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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月雲在慕雲凡親衛的護送下, 平安通過了胡人的關卡, 行了幾十裏路後, 將近黃昏時,遇上了來接應的辜超和平陽部的將軍青陽。|
“王妃?王爺呢?怎麽沒有和您一起?”辜超一見馬車上沒有慕雲凡, 便緊張了起來。
安月雲將剛才在關口的情形粗略的與他講了講,便道:“還請大人快些去尋王爺, 隻怕胡人發現了他會出大事。”
辜超忙道:“王妃放心, 屬下定會將王爺找回來。”說罷, 他轉頭對身後的一位中年將領道:“青將軍,王妃就交給你了, 我先帶人去尋王爺。”
青陽向辜超抱了抱拳道:“辜大人請放心,青某一定將王妃平安帶回雁門。也請大人多加小心,務必尋回王爺!”
辜超握緊手中的劍, 朝著安月雲和青陽致了一禮, 便飛身上馬,帶著一眾人馬向北而去了。
安月雲望著辜超一行遠去的背影, 久久沒有收回目光,還是身後的青陽喚了一聲:“王妃,我們走吧。”她才遲遲收回視線,轉身向青陽道:“青叔,你還是像從前一樣叫我月雲吧!”
青陽嘴角僵硬的扯了扯“王妃,這如何使得......末將......”
安月雲輕聲打斷他道:“青叔,你與我娘出生入死多年,我從小也是你看著長大的, 沒有什麽使得使不得,這些年若不是你一力擔著,恐怕我早就落下罪名,遭人陷害了,你幫了月雲這麽多,月雲又豈敢在你麵前稱大。”
青陽說:“末將能有什麽能耐可以為王妃擔著,真要說擔著,還是祁王幫咱們整個平陽部擔著了,王妃你有所不知,安秉廉那老賊將我們編入右護軍後,是如何排擠我們這些舊部人的,什麽頂罪受死的差事,都把我們往前推,這幾年若非祁王殿下多次派人明裏暗裏,施援我們,莫說是我,就連平陽部幾千兄弟恐怕也早就成了地下冤魂了,當初陰安侯為了保住整個平陽部,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虧,若是這些兄弟就這麽冤死了,你說我到了地下哪還有臉見她”
說著,他又吐了口氣道:“還好如今安氏逆黨已除,祁王不但擴充了平陽部,對我們這些舊部的人也極為信任,現在的平陽部,守著雁門,抵抗胡人,總算是重振了當年你娘在時的雄風。而你,如今做了祁王妃,祁王親自到胡地涉險救你,可見他對你用情至深,有祁王這樣護著你,末將也總算放心了!”
安月雲抿著唇,沉下一口氣,心中暗歎:“原來,又是因為慕雲凡!”
其實,這麽多年來安月雲自己也知道,她雖然掛著平陽將軍的頭銜,但說到底就是個出了事被人拿來頂罪的,可是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好似有神靈護佑一般,並沒有真正被人逮到機會拿來陷害。
本來她還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是個被命運眷顧的福將。
可現在她才知道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其實,一切都沒有她想的那樣簡單,領兵之人哪怕隻是掛個虛銜,又豈會沒有一點風險?且不說領戰之後,戰敗的話,用兵不利的罪責要不要擔,就是隨便被人冠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也不是她能受得起的!如果不是有個人,一直在她背後替她擋住風雨,默默擔起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也許,她早就跟平陽部的眾將們,一起從這世上消失了。
所以,或許,她也有虧欠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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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的風總是很大,甚至到了初春這樣的季節,夜晚也總能聽見風在耳邊低嘯的聲音。
“王妃進帳裏去等吧,王爺一定能平安歸來的。”阿女從帳裏拿了件狐裘鬥篷給安月雲披上,她是在收到辜超的飛信後趕到雁門的。
安月雲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目光盯著營門口的大路,低聲道:“我難得看見這樣的邊關夜色,想再看一會兒,你不必等我了,自去睡吧!”
阿女抬頭看了一眼滿天星鬥,今晚星光璀璨,夜色的確很美,可是安月雲的目光卻始終盯著暗夜的路,又哪裏像在欣賞風景呢?
阿女看著她歎了口氣,終還是默默的站在了她的身後。
三日,慕雲凡說很快回來,卻已過了三日。
三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若是用來等待,一日也像是物轉星移了幾個春秋。
靜夜裏,所有聲音都會被刻意放大,風吹細沙的聲音,夜鷹掠過長空的聲音,一切細小的聲音都很清晰......
