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雒陽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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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驃騎將軍馬悍遇刺,中毒垂危,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誰人是幕後指使?朝野議論紛紛,各有猜測,流言四起。

    天子劉協當時正在宮中與張神仙論道——其實當初劉協召張神仙入宮,煉丹服散,隻為解決不舉問題,但是……現代人都知道,這些神秘玄虛的東西,除非不接觸,或者人生觀足夠強大,否則很容易被洗腦,深陷其中。

    劉協時年不過十七,遭遇坎坷,本就對天命之事深信不疑,再被張神仙一忽悠,整個人五迷三道。張神仙的虎狼之藥效果不咋地,但嘴皮子功夫一流,巧舌如簧,說修仙本應禁欲,而天子不舉,正暗合天意,可潛心修行,心無旁騖,事半功倍。

    劉協深以為然,於是不舉之事被扔一邊,修仙問道成為主業。至於後代之事,劉協根本不操心。兩漢四百年,有近三分之一的皇帝子嗣不旺,壽命不長,薨後連個直係繼承人都沒有,結果不得不從各封國旁係中選任。這種事早有先例,而且張神仙也說得好,得道之日,上天入地視若等閑,何況禦女乎?

    驟聞驃騎將軍遇剌,身中毒矢,劉協差點沒從榻上栽倒。當場就淌汗——馬悍不僅僅是他的姊夫、國戚,更是整個京畿的兵馬元帥,他若有事,整個雒陽,不。整個三輔地區,必將陷入動亂之中,當日董卓身死之後的亂局極有可能重演。

    當年雒陽及長安的煉獄經曆,曆曆在目,劉協再也不想重來一遍,定下神後。旋即下達了兩道旨意。

    “著禦史大夫、司隸校尉、廷尉、執金吾、禦史中丞,聯合嚴查,搜捕刺客餘孽。”司隸校尉馬悍已躺下,則由從事史擔起緝拿之責。

    “擺駕驃騎將軍府!”修仙之事已扔一邊,趕緊探望大漢頂梁柱要緊。

    劉協趕到將軍府時。正碰上楊彪與張喜聯袂而至,這下好了,帝國中央三*oss齊聚,共同探望boss中的boss。

    出來迎接的是代行一府之責的萬年長公主,還有她的姑母、陽安大長公主劉華。這時期還沒有後世朝代那麽多的繁文縟節,君臣之禮也遠沒有那麽等級森嚴,什麽天子駕到,擺案相迎一概沒有。來就來了。當是到姊姊家串個門。

    劉協一見長姊,就拋去天子架子,急切上前。差點執住姊姊的衣袖:“皇姊,馬卿如何?”

    因為伴駕而來的還有兩個當朝重臣,萬年公主自然也不宜做出嘮家常的樣子,當下斂衽致禮:“多謝陛下關心,他……”眼圈一紅,聲音哽咽。

    劉協也顧不上什麽了。抬腳就往裏走。楊彪與張喜互望一眼,麵有憂色。趕緊跟進。

    雅室內藥氣刺鼻,門外崗哨林立。仆役進出都是躡手躡腳。而賈詡與郭嘉則如兩大金剛,坐於外堂,代為接待。萬年公主與陽安長公主則垂簾於耳室作陪。

    劉協終於看到馬悍,但也隻是隔簾遠遠看了一眼,因為賈詡說得明白,主公毒素方清,已昏迷一日夜,尚未脫離危險,不宜驚動。劉協看了好一會,不得要領,於是提出派宮中醫侍前來助診,卻為萬年公主拒絕:“此次夫君遇刺,在未查清主謀之前,除龍狼軍醫之外,任何醫工都不會接受。”

    劉協無語,他也知道,自己對朝廷,甚至內宮的掌控力都不行,的確也不敢保證,宮中醫侍會否被人收買。

    楊彪最關心的還是軍隊,對龍狼軍二號人物賈詡道:“文和,請務必傾盡全力,保障龍狼軍的安穩,保障雒陽安定,拜托了。”說罷深深一禮。

    賈詡急忙回禮:“太尉言重了,為大漢、為天子、為將軍,為黎庶,詡安敢不盡全力。”

    張喜沉吟一陣,終於還是開口:“喜有一言,若覺冒犯,尚請海涵。”

    賈詡頓首道:“不敢,請司空直言。”

    張喜直視賈詡眼睛,一字一頓:“文和能掌握多少龍狼軍?”

    簾後的萬年公主鳳目一厲。

    郭嘉雙眉一揚,旋即緩緩放下。

    劉協先是皺眉,一轉念,目光也熱切起來,望向賈詡。

    而作為焦點人物的賈詡,默然一會,伸出一根指頭。

    “才一成?”張喜皺眉撚須,猶不死心,“不能再多了?”

    賈詡笑了:“不是一成,是一點都沒有。”

    滿座皆驚。隻有萬年公主淡笑,這笑容,有對夫君的驕傲,更有對從遼東走出來的龍狼軍的信心。

    張喜擰眉緊盯賈詡:“謙、徐公明,難道都不為所動?”

