她跟著那不成器的哥哥走。又見你們府上缺人手,就讓她暫時去你們府上幫襯著。等日後月丫頭騰出手來料理府裏的庶務,再給她好好相看一戶人家,我也算是放心了。”

    “娘娘!”明月終於回過神來,她麵頰一下子漲得通紅,呼得跪倒,磕頭道:“娘娘,明月願意一輩子跟著您,伺候您!求求您,別趕明月出去。”

    淑妃似乎也有些不舍,她的身子微微前傾,扶著手邊的案幾,和藹的望著下麵磕頭的明月,道:“傻孩子,我知道你的孝心,越是這樣卻越不能辜負了你。阿暉,你怎麽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劉暉卻是為難了。且以前他在福熙殿居住時,明月也細心伺候了他好些年,算起來確實有些一起長大的情義在。若是一口回絕,豈不是讓人寒心。想到這裏,他有些為難的看向花憐月。

    沒想到這麽小的一件事,劉暉都會如此猶豫不定。坐在上首的淑妃將他的為難看在眼中,心中對花憐月的不喜又增添了幾分。

    想著自己不是平常人家的婆婆,可以將媳婦日日拘在眼前調教。如今她雖然待在天底下最尊貴富庶的皇宮中,想要召媳婦到麵前來訓訓話,還得皇上皇後批準。於是淑妃想要將明月塞進賢王府的心思又堅定了幾分。

    原本和煦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靜,看見劉暉的為難,花憐月心頭升起一絲無力。

    她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用謊言拒絕珍昭儀的拉攏,她可以為了達到目的將手伸進太後宮裏,她可以毫無心理壓力的對付劉翎......她卻不能對上首那個明顯不喜歡自己之人做什麽,因為她是劉暉的母親。

    淑妃調整了一下心情,揚起嘴角微笑看向垂眸不語的花憐月,柔聲道:“月丫頭,我知道如今王府內院是你在當家,你可願意看在我的麵上,給明月一份體麵前程?”她話說得婉約,卻刻意在“體麵”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花憐月心頭猛地一跳,她忽然不明白淑妃嘴裏的體麵前程是什麽意思。就算她答應了讓明月入府,卻依然是伺候人的名義。哪怕不敢真要明月來伺候,她的身份卻擺在那裏,怎麽樣都稱不上體麵。

    而像她這樣身份的女子,沒有父母庇佑,兄弟又是不爭氣的爛賭鬼,想要體麵就隻能嫁得力的夫家並成為正妻。

    可是她本就是二十五歲的尷尬年紀,聽淑妃的意思,還想讓明月在自己生產後幫扶一段時間。這麽一算下來,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等於是將她本就不多的青春年華全都耗盡了,那這份體麵前程又從何談起?

    難道,難道淑妃真正的意圖,還是想讓明月乘機掌握住王府內院事務,並成為劉暉的侍妾。這樣淑妃在王府就有了一雙眼睛,想要知道什麽都極為方便。

    畢竟手握重權的王爺侍妾,還掌握著內院事務,的確是比一些低階官員的正妻要有體麵些。

    花憐月想明白後,心頭也是一冷。呼出的氣息都帶著淡淡的白霧,似乎在宣泄著心頭的刺骨寒意。

    花憐月因為自小就沒了生母,所以對母愛十分期待。原本想著淑妃是劉暉的母妃,縱然自己的一些想法太過驚世駭俗,她必定會看不慣。可隻要努力伺候著,她終究還是會喜歡自己。

    沒想到這才是第二次見麵,且還是明知道自己身懷有孕的情況下,她就開始籌謀,開始算計,這如何不讓花憐月感到齒寒。

    隻是一瞬,這些念頭就在花憐月心頭閃過。她終究不願意將劉暉的母親想得太壞,於是笑了笑,試探著道:“母妃舍不得明月姑娘,想讓她有個好歸宿,我們自然都明白。她細心伺候了母妃這麽多年,我與阿暉都念著她的好,實在不忍心讓她出了宮還繼續伺候人。

    不如這樣,等到明月姑娘出宮後,咱們幫著她在京城置辦一處宅院,再盤一個鋪麵,從王府那些賺錢的營生裏勻一部分給她。這樣她可以關起門來過自己的逍遙日子,手上又不缺銀子花,豈不是比在王府自在的多。

    到時明月姑娘手上有了賺錢的營生,再讓阿暉幫著尋一個好夫婿,保管讓明月姑娘以後的日子過得既舒坦又體麵。母妃,您看如何?”

    淑妃神色變了變,並未立刻開口說話,明月也垂著頭絞著手指,連頭都不敢抬起,隻是隱隱可以瞧見她麵上依舊是紅粉緋緋。

    劉暉忙道:“月兒這個主意不錯,等會我就讓人去外麵尋適合的宅院鋪麵置辦起來,等到明月出宮時也不用手忙腳亂。”

    淑妃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這年下的,街上鋪麵都關了門,賣婆也回了家,你到哪裏去尋宅院鋪麵?”

    劉暉嗬嗬一笑,道:“我不是怕母妃著急嘛!”

    淑妃勉強笑了笑,端了手邊的桂圓紅棗茶輕輕啜了一口。心中盤算了片刻,又道:“知道你們都是有孝心的,安排的也好,考慮的也周到......”

