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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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滿了橙汁的玻璃杯被人輕輕地落到了暗紅色木質的桌子上。
清涼夜風之中,橙汁泛著漂亮的光澤, 像是把月光也攪得粉碎揉入其中一般。
蘇臨淮伸手探上杯子。
杯壁上還有水珠, 杯身卻並不太涼。
他輕笑一聲, 抬頭看去,來人果然是溫辭。
蘇臨淮將杯子捧了過來, 笑著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橙汁?”
他分明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 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就連身為他室友的楚衡無,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還把葡萄汁推到了他的麵前。而事實上, 他既不喜歡吃葡萄, 也不喜歡喝葡萄汁。
“之前我們第一次在酒吧聚餐, 隻有橙汁放到你麵前的時候,你的杯子空得快些。”溫辭落座於蘇臨淮身旁的竹椅上, “不過我也隻能判斷出你並不討厭橙汁... ...至少沒有像對於葡萄汁那樣討厭。”
蘇臨淮徹底舒展了眉目, 非常難得地笑出了聲:“溫辭, 不愧是你。”
溫辭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沒有笑出聲, 可眼中卻盡是令人放鬆和平靜的溫暖之色。
蘇臨淮看著這樣的溫辭,忽然想起來很久以前,形體課的老師與他們閑聊時, 曾評價過他們幾個人的長相。
那個時候老師說, 幾人中若論外貌的搶眼程度,應屬梁崢的五官最為搶眼。隻是這種“搶眼”也可以換言為“侵略性”,雖然一眼望去奪目非常,卻也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反感。
外貌上與梁崢相似的還有楚衡無。
隻是楚衡無的外貌與性格截然相反, 他性格太過內斂,氣質著實算是冷靜淡漠,反倒將他外貌上的尖銳感中和了一些。
現在想來那時候老師的評價竟真的很準。
梁崢的粉絲漲得快,黑粉卻也不少。但是楚衡無的粉絲數上升情況卻一直很穩定,也很少有□□。
不過也有與老師預料不同的,比如說黑粉最多的卻並不是梁崢,而是... ...
他。
一想到這個蘇臨淮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他多好的人啊!又溫柔(梁崢:哦?),又善良(陸染:哦?),又善解人意(楚衡無:哦哦哦???),為什麽有人要黑他!
想想自己的新劇,剛放了個片花。
一到楚衡無的片段就是“好帥好帥”,“啊啊啊我家衡衡”。
一到他,那就是... ...
修羅場。
喜歡他的和不喜歡他的,能直接靠彈幕數把視頻送到首頁... ...
真正做到了戰況激烈,兵力平衡。
不過這樣一想,最近好像黑他的人變少了?
新的片花發出去這麽久了,卻沒有多少人到微博私信來罵他呢!他都有點不習慣了!
難道就是因為在醞釀這次的“抄襲”事件?可他怎麽覺得自己的粉絲近來也都低調得出奇?
這種種情況,完全是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勢啊!
難道他的粉絲也都提前聽說了這次的“抄襲”事件,所以才表現得低調點,好讓自己不要死得太慘?
可是這消息連華臨都是剛得知的,他的粉絲們消息就算再靈通也不可能預知啊!真是奇怪了... ...
蘇臨淮在風中淩/亂了好一會,這才又轉頭看了看溫辭。
偏巧,對方也在看他。
那雙絢爛的藍色眼眸中像是盈滿了驚濤海浪,卻又像是倒映著一片溫柔澄淨的天空。
分明隻是一雙普通的眼睛,可卻隻是這樣靜靜望著,就好像已經不用再擔心任何事情,好像能隔絕掉一切不悅和喧囂。
那個時候老師是怎麽說的來著... ...
“溫辭的長相實在是太適合做隊長了。五官單看起來,每個都出彩得過分,可為什麽一拚到一起,卻反而有了種柔和的感覺呢?雖不失淩厲,卻更添溫柔。這樣一眼看過去就會心生好感、令人很容易產生信任和依賴的長相和氣質... ...實在是太少見了。溫辭,你真的很適合娛樂圈。”
“溫辭,謝謝。”
溫辭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蘇臨淮為什麽這樣說。
“就是覺得... ...”蘇臨淮捧著玻璃杯,醞釀了一下措辭,“覺得我現在確實很信任你。”
溫辭啞然失笑:“那應該是我謝謝你啊,為什麽你要對我說‘謝謝’?”
