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你被她蠱惑了！你看清楚！她是醜陋邪惡的魔女！滿嘴謊言！你怎麽可以相信一個魔女的話！來人啊，把羅伊綁起來！”村長根本不信那個年輕男人羅伊的話, 反而認為他被魔女蒙蔽了雙眼！

    “放開我！放開我！村長！父親！您為什麽不信您那誠實的兒子呢！”羅伊一邊奮力掙紮, 一邊在暴雨中繼續朝村長，同時也是他的父親的中年男人哀求道, “卡珊德拉是個好姑娘！如果不是為了村子, 她根本不會重新回來！”

    狂風暴雨中，火刑架上的纖弱少女奄奄一息地半垂著頭——這次的預言透支了她所有的魔力, 她虛弱地哀求著，哀求的不是放了她，而是——“你們……快點逃離這裏……不出三日, 洪水……洪水就要……”

    “閉嘴！滿口謊言！”

    “她一定是有什麽陰謀！”

    “瞧她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還妄圖博取我們的同情！”

    “分明剛才還晴空萬裏，一定是她搗的鬼！”

    火把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澆滅了，於是人們開始朝她扔石頭！

    “不是的！不是的！你們誤會卡珊德拉了！”羅伊還在為那個即將被燒死的魔女辯解, 他看著尖銳的石頭劃破她原本吹彈可破的臉蛋, 恨不得被石頭砸的是自己！

    然而他的父親一個箭步上去就抽了他一巴掌, 暴怒道：“羅伊！你瘋了！上次把她放跑的事我還沒追究你呢！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嗎！”

    “父……親……”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他敬重的父親扇巴掌, 羅伊被扇得一陣耳鳴，腦袋嗡嗡作響, 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了, 思緒更是混沌一片，但他還是絮絮叨叨地重複著哀求，“不要傷害她……不要傷害卡珊……”

    “孽子！家門不幸！”村長看著因為被暴雨淋濕，已經完全沒辦法燃燒起來了的火刑架，下令道, “魔女必須死！把她帶到河邊浸豬籠！”

    “不！！！”盡管半邊臉都是火辣辣地疼，口腔裏還有鐵鏽味在彌漫，羅伊模模糊糊地聽到父親的命令，就猛地爆發掙脫了桎梏他的村民，撞開人群，直奔到火刑架下，張開雙臂護著那個名叫卡珊德拉的魔女，“她是好人！她說的都是真的！上要不是卡珊德拉的預言，安娜阿姨的手就會被織布機絞斷！上次我即時救下了掉進水井的小戴維，也是因為卡珊德拉！還有……”

    “閉嘴！羅伊，平時教你的你都忘了嗎！如果被告過著不道德的生活，那麽這當然證明她同魔鬼有來往；而如果她虔誠而舉止端莊，那麽她顯然是在偽裝，以便用自己的虔誠來轉移人們對她魔鬼來往。

    如果她在審問時顯得害怕，那麽她顯然是有罪的，良心使她露出馬腳。

    如果她相信自己無罪，保持鎮靜，那麽她無疑是有罪的：因為魔女們慣於恬不知恥地撒謊。

    如果她對向她提出的控告辯白，這證明她有罪；如果她由於對她提出的誣告極端可怕而恐懼絕望、垂頭喪氣，緘默不語，這已經是她有罪的直接證據。

    如果她在受刑時因痛苦不堪而骨碌碌地轉眼睛，這意味著她正用眼睛來尋找她的魔鬼；而如果她眼神呆滯、木然不動，這意味著她看見了自己的魔鬼，並正看著他。

    如果她發現有力量挺得住酷刑，這意味著魔鬼使她支撐得住，因此必須更嚴厲地折磨她；如果她忍受不住，在刑罰下斷了氣，則意味著魔鬼讓她死去，以示使她不招認，不泄露秘密。”

    村長念出《魔女的審判》中的教義，失望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羅伊，在這個魔女被處死前，我不想再聽到你的任何話語了！來人，把羅伊綁起來！關進小教堂！”

    “父親！父親！你不能這樣！”憑羅伊根本無法對抗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輕易就被製服了，見他最愛的父親始終不為所動，他又扭頭去看卡珊德拉，哭道，“你既然都逃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為什麽！”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家……羅伊，我不想你死！”卡珊德拉的眼皮似是有千斤沉重，眼神也渙散著，再努力也對不準焦距。每一次的預言都會消耗大量的魔力，而她泄露天機和逆天改命，則將會把災難和痛苦轉移到她的身上！

    艾倫身體稍微一動，阿星就立馬知道了她的意圖：“別動！出去找死嗎！”

    “可是……”

    “狗拿耗子！”

    兩人在這邊爭執，那邊羅伊已經被綁下去了。他瘋狂地蹬腿掙紮，盯著火刑架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卻毫無反抗之力！他的眼神中都開始透露出絕望，為自己的弱小感到痛苦！

    “淹死她！淹死她！”有人還在朝卡珊德拉擲石頭，砸破了她的腦袋，鮮血如涓涓小溪一般混著雨水從她額頭直淌進她的眼睛，又從眼角順著臉蛋的輪廓在下巴滴落，不稍片刻，她身上的衣服就被染紅了。

