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在那隻蝴蝶鑽進溱九腦袋的下一瞬間, 天地突變, 周遭所有的人、景、物全都不見了！隻剩一片無盡的白和纏纏繞繞依舊理不清的光線。

    艾倫撥開阻礙“視野”的光線, 往前走去, 走啊，走啊。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因為艾倫已經失明很久了，突然重見光明, 卻是處在一個隻剩下白色的光和幾近透明的線之間。她一時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她用眼睛所“看”到的，還是隻是用精神力感受到的世界。

    很突兀地, 那個被無數條黑線捆綁著各種關節的小女孩就這麽搶眼地出現在這片顏色單調的世界中。

    那是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孩，被套在一身撲克牌主題的洛麗塔小裙子裏，身體比例也很奇怪, 比起嚴重發育不良的兩條腿, 她的腦袋反而顯得特別大。她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吊在那裏, 垂著頭，枯黃的頭發稀稀拉拉地擋住了臉。

    艾倫沒有太靠近，她看著那小姑娘身上的黑線, 視線跟著黑線移到近在咫尺的那幾根上。她伸手，輕輕撥動了其中一根。

    線上被撥動的那個節點突然打開了一個畫麵，黑線從畫麵最中間垂直穿過，而畫麵模模糊糊地在播放著什麽——

    “小八, 我們回家了！馬上就到了！”小女孩一手扛著一個獸人男孩，另一手攙扶著一個僵硬著身體行動不便的獸族女人。

    撲通。

    那獸族女人跌倒在地上，她看著自己唯一的一條還能動的腿也開始失去知覺，變得和她兩隻手和另一條腿一樣僵硬。眼神漸漸失去神采, 但她還是掛起微笑，對小女孩說：“小九，你先帶小八回去……”

    “不行，把你留在這裏太危險了！而且你現在……”小女孩拒絕道，伸手去拉她。

    獸族女人側過身體，用行動拒絕了她伸過來的手，她溫柔地看著她，眼神卻堅定起來：“是我自己領了任務，到外圍森林來接你們的，我會對自己負責！我雙手已僵硬很久了，留在族內也是累贅，現在這樣的我還能完成最後一個任務，還是這麽重要的任務，接回了你和小八，我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你還有希望啊！隻要我得到了全係晶母，不管是母後還是你，都可以得救的！”小女孩驚惶地搖著頭，繼續去拉獸族女人。

    正在這時，一把大砍刀從天而降，砸向小女孩！她一手扛著昏迷之中的獸人男孩，被迫往邊上一跳避開攻擊。

    “你瘋了！活捉這隻獸人才行！萬一傷到她賣不出去了怎麽辦！”

    三個雇傭兵打扮的大漢大笑著從灌木叢後麵走出來……

    ………………

    這是……記憶？

    那記憶的主人是——艾倫扭頭看向不遠處那個垂著頭的提線木偶——難道她就是……畫麵中那個獸人小女孩？但是，和畫麵上那個可以一帶二的強壯女孩相比，這個被黑線提著的枯瘦人偶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艾倫看完這個片段，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又撥動了另一根黑線——

    “放開我！”剛才畫麵裏的小女孩撲在地上，腦袋被人用腳狠狠地踩著，小臉緊貼在地上，被沙石蹭破的皮膚在往外滲著血，和塵土混在一起。

    但是和剛才獸耳獸尾不同的是，現在的她就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一樣，身上沒有一點獸人的特征。

    “嗬嗬……元氣天使？夠不要臉啊！”出聲的是個年紀更大一些的女生，也是踩著她臉的人。

    製住她手腳的是一個高大的男生，周圍還站了幾個雙手抱胸的強壯男生，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不遠處，還有一個瘦小的鍋蓋頭男孩被反綁著雙手，留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看不清神情，一動不動。

    剛才說話的女生戴著一副黑色皮手套，上麵似乎刻著繁雜的魔法陣。艾倫習慣性想去看，但由於現在的畫麵是記憶中，如果主人記不清的話，艾倫再努力也看不清上麵的陣紋。

    隻見那女生一把揪住她的頭發，迫使她仰起頭來，笑得一臉得意：“你也是夠沒眼力見的啊！自己都是風口浪尖上的人了，居然還有閑情插手別人的事！你跟那半天悶不出一句話的蘑菇頭到底有什麽關係？三番兩次為他出頭？”

    “我不認識他，我也不認識你！”被扯著頭大，女孩冷冷地瞪著她，“我隻是看不慣你們的行為！欺負弱小的人讓你很有優越感？你在我眼中也不過是個弱者辣雞而已！”

    “哼，”那女生好笑的冷嗤了一聲，拽了一把她的長辮子，疼得她眼角泛出了淚花，陰陽怪氣道，“你以為你是聖母嗎？你以為這樣做他會感激你？”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有一個高年級男生拎小雞一樣拎起邊上那個鍋蓋頭男生，一把把他扔在她邊上。