蘇臨淮眼眸一轉,眸間月色輕軟飄過。
這人長了一雙極為秀麗的丹鳳眼,又細又長。隻是這雙眼睛平素裏總是盈滿了霧氣和疏離,一眼望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中瞧出幾絲真誠的色彩。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有那麽多的黑粉。
人對於自己無法掌控,無法了解探知的事物和人,總是存有幾分厭惡和畏懼的。
可現在,這雙慣於疏離的眼睛裏卻難得地寫滿了真誠和親近。
“因為我這個人,很少信任一個人。”蘇臨淮將自己的溫柔目光毫不吝嗇地全部送與了眼前的溫辭,“能像這樣信任依賴一個人,對我來說... ...實在是太難了。我本來以為信任什麽的是件挺令人不安的事情,可等你真的出現了,我卻覺得... ...能遇見你,很幸運,非常。”
溫辭向來古井無波般平靜的眼瞳中訝異之色一閃而過。
他雖然不說,可其實在自己心裏,一直是將蘇臨淮當做自己的“同類”來看的。
一樣的隱忍不發,一樣的戒備和疏離。
隻是因為他實在是去了太多地方,走過太多人生,看過太多風景,才學會如何將自己的真正情緒收斂下來。
而眼前的人,卻還難以做到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於麵具之下。分明孤獨,眼中盡是想要向光明靠近的光。
“蘇蘇,你願意... ...和我講講你自己嗎?”
蘇臨淮垂眸望向地麵,沉默了一會,卻忽然又恢複了笑容。
“隊長,終於有你猜不到的事情了!難得難得。”
“我猜不到的事情有很多。”溫辭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如果我能猜到這件事情的緣由,就會努力,不讓今天的事情發生了。”
將杯中剩餘的橙汁一飲而盡,蘇臨淮將玻璃杯輕輕放回了桌麵上。
“其實說起來想要解決這次的事情,並不算難。”
他抄襲的事情並不需要有太多論證,畢竟那個抄襲者自己都已經公布了所有能證明蘇臨淮才是被抄襲者的證據。
在這樣確鑿的證據下,想要完全推翻定論,將蘇臨淮定義為那個真正的抄襲之人,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不然對方也不會選擇以蘇臨淮的身世作為切入點。
而且這件事情,稍微想一想就能發現其中的關鍵。
就算他用了家世,用了背景,又能如何呢?
他就算逼/迫了那個教授,可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那些公布出的證據如果真的有問題,學界的其他學者豈不早就發出反駁言論了?
“大家不會這樣想的。”溫辭聽了蘇臨淮的話,卻搖了搖頭,“首先這些微博非常巧妙地把視線完全引到了家世上,反而將事件本身模糊了。這樣無論我們怎麽解釋,他們都會覺得我們是利用了‘強權’在掩蓋原本的真/相。”
“可是... ...”
“而且大部分旁觀者都是普通人,你就算把涉及抄襲的內容和證據都拿給他們看,他們肯定也看不懂的。”溫辭歎了口氣,“你應該很清楚,對於不了解的東西,他們隻會無意識地忽略掉。隻會覺得,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偽造的。他們會覺得你是偽造了一份證據,讓那個教授‘被迫’承認了自己抄襲的事情。至於這些證明文件到底是不是能偽造得出來的... ...他們根本不會在乎。”
“所以我們一定得解決家世這一點... ...”蘇臨淮眯了眯眼睛。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溫辭竟覺得蘇臨淮周身氣息一時竟有些陰鬱,隻是還沒等他將眼前人的變化確認,對方卻已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抬起頭來望住了他。
“溫辭,可是我的身世... ...不想被公布。我不能把它公布出來。”
溫辭沒有打斷蘇臨淮,卻努力讓自己的眼神溫柔下來,想要給對方更多的鼓勵,讓他將秘密告訴自己。
果然,片刻沉默後,蘇臨淮終於將隱於所有寂靜的真/相一字一句道出。
隻是不過寥寥數語間,溫辭卻已經被震驚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對於蘇臨淮的家世,溫辭考慮過很多種很多種可能性。他既然和自己又相像之處,必然不會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在普通家庭環境成長的孩子。
擁有足夠關愛的孩子,當然不會像蘇臨淮這樣睚眥必報,敏感非常。
可即便溫辭已有了許多猜測,但唯有從蘇臨淮口中道出的這一種,全然不在他的預想之內。
即便冷靜如他,一時間也再沒法說出任何安慰的話,隻好緊縮眉頭低下頭去。
反倒是蘇臨淮最先平靜下來,他輕輕摸了摸玻璃杯的杯口邊緣,柔聲問道:“很可怕嗎?”
蘇臨淮看著溫辭的眼睛裏,惶恐一閃而過,“溫溫... ...你會不會因此... ...疏遠我?”
會像以前很多很多人那樣... ...
拋棄我... ...
厭惡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嗯,到蘇臨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