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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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明未欽施恩一般的語氣,冷世歡眼中嘲諷之意不加掩飾,不過是想借自己找出楚之同嘉言當人質,哪來的那麽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當十多個錦衣華服的孩子一一被領進來之後,冷世歡便呆住了。這些孩子皆是同楚之年齡相仿的世家孩子,也難怪他辨認不出來,應是小家夥們串通好了都不拆穿彼此身世的罷?如此,也不至於太被動。

    楚之進來之後,半點兒不曾瞧冷世歡,隻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腳尖,待明未欽一聲抬起頭來,他也隻一眼略過冷世歡麵龐,隨後低下頭去。

    冷世歡爬起身看了一圈之後,隻道:“你到底把我兒子弄到哪兒去了,找這些孩子來敷衍我,是覺著我瞎了不成?”

    對於她的回答,明未欽當然是不信的:“當真沒有你兒子?”

    回應他的,是十分幹脆的兩個字:“沒有。”

    如此,明未欽便又拍了拍了手,有四個外邦婦人人手抱了一個孩子進來,約摸又盡是那些世家公子,不知為何全被捉了來。嘉言再最後一位婦人手中,正哭的帶勁兒,冷世歡尚來不及說一聲這裏麵沒有我的兒子,一聲奶聲奶氣的哭喊便響了起來:

    “娘,娘抱,娘。”

    嘉言哭著還不忘將身子往外揚,朝冷世歡伸出手要她抱,冷世歡額上汗水止不住往外冒,不回頭也能察覺到明未欽在身後盯著自己的目光有多犀利。

    “小公子哭的那麽可憐,你還是抱抱的好,這麽久沒見著他,你應是心疼的不得了罷?這小子日日哭鬧,本駙馬也是煩得很,雖是瘦了好些,好歹還有口氣。用來對付秦嶽,也夠了。”

    見在爭辯不過,冷世歡一把奪過嘉言摟在懷中,將臉深深埋在嘉言肩膀處,收回快要奪眶而出的淚:

    “你雖抓了我和嘉言,卻沒能抓到楚之,有什麽好得意的。你說過的,我兒子要同我關在一處,駙馬爺說話不會不作數罷?”

    這番話,是特地說給楚之聽的,為的便是他不要自己暴露了身份,不論如何,不擺出身份終歸是好些。

    明未欽似是心情大好,瞧著緊緊摟著嘉言的冷世歡好一陣子,方看了看她的腳,又吩咐人:

    “給她雙腳套上鐵鏈子,既是階下囚便不該受什麽優待,給她份漿洗的活兒,她若是任勞任怨的替營裏的弟兄們洗衣裳,每頓給她兩個饅頭一碗水,給她兒子喝白粥。

    小孩子不同於大人,讓她兒子吃飽了就成。不過,她若是不聽話,那便母子兩人都別吃了。”

    說罷,停頓了一會兒,方道:“姑且就這麽多了,你若聰明,便該曉得要如何活命。你在秦嶽身旁那般得寵,應是曉得不少機密之事,提供一條有利的情報給我,我便讓你和你兒子吃個三五日的好的。

    你兒子這正長身子的時候,餓的麵黃肌瘦可不好,識相的話便將你知道的全告知本駙馬,你們母子也好少受些苦。”

    嘉言已漸漸不哭了,冷世歡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後背,將臉貼在嘉言腦袋上:

    “我一介女流,能曉得什麽機密的事情。你既是查出了我很是得寵,怎麽就沒查出我從不曾進過他的書房,你的如意算盤,注定是白打的。”

    明未欽如今做什麽都順,是以心情自然好,連帶著冷世歡油鹽不進的性子也沒能惹火他:

    “嘴倒是挺硬的,那便看看你能嘴硬多久。這秋季倒是沒什麽,不知到了冬日,你這纖纖玉手能撐多久。倘若叫秦嶽知道了他的妻兒在這兒過的什麽日子,定是能心疼的吐上幾口血罷?

    來人,帶她下去!”

    關押的地方,倒是極好的。說來諷刺,同是階下囚,那些住的沒有冷世歡好的,日子過的卻是比她舒服。住的最好的,恰好過得最為艱難。

    腳上套上鐵鏈之後,走路總是發出聲響不說,連帶著抬腿都費勁兒。沉沉的鐵路走起路來總是打磨的腳腕生疼,不到半日便被磨出了血。

    田露珍一身的珠環翠繞,來時還牽了個七八歲的女孩兒。彼時冷世歡正蹲在地上,一手牽著楚之,一手揉著腳腕,田露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中不無得意:

    “當年你那般看不起我,處處刁難我使我難堪之時,可曾想過你也有今日?說來,你腳上的鏈子,你和你兒子的吃食,你要給萬千將士為奴為婢的洗衣裳,都是我向駙馬提議的。

    駙馬聽後,直誇我聰慧。你該感謝我的,沒讓你淪為那些將士的玩物是我的仁慈。昔日你的一時得意算得了什麽,笑到最後才是真的得意,如今再本夫人眼中,你的命早便一文不值。想什麽時候殺你,還不是本夫人一句話的事,你若跪下來求我,或許我一高興便能給你一條活路。”

    冷世歡頭也不抬,停下揉腳腕的手,雙手將楚之抱著站起身:

    “你若真的能笑到最後,哪能由正室淪為妾室,田露珍,別以為我如今是階下囚你便逮著時機能尋仇了。

    你若真敢對我做什麽會同我說那麽多麽?由此可見,你不過也隻能過過嘴癮罷了。我若出了什麽事,沒了能威脅秦嶽的籌碼,明未欽會放過你麽?”