    “身為一個蘑菇，你就該乖乖待在牆角發黴，怎麽老跑出來偏偏讓我愛麗莎撞見呢！看，現在有人要為你出頭，你倒是正眼瞧瞧人家啊！”她隔著皮手套拍打著那男生的臉，極盡羞辱。

    可那鍋蓋頭男生依舊是一副孱弱的樣子，低著頭，一言不發。

    “看，他根本不需要你來裝好人！”愛麗莎一腳踹翻鍋蓋頭，重新把溱九的腦袋踩進泥土裏，還用力碾壓著，“所以你也隻是故意在學長麵前裝善良是不是？你個小賤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麽把戲！你根本不喜歡看書，卻整天跑圖書館，不就是為了勾引克雷爾學長嗎？！”

    那個叫愛麗莎的女孩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就朝她的臉抓去！

    艾倫作為一個觀看別人記憶的旁觀者，都忍不住伸手想去攔！

    咻——

    “哎呦！”

    一顆石子突然擊中了正想幹出什麽惡毒事情的愛麗莎！驟然被擊中腦袋的愛麗莎發出一聲痛呼。“誰？！”

    小女孩死死地盯著滾落到自己麵前的石子，眼瞳猛縮，似是回想起了什麽，她喃喃道：“薇薇？”

    沒有人回答，但第二三顆石子分別打在兩個高年級特專生膝蓋上，他們的身體顯然不如戰士強壯，被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老師，就是這裏！”

    小女孩抬頭假山，由於逆光，並不能看得分明。

    “凱……莉……？”她從聲音認出了來人。

    “今天隻是讓你們兩個長點記性！”愛麗莎放下狠話，“除非今後繞著我走，否則下次見麵要你們好看！”

    語畢，招呼眾人，逃也似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下一刻，讓艾倫眼睛瞪大的一幕出現了！隻見一個身穿小短裙的女孩從假山上跳起，輕盈地落地，極其裝逼地彈了弾小短裙上的灰塵。

    “凱莉……”小女孩咳嗽了一聲，嚐試從地上爬起來。

    “凱爾？！！！”艾倫震驚地看著那個一身女孩打扮的人，這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傲嬌弟弟嗎？！！她被麵前的畫麵衝擊得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她那個整天板著臉脾氣超大的弟弟呢？！喂，這個黑長直齊劉海小短裙的小蘿莉到底是誰啊喂！！！

    這記憶的主人是出錯了吧！這是腦補吧！是臆想吧！

    艾倫一時有些懷疑現在自己看到的畫麵到底是真是假！

    可下一刻，那小短裙蘿莉略略抬起下巴，掃了眼剛剛爬起來的小女孩和依舊木頭狀的鍋蓋頭男生，負手經過他們，是記憶力那個一模一樣的死不承認的傲嬌態度：“不用在意，我隻是路過。”

    這絕壁就是她弟弟凱爾啊！！！她怎麽可能認錯！！！

    “啊不……我是說……”小女孩不好意思地捧著自己的臉蛋。

    那個長著和凱爾一模一樣臉的“小蘿莉”，半垂了眼：“不用太感謝我。”

    小女孩堅持要把話說完：“我說……你剛剛跳下來時候，白色小內內被看光了！”

    “噗。”剛剛還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的艾倫聞言，沒憋住一下噴笑出聲。

    ………………

    剛剛的畫麵衝擊力太大了，艾倫真的不確定剛才自己的猜測是否是正確的了。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個記憶的主人認識凱爾！為了尋找更多有關凱爾的記憶，艾倫立刻伸手撥動了更遠處一點的黑線——

    [看，那個小怪物！]

    [她連跑步都跑不起來！]

    [她長得好小！幼兒園的吧！]

    [老師叫我們小心點，別跟她玩！]

    [我媽也叫我不要靠近她！]

    [她不會有什麽病吧？！]

    [她的眼睛好可怕！]

    [她前幾天走走路摔了一跤，胳膊就斷了！天呐！]

    [那她現在怎麽又好了？]

    [所以是怪物啊！]

    所有的畫麵由快速切換的厭惡眼神和一張一合的巨大嘴巴構成。

    “不……不……我不是怪物！”有個虛弱的聲音，帶著哭腔反駁道，“我……我是秦久，不是……怪物……”

    ………………

    這是什麽？

    艾倫被這突如其來的致鬱係畫風切換嚇了一跳。

    而這時，似乎是觸碰到了故事主人的逆鱗，黑線突然開始移動了！那被吊著靜止在那裏的體現玩偶也隨著黑線的拉扯開始動了！

    哢哢哢……哢……哢哢。

    令人鼓膜都難受的聲音中，提線玩偶一點一點地被黑線拉扯著抬起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驚喜二更。我認真起來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明天還有一更，關於溱九身份的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