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塔邦 第五節 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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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闕爭!
    第四章五塔邦
    第五節蹊蹺
    白瓷茶杯裏倒映著三張看不清麵孔的臉。一片茶葉自杯底飄飄然的升起。葉尖刺破水麵,蕩起一層細小的波紋。
    “叮叮當當”的響聲從濕漉漉的甬道深處傳來。她循著聲音一步步走去,看到了一扇陰森森的大門。
    “我知道,我知道,”門後響起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她從門縫中窺視,裏麵一團漆黑,隻能隱約聽到那聲音帶著笑意慢吞吞地說著“我知道你們背後的事情。”
    她用力向前探著身子,試圖看清黑暗中的男人究竟是誰。突然,一隻猙獰的眼睛出現在門縫裏,惡狠狠地盯著她。
    鏡子莫名地碎成了兩半,她急忙將碎片攏起,卻聽到了屋外的巨響。她疾步走到窗前,睜大了驚恐的眼睛。高塔伴著濃煙四分五裂!
    “啊”,不管小姐桑婷自睡夢中驚醒。她呆呆地看著空蕩的房間,驚魂未定地拿起梳妝台上的銅鏡。她緩步走到窗前,當看到五座高塔依舊挺立時,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她的臉上浮起天真的笑容,心想我怎麽會做那樣一個荒唐的夢。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額頭,手指感到些許粘膩。她看了看手指,睜大了眼睛。鏡子裏,額頭上的印記——三葉蓮花正不斷滲著鮮血。難道那夢?一陣強烈的恐懼感侵入桑婷的內心。她急忙衝出房門,險些和匆匆走過的中年乞丐撞在一起。桑婷定睛一瞧,原來是爺爺桑東梁手下名叫趙庸的堂主。
    “小姐,您怎麽了?”趙庸問道。
    “沒什麽,不要你管,”桑婷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與她商量的可靠的人,於是問趙庸“我爺爺呢?”
    “院首出去辦事了,”趙庸答道。
    “出去辦事?”桑婷心中暗暗奇怪爺爺自五年前便極少過問五塔邦的事情,今天怎麽辦起了事情,還出了門?她不覺聯想起自己的夢,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問道“爺爺有沒有說是什麽事情?”
    “聽他老人家說是要準備乞族的五塔大選,”趙庸回道。
    桑婷看了看趙庸,接著問道“他在長老院?”
    “這個屬下不清楚,您還有事吩咐嗎?”
    “怎麽,你很忙嗎?”桑婷看著眼神飄忽的趙庸,又問“宋正禮和沭成呢?”
    趙庸遲疑了一下說“小姐問他倆做什麽?”
    “不用你管!”桑婷一聲大喝,“讓你說你就說。”
    趙庸連忙伸手捂住耳朵,求饒似的叫著“他們去祭拜沭成的妹妹沭丹了。”
    “這樣啊,”桑婷失落地跺了跺腳。這下,一個可以與她商量的人也沒有了。她看著趙庸緊張的模樣,心中泛起疑雲。她不知趙庸究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探不出什麽,索性放了他去。於是,她淡淡地說了句“走吧。”趙庸如釋重負,轉身快步離去。桑婷心裏暗暗思忖爺爺究竟去了哪呢?要不我去長老院找一找?她看著趙庸的背影,又想到這個家夥看著很不老實,他想幹什麽?忽然,她眼珠一轉,走到窗前街道上趙庸向南匆匆走去。桑婷若有所思地捋了捋鬢邊的長發,嘴角抿起了一絲狡黠的笑容。
    北望關山下的一塊岩石發出了輕微的鬆動,接著岩石被移到一邊,兩個身影從岩石下緩緩爬了出來。宋正禮和沭成按照乞族人的指示,經密道越北望關來到了沭丹葬身的地方。故地重遊,兩人心中都充滿著無限的淒涼。他們拿著裝滿三十六個罪犯耳朵的布袋,爬上了山坡,走向了穀地。