    劉暉忙插嘴道:“隻要母妃滿意就好!”

    花憐月卻沒有出聲,她可沒有劉暉那麽樂觀,於是靜靜等著淑妃的下文。

    果然,淑妃含笑斜睨了劉暉一眼,慢慢道:“你真的想要母妃滿意,就讓明月進王府去。若是讓她孤身在外,母妃永遠都放心不下。”

    花憐月暗暗冷笑,果然,淑妃打定的主意,斷然不會因為他們幾句話就放棄的。

    劉暉的眉頭也擰在了一起,不解的道:“為何一定要讓明月進王府?母妃究竟有何不放心的不妨說出來,我們再商量商量。”

    淑妃歎了口氣,道:“你們都忘了,明月還有一個爛賭的哥哥。不管你們給她置辦下再多的產業,若是沒有王府的庇佑,這些產業一轉眼就會成為她哥哥的賭資,這也是我為何會堅持想讓她進王府的原因。”

    劉暉一滯,望向一旁的明月。明月越發低垂著脖頸,一顆晶瑩的液體卻從她的麵頰上滑落,在她足尖前的光滑地麵上留下小小的一點水痕。

    花憐月冷冷一笑,終於慢悠悠的開口道:“原本以為母妃是怕我們年輕,有了孩子後會手忙腳亂,才讓明月姑娘來王府幫忙。既然母妃是怕明月姑娘出宮後,會受她那不爭氣哥哥的轄製,這倒是極好辦的。”

    這話說得嗆人,淑妃眉頭跳了跳,麵上的不悅已經顯而易見。劉暉無奈的一撫額頭,心中卻是叫苦不迭。

    卻見花憐月的指尖在手邊的案幾上輪番敲擊著,發出急促的脆響,讓人心頭不由自主的跟著狂跳。

    她則沉著臉,極冷漠的道:“既然是爛賭鬼,想必這些年為了籌措賭資會做下不少缺德事,咱們就讓人暗中搜尋證據,再用王爺的名義送到當地衙門裏。頂多再使些銀子,讓他們從重嚴判。

    等他在牢舍中待個十年八年出來,明月姑娘定然也尋到合適的夫家出嫁,到時自然會有夫家庇佑。她那哥哥若是坐了牢出來還不識相,就讓人暗中打斷他的手腳。我就不信,我堂堂賢王府還治不住一個潑皮無賴。”

    她這樣匪氣十足的話一出,淑妃氣得差點仰倒。她顫抖著指著花憐月,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明月卻飛快的跪倒,她膝行幾步,來到花憐月麵前。連連磕頭道:“夫人,使不得,我那哥哥雖然不爭氣,可家裏還有嫂嫂侄兒需要他養活,若是他去坐牢,嫂嫂侄兒豈不是沒了活路......”

    她越是楚楚可憐,花憐月越是火氣上湧。她冷眼掃了過去,道:“笑話,就算是哥哥去坐牢,你手頭有了鋪麵賺來的銀子,難道還舍不得勻出幾錠去養活你那嫂嫂侄兒?”

    明月身子猛地一僵,這頭也磕不下去了!

    花憐月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又繼續道:“說不定你哥哥不在,你嫂嫂侄兒有了你的資助,日子還會好過些。”忽而她又挑起眉尖,似笑非笑的看向明月,道:“該不會明月姑娘隻疼惜哥哥,卻並不待見嫂子侄兒吧?”

    明月一下子被她的話給堵得進退兩難,她輕咬下唇,求助的望向被氣得不輕的淑妃。

    淑妃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卻指著劉暉痛心疾首的罵道:“你個忤逆子,放著賢惠大方的張家小姐不親近,卻讓這麽一個陰毒婦人給轄製住。

    你聽聽她嘴裏都在胡說什麽,難怪我在宮裏都能聽見關於她那些歹毒手段的傳言。娶妻娶賢,你再不拿些手段出來,隻怕賢王府的名聲都會讓她給敗壞了。”

    花憐月不等劉暉開口,搶先道:“母妃這罪名可扣的奇怪,我也是隨著母妃的意思,怕明月會受委屈才幫著出出主意。這什麽還沒有做呢,怎麽就敗壞王府名聲了?早知母妃不喜歡,我也就不貿然多嘴了!”說著話,她也如明月先前那般,半垂著頭,委屈的絞著手指。

    看著花憐月裝腔作勢,淑妃嫌惡的蹙了蹙眉。她深吸了一口氣,終究是顧忌著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敢再苦苦相逼。於是又放緩了語調道:“傻孩子,不是母妃要與你過不去,隻是阿暉如今風頭正盛,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等著暗中抓他的把柄。就算你沒有做這些事,可這些話出自你嘴裏,就會成為旁人攻擊他的利箭。”

    花憐月抬眼望天,氣死人不償命的道:“我竟不知,整治一個作惡多端的爛賭鬼,也能成為旁人攻擊阿暉的把柄。隻是皇上不是糊塗的,這樣的罪名,隻怕他不會放在眼裏。”

    皇上不糊塗,自然代表著大驚小怪的淑妃是糊塗的。劉暉見淑妃又被花憐月輕飄飄兩句話,氣得說不出話來,幽深的黑眸中不由閃過一道晦黯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