安月雲靜靜的佇立在那,靜靜的聽著夜風沙響,忽然,腳下的大地發出了輕微的震動,有馬蹄聲從遠處隱隱傳來,然後狂亂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眼前的畫麵與聲音重疊。
“王妃,是王爺!”阿女激動的聲音在安月雲耳邊響起,安月雲抿著唇看著遠方,袖中的雙手不自覺的微微收緊。
遠處有一隊人馬,踏著暗夜沙塵,向著軍營奔馳而來,
安月雲抬頭努力在那群人中尋找著某張熟悉的麵孔,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辜超身側一個大胡貼麵的男子臉上,直到這時,她提在胸腔裏的那口氣才沉了下。
辜超在馬上遠遠的亮出了信令,守營的士兵迅速放開了柵欄。
大胡男子一路駕馬入營,快到安月雲近前時,才勒住韁繩,翻身下馬,他大步向她走來,目光始終與她的目光交纏在一起。長空之下,明明周圍還有許多人和風景,可在他的眼中,好似整個邊關的星辰,都隻傾瀉在了安月雲一人的身上。
他走到她麵前站定,身上還帶著風塵的味道,對視良久,還是安月雲先啟了唇:“你說會很快,可我還是差點就等不住了。”
慕雲凡笑望著她,眼裏滿是疲憊,許久,他像是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麽一般,隻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緊緊擁住,他的頭埋在她頸窩間,濁重的呼吸輕撫著她的發與肌膚,帶著鼻音的呢喃從頸上輕輕傳來:“為什麽站這?冷不冷?”
他的身體明明還透著寒氣微微顫抖,可擁緊她的懷抱卻好似要將自己整個身體的熱量都傳到她身上,一瞬間,什麽東西被融化了......
安月雲靠在他的肩上,沒再說話。
久久的,他就那樣擁著她不鬆手,她以為他這樣的癡纏隻是因為想念,便一直由他抱著,可慢慢的,她發現他的身子越來越沉,好似沒有氣力一般的壓在了她的身上,她喚了他一聲,他沒有回應。
終於她發現事情不對,連忙喚了人來,辜超和一個親衛趕上前來攙住了快要倒下的慕雲凡,直到這時,安月雲才發現慕雲凡已經陷入了昏迷。
她一麵忙讓辜超將慕雲凡扶進營帳,一麵問:“王爺這是怎麽了?”
辜超邊走邊歎著氣道:“王妃不知,王爺為躲避胡人一個人繞道走的山路,路上遇見了兩頭猛虎,搏鬥時耗損了精力,受了傷,屬下找到他時,他已力竭的連路都走不太穩了,卻還執意要快馬趕回來,騎了一整天的馬,這會想必已是累的支撐不住了。”
安月雲跟隨的腳步驀然頓住,她怔怔的立在原地,看著被辜超扶著入帳的慕雲凡,心內隱隱有什麽東西被攪動,激的她連眼角都有些微微發澀了。
“不會太久,很快,等我!”
他答應的事,總是怕她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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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醫來看過慕雲凡的傷,除了手臂和背上有幾處抓痕以外,並沒有什麽大礙,身體那麽硬朗的一個人之所以會暈倒,說到底還是累的!
夜裏,營帳內隻剩下安月雲一人陪著慕雲凡,榻上的慕雲凡眉目疲憊的闔著。
安月雲找人來給他抹身換了衣服後,便一個人尋了個凳子坐在他身側,俯著身子小心專注的替他撕起了麵上的胡須,她知道他最好幹淨,所以,才親手幫他處理起了這些。
隻是這些胡須帶的時間太長,真假混在一起,撕扯起來很不容易,安月雲除了要用打濕的毛巾一根一根去沾那些胡須,還要小心翼翼的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以免失手弄疼了他。
一通折騰下來,等恢複了慕雲凡真正的麵容,已是後半夜了。安月雲合衣在他身側躺下,其實,她也很累了。
慕雲凡是那種睡相很好的男人,即便疲累起來呼吸會重一些,也不會發出奇怪的聲音,更不會胡翻亂滾,所以,安月雲跟他睡在一起,其實,很好入眠。
慕雲凡一睡便是一天一夜,為了快些趕回來,他已有幾日都沒有合過眼了。
那幾日,他腦子裏一直記著她那句。“這次,記得不要讓我等的太久了!如果太久......我不一定會等的!”