    遠遠的可以望見沭丹的墳墓了,沭成慢慢停住腳步。宋正禮跟著也停了下來,他沒有轉頭看沭成。隻聽到了沭成低低的啜泣聲,這啜泣由小變大,最後竟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宋正禮鼻子一陣發酸,想起沭丹死在自己懷裏時的情景,終於抑製不住,淚水奪出眼眶。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墳墓邊上有一朵即將枯萎的淡藍色小花,當沭成看到這朵花時,他剛剛止住眼淚再一次流滿麵頰。這朵花是西彭的國花玖蘭花。西彭有條河叫沭水,沭水邊上開滿了玖蘭。在沭成四五歲的時候,他每日都會牽著妹妹沭丹瘦小的手在河岸邊采摘玖蘭花。他將采來玖蘭精巧地編成花環戴在沭丹的頭上。每當這個時候,沭丹總會開心地笑起來,那笑容就和玖蘭花一般靦腆無瑕。
    “小丹,小丹,玖蘭花玖蘭花會帶你回家的。”沭成抹著臉上的淚水哽咽道。
    宋正禮紅著眼睛,跪在一旁,悲戚地說“小丹,你哥哥幫你報仇了。宋大哥說過要保護你,但是我”宋正禮哽住了。他頓了頓,深呼了一口氣,壓住胸中的痛苦,斷斷續續地說道“這是那三十六個混蛋的耳朵,我們帶來祭拜你。”說著,他打開布袋將耳朵一個個拿了出來。拿著拿著,宋正禮停住了,他無法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趙庸在街道上快速地走著,不時回頭張望。人群中,桑婷躲閃著他的目光一路尾隨。行人中不斷有人要向這位不管小姐施禮,都被她快速地揮手製止了。趙庸越走越偏僻,行人越來越少,桑婷也不得不拉長了跟蹤的距離。這條路好熟悉,桑婷心想,想著想著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去往山外秘道的路。難道爺爺命令這個家夥迎接宋正禮他們?不對,如果是這樣,他幹嗎跟我說話的時候躲躲閃閃,現在又搞得這樣神神秘秘?難不成他有老相好在那裏?桑婷笑著眯起了眼睛。她抬頭發現趙庸已經走出了很遠,定了定神,心裏想到不管他為了什麽,跟下去就知道了。
    宋正禮反反複複地翻著布袋,隨後將它摔在地上,一腳踏了上去,說道“這裏隻有三十五隻耳朵!”
    “三十五?少一個。”沭成抬起頭看著宋正禮。
    兩人對視了良久,慢慢的,他們的眼中燃起了怒火。他們從彼此的眼神中得到與對方相同的答案有一個漏網之魚,有一個害死沭丹的凶手還在法外逍遙。至於這個人為什麽漏網,一時還說不清楚,但是乞族的長老一定知道原因,還有,這個人一定還在五塔邦!宋正禮和沭成轉身看著聳入雲霄的北望關,朝著山腳大步走去。
    身後,玖蘭花的花瓣被山穀裏卷起的風吹落在了地上。
    白瓷茶杯裏倒映著三個人。他們靜靜地看著茶杯,一根茶葉自杯底飄飄然升起,葉尖刺破水麵,蕩起一層細小的波紋。其中的一個人問道“這剩下的一個怎麽辦?”
    “叮叮當當”的響聲從濕漉漉的甬道深處傳來。三人舉著火把一步步走去,他們來到一扇陰森森的大門前。
    “我知道,我知道,”門後響起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那聲音帶著笑意說道“我知道你們背後的事情。”
    “哦?”三人中的一個回話了,“你說來聽聽。”
    “哈哈哈,人乞於大地,歸於塵土。”那聲音裏充滿了得意。
    三人啞然,又有一人說道“這是我乞族的族語,誰人不知?”
    “是啊是啊,乞族的族語,不過你們倒是給了它另外的一種意思。”
    “是嗎?”三人輕蔑地笑了。
    “我們祈求你們的庇佑,而你們讓我們成為了奴隸。周莊的奴隸和乞丐,乞丐和奴隸,塵歸塵,土歸土。”聽三人不搭腔,那聲音接著冷冷地說道“孫長老,熊長老,馬長老,我長腳說的沒錯吧?今天不放我,明天你們的事情整個五塔邦都會知道!”
    桑婷跟蹤趙庸來到了山腳下的秘道入口,她看到趙庸在碎石間打了幾聲呼哨。十幾個手拿利器的乞丐慢慢自碎石堆裏現出了身形。桑婷迅速將身體縮在一棵樹後,側耳偷聽他們的談話。隻聽趙庸說道“長統領吩咐,秘道裏的人,格殺勿論!”什麽?桑婷伸手捂住了差點叫出聲的嘴巴,心想原來趙庸不是在為爺爺辦事,秘道裏的人,那不就是宋正禮和沭成嗎?不行,我要告訴爺爺。她穩了穩混亂的心神,看趙庸等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於是,她蹲下了身子慢慢後退,她慢慢退進了樹林,轉身準備跑時卻撞在一個人身上。
    “小姑娘,往哪裏去啊?”
    桑婷瞳孔倏然放大。這聲音,是門背後的男人的聲音!
    孫、熊、馬三位長老坐在太師椅裏,他們每人拿著一個白瓷茶杯,細細地品著杯裏的清茶。
    “這次損失不小,”孫長老拍了拍大腿。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我們嘿嘿嘿,”熊長老撚了撚自己的胡須,說道“再過兩天,這裏就是我們的啦!”