    眼中,仍舊是往日的不屑一顧,這種情形叫田露珍覺著屈辱至極,牽著女兒的手發了力,疼的自己女兒叫出聲她才回過神來: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就是不知能不能伶牙俐齒到最後。你這兒子約摸也就兩歲罷?小孩子最是貪吃的,這兒可不比你自己家中,吃什麽都行,一個不小心吃了什麽不幹淨的,你後悔都於事無補。你猜猜,我可敢在他吃食裏加些什麽東西?”

    摟著嘉言的手緊了緊,眉頭微微皺起,想到什麽後方又逐漸鬆開來:

    “我們母子都是人質,不論出了什麽狀況,得不償失的都是你和明未欽。其實你該求我的,倘若我一個想不通抱著孩子自尋短見,你們牽製秦嶽的最後籌碼便沒有了。如此,你們這一戰還有勝算可言麽?”

    田露珍指著冷世歡鼻頭,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自己之所以能這般得寵,一大部分原因在於明未欽對自己由妻降為妾的愧疚,若是真搞砸了這事,著實是不會有什麽好果子的。

    半晌,也隻咬牙道:

    “你和步留香都一個樣,明明是階下囚,卻總裝的自己多清高似的。她也總是瞧不起我,說我同明哥哥通敵賣國,知道她如今是什麽下場麽?

    就在半個月前,她沒了孩子,八個月大的成型男胎,就這麽沒了。是我騙明哥哥,說那孩子不是他的,明哥哥便讓人強行拿掉了那個孩子。

    如今她不過是一個供明哥哥消遣的玩物,本就沒資格有孩子,明哥哥也不在乎她有沒有孩子。可明哥哥待她的耐性幾乎快要耗盡了,接下來她能丟的,可就輪到她那下賤的小命了。

    這,便是她與我作對的下場。你也莫要太得意,總有我收拾你的那一日。”

    聽聞了步留香的消息,冷世歡恍如隔世,隨後一臉淡漠看向田露珍:“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除非讓我見到她,否則,別想讓我相信。別妄想唬我,我可不是嚇大的。”

    田露珍笑得一臉得意,半點兒不再看冷世歡,隻吩咐人:“多拿些衣裳給她洗,駙馬說過,這兒是不養閑人的。倘若叫我知道她偷了懶,你們便全都給我洗一個晚上不得睡覺,聽見了麽!”

    田露珍走後,又是好些衣裳堆在冷世歡腳邊,冷世歡坐下將嘉言放在一旁,錘了錘早已酸痛到不行的腰,又揉了揉手腕和腳腕,摸摸嘉言的頭:

    “嘉言不要怕,儲秀宮那麽長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娘一點盼頭都沒有,都撐過來了。如今娘有你,有你爹,定是能撐住的。再者,你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等你爹來了,我們一家三口便回家去,再不分離好不好?”

    嘉言坐在冷世歡身旁的小凳上,對冷世歡說什麽一無所知,隻軟著嗓子伸著小手:“娘抱,嘉言餓。”

    自出生以來,過的便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哪裏就吃過白米粥。是以,不過隨意吃幾口便不肯吃了,此時自是餓的,說了餓還覺不夠,起身邁著小短腿鑽進冷世歡懷中:

    “嘉言吃糕,嬤嬤的糕。”

    他說的,是府中廚娘做的各式點心。在府中之時,底下人為了能讓他多吃幾口自己做的吃食,皆是挖空心思搗鼓。想到這兒,冷世歡原本打算洗衣裳的手頓住了,又將嘉言重新摟緊:

    “都是娘不好,娘知道我們嘉言餓了,可是娘也沒有法子。嘉言乖,待晚飯時辰,就可以喝粥了。等爹接嘉言回家,就可以吃糕了,吃很多很多的糕。”

    不懂冷世歡再說什麽的嘉言,卻是聽到了她提起自己的爹,撇著小嘴便開始哭了起來,邊哭還便喊著:

    “爹,嘉言餓,嘉言要爹。”

    揚州之時,秦嶽最寵這個兒子的誰凶他一句都不成,難為的沒有將性子養歪了。可便是如此,到底也是嬌氣了些,對吃食便挑得很。

    嘉言哭的很是可憐,冷世歡也束手無策,隻能輕輕拍著他的背哄著:“嘉言乖,不哭,爹很快便來帶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