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擊落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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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一章,特為感謝百萬大盟鳳棲梧桐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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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仁都不用真等一個時辰,隻過了半個時辰,午飯(非戰時兩餐,戰時三餐)時間還沒到,完全喪失了抵抗勇氣的睢陵軍民,便大開南、北二門,以縣丞為首的諸吏鄉老,手捧本縣籍冊,迎跪於護城河外兩側獻降。

    曹仁先進城,史渙鎮軍於外,以備不測。不過很顯然,他們的謹慎過於小心了,睢陵上下無不戰戰兢兢,誰敢在這些驕兵悍將麵前玩花樣?活膩歪了麽?

    僅僅三日,曹仁便兵不血刃迫降睢陵,然而,當真不需要“血刃”麽?

    “什麽?城內穀米僅夠半月所需?”曹仁進城之後,以縣府官寺為臨時官邸,他根本不管什麽人口籍冊,首先就搶過倉稟計簿,查看本縣存糧情況。但不看還好,一看便怒從心起,將計簿狠狠一摔,向諸縣吏怒吼咆哮。

    那主管倉稟的倉曹戰戰兢兢道:“本縣原有存穀二萬斛,彭城之戰初,已向州牧輸糧萬斛充為軍糧。州牧退守東海後,又調糧五千斛以資,城內僅存五千斛。近日流民大量湧入,若不開倉濟之,恐有大亂,故而出糧以濟。至校尉兵臨城下之時,已不足三千斛……”

    曹仁也慢慢平息怒氣,冷笑道:“也罷,三千斛,足夠我三千將士一月之用度。左右,與我全部裝車,起運回大營。”左右侍衛領命而去。

    這一下,不光是倉曹,其餘如縣丞、鄉老都急了,齊聲勸阻:“校尉不!這是全城黎庶之救命糧啊!大軍但取一半,但無論如何,請留下濟命之本。”

    啪!曹仁手裏的馬鞭重重抽打在案幾上,油漆開裂,木屑四濺,聲似狼嚎:“三千斛糧,換二萬條命,幹不幹?”

    這等於是說,要糧還是要命了。睢陵諸吏與鄉老們全都苦著臉,不知如何措詞勸阻。他們哪裏知道,曹軍這時已經嚴重缺糧了,如果他們再頂上個三五天,不,隻需頂過今日,曹仁就得乖乖退兵。

    此時不光是曹仁別部,便是主力曹操大軍,餘糧已不敷一月之用。此次分兵攻下邳,也是為了奪取諸郡縣的倉稟,以戰養戰。沒想到的是,人家陶謙也不笨,知道治下郡縣肯定擋不住如狼似虎的曹軍打劫,事先早已將諸縣存糧抽調得差不多了,隻留下一點活命糧,讓曹軍與百姓互爭去吧。

    拿下睢陵,卻隻得三千斛穀,這與曹仁先前預期相差較大。但事已至此,也是無法,好歹也夠他的這支兵馬一月軍需了。曹仁打算下一步再攻取慮、夏丘、甚至下邳,如法泡製,定要將這場戰爭打下去。

    曹仁算盤打得很好,但他忘了一點,與人方便,與已方便,你不給人活路,人就會自己爭奪活路。

    曹軍強征大量車輛,裝運穀米,自然瞞不過人,以勝利者自居的曹軍士兵也不想瞞。因此,當曹軍要搶空倉稟的消息傳出後,整個睢陵頓時騷動起來。一座剛剛被降伏的城池,居民、流民混雜,本就人心惶惶,他們擔心自己與家人的人身安全、財產安全、飲食保障等等問題。這對於隻打算打劫一票就走人的曹仁而言,根本就是無視。

    安撫人心,善後處置,這些令人頭疼的事交給陶州牧去幹吧,老子是來當強盜的。

    高壓鉗製,強行掠奪,碰上人心惟危,驚恐不安的敏感時刻,於是,意料之中的衝突爆了。

    僅僅在曹仁占領睢陵一個時辰之後,城內生了數千暴民哄搶倉稟事件,負責督押糧草的一屯曹軍,在衝突中被擊殺踩死數十人,運糧的輔兵雜役被毆得滿城亂竄,已有不少地方被暴民引火並趁機搶掠。本是簡單的爭奪活命糧,最後失控,演變為暴*。

    曹仁應變與戡亂的能力是很強的,第一時間派快馬出城,曉喻駐守於大營的史渙出兵圍城。同時披掛上馬,親率百餘從騎,火速鎮壓。

    在曹仁的血腥鎮壓下,短短半個時辰,這場騷亂便被平息。井字大街上,鋪滿了被砍殺馬踏而斃的累累屍體,血流積窪。紅紅的血,白白的米,紅白相映,觸目驚心。

    該殺的殺了,不該殺的也殺了,而倉稟也被搶空了,這最終激怒了曹仁。

    “既然爾等選擇了要糧不要命,那我曹仁便成全爾等!”