    “我們為什麽不處死那個叫長腳的?”孫長老問道。
    “成大事者行事必要周全。”馬長老微笑著看了看其他兩位長老,他挑了挑眉,悠然地說道“你們想,如果我們殺了他,萬一真如他所說,五塔邦還有他的朋友,那我們的秘密豈不是藏不住了?但是,如果我們把他放了,他早晚會去找那個人,那麽咱們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而在這之前,我們還可以假手他殺死宋正禮!再說了,隻要熬過這兩天,那長腳即便有一百個朋友,我們也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是桑東梁?”孫長老小心的問道。
    “已經落山的太陽還能發出什麽耀眼的光亮?”熊長老笑著反問。
    三人端起茶杯,相互致意。
    岩石被移開,宋正禮和沭成自秘道中爬出。眼前的一幕使他倆驚呆了。長腳拿著刀站在他們的麵前,他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說道“小恩公,別來無恙?”宋正禮和沭成瞬間紅了眼睛。原來他就是漏網之魚!他們將長腳撲倒在了地上。沭成劈手搶走長腳手裏的尖刀,接著對他就是一頓瘋狂的拳打腳踢。當沭成拿起尖刀準備在長腳咽喉刺下時。崖壁上發出一聲驚叫。宋正禮和沭成抬頭望向崖壁,看到桑婷被繩子綁住掛在那裏。一個彪形大漢站在懸崖邊上,手裏揮著刀,躍躍欲試準備割斷繩子。沭成的手停住了。
    “你倒是刺啊,”長腳放肆的大笑,他對著懸崖上的大漢喊道“他一刺,你就割斷繩子!”
    沭成放下刀,反手給了長腳一記耳光。長腳摸了摸火辣辣的臉站了起來,說道“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殺了我,不然”
    “別管我,殺了他,”桑婷在崖壁上大喊。
    “他已經沒有機會啦!”長腳嘿嘿的笑著,身後不知何時聚集了十幾個乞丐。這些乞丐撲到宋、沭二人身上將他們緊緊按住。長腳輕飄飄地走到了沭成邊上給了沭成一記又一記耳光,他輕輕地說“這是還給你的。”看到沭成昏了過去,他走到了宋正禮邊上,抱歉地說道“小恩公,你就沒那麽幸運啦,我得殺了你!”
    “你混蛋,宋正禮,別管我,你快逃!”桑婷哭喊著。
    長腳突然皺起了眉頭,將要刺向宋正禮的刀停住了,他憤憤的說道“小恩公,我真是嫉妒你,為什麽年輕貌美的女孩總是對你青眼有加?對了,上次那個真嫩!”
    “王八蛋!”宋正禮的頭狠狠地撞在長腳的臉上。
    長腳摸了摸自己酸痛的臉,嘻嘻地笑了,他看著崖壁上的桑婷,對著大漢喊道“把她放下來。”
    “你要幹什麽?”宋正禮嘶吼著。
    “我想這個更水靈!”長腳喪心病狂地哈哈大笑。
    宋正禮掙紮著大喊“有什麽衝我來!”
    桑婷看著自己慢慢降下,看著慢慢靠近崖壁的長腳,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哭喊“爺爺!”
    正當長腳將要把桑婷拉進懷裏的時候,懸崖上傳來一聲斷喝。
    “誰敢動我孫女?”桑東梁出現在了懸崖上。
    接著,懸崖上的彪形大漢直直的摔落在了長腳身邊,碎成一灘肉泥。
    長腳扭過頭去,隻見十幾個乞丐被三十多個乞丐團團圍住,不一會就被降服了。他拔腿要跑,一支箭嗖的射進了他的右腿,他撲到在地上,抬頭看到須發皆白的桑東梁,桑東梁的身邊是被五花大綁的趙庸。
    “你你”長腳恨恨地說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桑東梁扭頭看了看趙庸,淡淡地說“你們可以有眼線,我就不能下埋伏?”
    長腳還不死心,說“我知道你們的秘密!”
    桑東梁伸手製止了他,冷冷地說“他們的勾當!與我無關!”
    宋正禮和桑婷扶著沭成走到桑東梁身邊。桑婷問道“爺爺,你怎麽來了?”
    桑東梁慈祥地摸了摸桑婷的頭,說道“審判的時候我便覺得蹊蹺,於是便派出部下追蹤罪人的去向,沒想到”
    桑婷問道“沒想到什麽?”
    桑東梁苦笑了一聲“我本以為族內的一些長老隻是拉幫結派,便早早隱退,不願多問,不曾想竟有人在為禍蒼生!”說完他指了指長腳,對著宋正禮和沭成說“捉賊捉贓,後日便是五塔大選,可否把他的命多留兩天,讓他親口將真相告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