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她那一句不會再等,是真的不會再等了!
多怕她真的不再等他,多怕她真的離他而去了!連夜裏他都不敢讓自己的腳步有一絲懈怠。
一直繃緊的神經,直到看見安月雲的那一刻,才終於鬆了下來,人一旦放鬆了下來,就好像失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瞬間就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睡夢中他一直感覺身邊縈繞著一種熟悉的氣息,那氣息不但讓他感到舒心,更讓他感到安心!
可是快至醒來時,那氣息忽然消失了,緊接著他便做了個可怕的夢,夢裏他看見安月雲一個人站在黃沙密布的荒漠中,她的手扶在胸口,那裏有血在緩緩流著,他瘋了一般的飛奔向她,她卻步步後退,她說:“慕雲凡,我要走了,我等你太久,等不住了......”
他追著她說“對不起”,她卻與他離的更遠,他拚命的追,她卻越來越遠.......最後她整個人陷進黃沙,他再也尋不到她。
一瞬間,他驀地睜開了眼,窒息一般的從床上彈起,一眼就能掃完的營賬中,沒有她的身影,他用幹澀的聲音,喚了一聲:“月雲”仍舊沒有回應。
他猛的掀被下床,衝到帳外,剛欲張口大喊,卻看見她就站在帳外,正和阿女說話。
冰涼的四肢,終於有了一點溫度,已經快跳出胸口的心髒,勉強歸了位。
安月雲轉頭看見了他,他發髻未梳,步履未登,身上隻穿了一件白色內衫,一看便是剛從夢中醒來,一般人很少見他這幅樣子示人,不止一般人,其實安月雲也沒見過。她和所有人一樣都愣了愣,才走向了他。
“怎麽出來了?”
“怎麽出來了?”
一句話幾乎同時從兩人口中問了出來,可明顯安月雲問的更有道理些。
慕雲凡卻不管不顧繼續窮追道:“不是一直都在裏麵嗎?怎麽出來了?”不知為何,她雖然就在眼前,可一種她隨時會離開的錯覺,卻還是讓他感到惶然。
安月雲望著他,苦笑:“真是想我一天十幾個時辰都守著你啊?怎麽有時也跟個孩子一樣?”說著她便推著他往營賬裏走:“這裏到底是軍營,你到底是萬軍之首,這幅樣子跑出來,不怕人笑話麽?”
慕雲凡就像傻子一樣由她推著,雙目緊緊的盯著她,就像一瞬都舍不得移開。
安月雲不知他為何會呆成這樣,還當他是沒睡醒,隻哭笑不得的將他繼續往營賬裏推。
可剛一進帳,她就被慕雲凡猛的摟住了,吻也同時傾覆而下,他的唇在她的額上,麵上,頸項上,密密灼灼的落下,安月雲隻能擋著他往邊上躲。
“怎麽了?.......嗯?......怎麽了?”她的聲音不重不輕,沒有含氣帶怒,隻是微微有些輕喘。
慕雲凡雙臂緊攬著她,吻落的愈加密實,他的唇在她唇上含吮舔咬,簡直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吃進腹中,便再也不必擔心會失了她。
喘息間,他用曖昧又帶著些許哀求的聲音對她道:“阿雲,.......我盡力了,別生我氣,別走......”
安月雲被他吻的有些不清醒,壓不住發出了低吟,恍惚中,她問:“生什麽氣?......嗯?......氣你什麽?”
慕雲凡咬吻著她的耳垂,帶著孩子氣一般哀求她“我答應過你會很快,但還是讓你等久了,別生我氣......別走.......好不好?”
在他一遍遍的哀求中,安月雲的呼吸莫名收緊,心口隱隱有些疼,她沒有告訴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昨夜,那噬心的疼痛感又回來了,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瞬,但她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可她明明沒有告訴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何他還會忽然這般失了方寸?
她咬著唇蹙著眉,緩緩回抱住了他,拍著他的背,像安慰孩子一樣安慰他:“好,我不氣.......”
“說你不走!”他竟愈發孩子氣。
可這一回,安月雲沒有再回應他,她隻靠在他的懷裏,仰頭看著他,許久說:“慕雲凡,你不該這樣太任性......孩子會笑你!”
“不會,他以後和我一樣愛你,會一樣對你任性.....”
安月雲隻無奈的笑,沒有言語。
其實,她也不想走.....還想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來發紅包,中午有事急著出門,先把文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