    曹仁下達屠城令,城內百姓,除壯年男子及婦女外,其餘全部殺死,屍體扔進睢水。

    這便是曆史上曹軍繼彭城血案之後,第二次揮動屠刀。睢陵,隻是開始。

    ……

    當馬悍留下趙雲看守諸船,自己親率一百白狼悍騎、五十樓船士、三十棹卒及船工,乘樓船溯流而上時,看到的,就是這半江瑟瑟半江紅的血腥場景。

    周倉已在此恭候多時,他當然沒燒糧,曹軍那點糧也不值得燒。此刻他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僥幸從睢陵逃出的臉色煞白、雙目通紅,渾身簌簌抖的百姓。

    “這麽說,曹軍糧草已盡,城中因搶糧之故,大肆屠殺……”馬悍聽完周倉的稟報,再朝那些個百姓掃了一眼,心念轉動,有了決定。當下和顏悅色對眾百姓道,“你們是否還有親眷在城內?”

    “有!有!我還有二子一女,俱被困城中。”

    “我的從兄及其妻室,也沒能出來。”

    “我舅父舅母,還有兩個外甥,眼下是死活不知哇……”

    一時間,船上哭聲一片。

    馬悍毫無不耐煩之色,隻輕輕一句話,就令現場噤聲,他說道:“救人如救火,你們若想盡快救出自己的親人,就好好聽我說。”

    船上一片寂靜,隻有馬悍的聲音在江麵上回蕩:“我要你們跟隨我的下屬回到睢陵,告訴城內的民眾,我,遼東騎都尉、領遼西白狼城守,馬悍,將會從曹軍的屠刀下,將爾等盡數救出,請大夥安心等待。”

    十幾個百姓麵麵相覷,這年輕人竟然是個騎都尉,還是什麽城守,但這口氣未免太大了吧?你一個遼東軍將,怎麽指望兗州軍兵給你麵子?

    馬悍淡淡道:“我不要求你們現在相信,我隻希望你們給自己的親人一個活命的機會,要不要,你們自己決定。”

    當你陷入絕望時,有人給你一線希望,不管多麽渺茫,你會放棄麽?九成的人都不會,所以,他們隻能選擇相信這個自信滿滿的年輕都尉,用自己的性命賭一次。

    周倉與兩名白狼悍騎一身披掛,騎健馬,執刀弓,十餘百姓緊隨其後,一齊前往睢陵致書。

    剛行出不到三裏,就被曹軍巡哨現包圍。麵對明晃晃的刀槍箭矢,周倉滿不在乎掏出信件,在曹軍士卒眼前一晃,大大咧咧道:“某家遼西白狼營軍侯周倉,奉城守之令,致書貴軍主將行厲鋒校尉曹君。”

    曹軍一個都伯(相當於隊卒)懷疑道:“遼西?怎麽能?你把信件拿過來看看……”

    周倉牛眼一瞪,凶光畢露:“看?你他娘的識字麽?裝什麽士子!此信事關重大,若誤了事,你吃罪得起麽?”

    周倉一頓搶白,令曹軍都伯又羞又惱,他當然不識字,隻想拿過信件交上去,然後再押這幾人入城而已。但看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這曹軍都伯心裏也打鼓了,不敢造次。一邊派人通知,一邊將哨騎分散於兩側,監督周倉三騎及一眾畏畏縮縮的百姓向睢陵城行去。

    此時睢陵城內已是血流成河,暗紅色的血還來不及凝固,又有新血潑灑,一路浸漬蔓延,傾泄入東北麵的水門,宛如紅色顏料,將水門那片水域染成赤紅。

    曹仁就站在城頭之上,耳聽城內聲聲慘絕人寰地哀鳴,冷然望著這鮮豔奪目的江水,這一刻,他已然忘記自己的名字叫什麽。

    站在高牆之上,曹仁看到北麵一騎飛速入城,然後甩韁下馬,沿著緊靠內牆的長長運兵道急促奔上,很快來到自己麵前,跪稟道:“江北岸巡騎截獲三騎及十餘出逃庶民,來人自稱為遼東騎都尉、領白狼城守馬悍麾下軍侯,有重要信碟交與校尉。”

    “遼東?騎都尉?馬悍?”曹仁大訝,連續三個問號。此前他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而且遼東在他的印象中為海天一隅,距此數千裏,怎麽會有一個騎都尉跑到這裏來?但不管來意如何,如果當真是一個騎都尉的話,來人身份不在他之下,不失禮。

    很快,周倉三人被帶到城頭,而那十幾個百姓,則因曹軍不明他們與白狼城的關係,不敢妄動,暫時看押在城門下,令這些百姓心令稍安。

    看到虎虎生風,顧盼生威的周倉登上城頭,曹仁不禁暗暗驚訝,此人一望便知是如兄長帳下督典韋一般的猛士,若讓兄長見了,必見獵心喜。這馬悍手下有如此人物,本人又如何?

    但當曹仁接過周倉奉上的信件後,原本剛剛升起的一絲好感,一下煙消雲散,勃然大怒。

    “備馬!”曹仁對周倉怒目而視,“前頭帶路,我要拜會你家城守!”

    “以。”周倉嘴裏應著,腳步卻不動,“在此之前,是否先請校尉表現一下拜會誠意——先停止屠戮。”

    曹仁用殺人的眼光淩迫周倉,後者卻不為所動。僵持一會,曹仁神光內斂,緩緩點頭,向後招招手,一名帳督近前,曹仁取出符令,交給帳督:“傳令,暫停清洗。”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