    賈詡搖頭:“龍狼軍隻服從一個人,從普通士卒,到低級軍佐,再至中級軍將,都是白狼營出身,他們也隻認可同樣出身的軍將。而謙、徐公明都不在此例。而似周倉、烏追、韓希這些,才是真正得軍心之人,但他們卻不是吾等可以掌控之輩。”

    賈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在有軍令虎符的情況下,龍狼軍會服從任何一位將領,但大廈將傾,若讓軍隊做出選擇,反倒是周倉這些龍狼軍中層軍將更得人心。

    萬年公主清冷的聲音從簾後傳出:“諸君未曾到過遼東,絕不會明白,吾夫在遼東之盛名威勢。隻要吾夫一日尚在,龍狼軍,誰也帶不走。”

    劉協很有些小鬱悶,不過在漢代,外戚專權統軍。是一個根深蒂固的傳統。所以劉協也隻是小鬱悶而已,不至於太不爽。重要的是,這支軍隊,一定得在姊夫手裏,否則。雒陽必定亂套。

    ……

    事實上,這個時候雒陽已有亂象,各種暗流湧動。

    馬悍發生意外,直接引發雒陽危機,三輔動蕩。

    三日後,突然傳來白波軍韓暹餘部侵擾雒陽的消息。這夥賊軍從河東渡河,突襲孟津關,差點得手,旋即被西郭門守將周倉率五百龍狼步騎擊潰。而白波殘部的襲擾,也引發了雒陽新軍部分白波出身的軍卒及一些原西涼軍羌人的嘩變。但很快被樂進率蠻子營鐵血鎮壓。

    隔日,一群司隸假佐與緹騎,突然湧入永和裏(雒陽高官府邸聚集區),逮捕了羽林中郎將伍習,罪名是煽動叛亂。伍習旋即被投入廷獄,在這裏,他驚訝地發出,有不少原白波將領及西涼宿將。甚至還有好些朝廷大臣,如王子服、種輯、吳頎等人都在這裏……

    軍隊將領的罪名自然與他伍習同罪,而那些大臣們的罪名。則是密謀暗害驃騎將軍!

    京師動蕩,一日數驚,亂象頻頻。直到這時,許多朝臣,尤其是平日裏對這位年輕而位高權重的外戚心懷不滿的官員,才猛然發覺。沒有這鎮山鐵塔、定海神針,他們就連基本的生命權都難以得到保障。更別提什麽權勢地位。別到時候又回到興平二年那兵慌馬亂,吃樹皮嚼草根的噩夢歲月……

    這一下。所有朝臣都坐不住了,紛紛上驃騎將軍府探望,個個表情誠懇,語出真心,都是希望驃騎將軍早日醒來,重振雄風。

    這世界就是這樣,危機不至,就無人念你的好。就如同不到戰爭臨頭,就無人真切感受到軍人的重要。

    若大雒陽城,數日之內,上演了人間百態。有人愁苦,有人絕望,有人驚惶,也有人開懷。譬如袁熙、許攸、辛評等河北使節團。

    此刻,在雒陽城南的驛館內,袁熙笑得嘴巴都合不攏,正高舉酒爵,向許攸致意:“子遠大才,連環巧計,放翻遼東之狼,更以區區千餘白波殘兵,便攪動了雒陽。當真是舉重若輕,四兩撥千斤啊!”

    許攸最大的缺陷,就是但凡是自己的功勞,從不謙讓,更恨不得掛在嘴邊,曆史上他就死在這副德行上。故此袁熙一誇,許攸得意洋洋,捋須而笑:“雕蟲小技耳,馬悍、賈詡、郭嘉,龍狼軍,嗬嗬,早晚必入主公彀中。”

    辛評微帶酸意的道:“子遠此番大功,足抵一場大勝。可惜馬悍還未死,否則必不亞於斬將奪旗之功。”

    許攸雙眼一翻,正要搶白。

    不過袁熙卻搶先為許攸辯解了:“仲治寬心便是,那箭矢上的毒汁我尋牲畜試過。隻一滴入食,犬食之輒死;馬食之三日斃;牛食之五日亡——就算他馬悍壯碩如牛,也挨不過五日。再寬限一些時辰,七日,必死無疑!”

    這一下,辛評才無話可說,悻悻自飲。

    刺殺馬悍,攪亂雒陽,一俟滅曹,立取虎牢。然後河內、虎牢一並發力,以優勢兵力威懾,再有朝中門生故吏助力,取而代之,掌控中樞,挾天子以討不臣。

    謀取馬悍,武略曹操,雙管齊下,統合中原,這就是袁紹的如意算盤。

    如此潑天之功,正如辛評所言,實不亞於一場決定性戰役大勝,教許攸如何不自鳴得意?

    袁熙一高興,多喝了幾杯,言語也開始放肆起來:“當日阿翁使人為我說項於中山甄氏,欲媒甄氏女,不想竟被馬悍盡數收羅去。哼哼,到時候,我袁熙要連本帶利全收回來!”

    許攸哈哈大笑:“正是,屆時一女變三女,盡入帳中……”

    辛評一頓銅爵,沉下臉:“二位喝多了。”

    袁熙也知失言,忙致歉。唯許攸不引為然,舉爵笑道:“恭祝使君贏得賽馬之勝。”

    此言一語雙關,袁熙聞之大暢,辛評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夜色闌珊,驛館內傳來陣陣得意大笑,遠遠傳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