    “她才不是你們口中的魔鬼！”見到這個畫麵，羅伊決眥欲裂，哭喊道，“你們才是！你們才是！”

    然而他依舊被拖了下去。

    “感受到弱小的絕望了嗎？”阿星啞著嗓子問她。

    “……”艾倫沒有說話。

    阿星冷笑了一聲：“與其在這種時候無能為力，不如從一開始就讓他們閉嘴。”

    正在這時，有人慌慌張張從村口跑來，已是渾身濕透，一邊驚惶地大喊著：“不好了村長！壩上的水位已經過了警戒線了！”

    “一定是這個魔女搞的鬼！”

    “沒錯！趕緊淹死她！”

    眾人紛紛道。

    雨越下越大，撕裂天際的閃電，和隆隆的雷聲，就仿佛是神罰，而那傾盆的暴雨卻又像是悲傷之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完全沒有要停止的勢頭。

    艾倫被阿星指引到了一個閑置的雜物間躲雨。

    她想讓阿星想辦法救救那個魔女，但是阿星反問她：“怎麽救？”

    艾倫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阿星輕笑了一聲：“你剛剛也聽到了，嘴炮是是說服不了他們的；要老子去阻止他們的唯一方法……當然就是讓他們化作口糧啊……你真想我這麽幹？”

    “……”當她沒說。

    可是艾倫又說道：“如果那個魔女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這個村子不是危險了嗎？”

    “所以你趕緊給老子恢複一□□力！”

    “啊？”艾倫沒懂他的意思。

    阿星跳到她腦袋上，拍了一下她的腦門：“當然是跑啊！離開這裏啊！”

    “就我們兩個跑？那村民們呢？”

    “你還有心思管別人？”阿星嘲諷地看了她一眼，“話說你倒是好好用用那個精靈的共生契約啊！不是能迅速複原麽？”

    “那是傷口，不是體力啊……雖然感覺最近我的體質倒是越來越好了……”說完，艾倫深呼吸了幾口，剛剛跑了這麽久，似乎現在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

    阿星似是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你特麽以為精靈的共生契約是貼紙嗎？你特麽以為你吞的光明神殿的聖石是一塊沒來得及吐出去的骨頭麽！”

    “我聽力很好的，你別以為我沒聽到……”艾倫休息夠了，重新站起來宣布道，“現在，我要去救人。”

    “你別特麽傻了行不行！淋太久雨腦子進水了麽？”阿星壓低了嗓音，就像黑夜中山穀深處刮起的凜冽寒風，“老子不信你沒發現那些村民不是活人。”

    話音剛落，一道驚雷緊跟著一道電閃炸響。

    “……”

    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狂風拍打著年久失修的門板，呼嘯在門縫間。門板晃動的時候放進幾束明明滅滅的光，使整個雜物間都顯得陰森可怕了幾分。

    艾倫咽了口口水，緊張道：“我知道……”

    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感受不到那些人的精神波源。

    活人，是不可能沒有精神波的。

    “這裏，”阿星環顧了一下四周，“是鏡子裏的世界，也許一切都隻是幻象而已。”

    “不是！”艾倫突然一臉確信道，“我感受到了精神波！”

    ……

    …………

    每一次的預言都會消耗大量的魔力。

    每一次的泄露天機都會透支她的生命。

    每一次避免的災厄都會以另一種形式降臨到她身上。

    然而即便如此，人們還是不願意相信她——除了羅伊。

    隻因為她是魔女嗎？

    當卡珊德拉被扔進豬籠的時候，她看著周圍人嫌惡仇恨的眼光，感到心寒無比。

    可這些人都是羅伊最重要的族人，如果他們出了什麽事，按羅伊的性格，他也絕對不會獨自苟活！

    所以當羅伊從監獄裏把她放走之後，她又重新回來了，帶著預言重新回來了。隻想不顧一切為她們躲避災禍！

    但是……沒有人相信她……除了羅伊……

    卡珊德拉心灰意冷地盯著深灰色的天空。

    天色越來越暗，豬籠在狂風暴雨中搖擺不停。在村民慶祝狂歡般的可笑吆喝聲中，豬籠一點一點下降，水位一點一點上升，很快，卡珊德拉的腿已經被河水浸沒。

    人心和岩石一樣，也可以有被水滴穿的孔。

    她已經分不清人們臉上的興奮到底是快樂還是恐懼，她已經聽不出這些呐喊是在慶祝還是驚叫。冰冷刺骨的河水在一點點浸沒她的身體，及腰，到肩，又淹沒了脖子……

    羅伊……

    對不起，我已經盡全力了……

    雨點打在她臉上，隱藏起她的淚水，衝刷掉了她臉上的血痕和汙濁，暴露出已經被水泡腫的猙獰傷疤。她緩緩地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一眼這個讓她心死的世界。

    “啊啊啊——！”

    “羅伊！你在幹什麽？！！”

    突然，狂歡和驚懼的界線變得更加模糊，但是卡珊德拉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她猛然一睜眼，就看到人群中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reference:

    1卡珊德拉(cassandra)是特洛伊的女預言家的名字，不過那是個女巫。

    2《魔女的審判》，參考《女巫之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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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老南在碼字時候：“雨點打在她臉上，mix with tears，衝刷掉了她臉上血痕和汙濁，暴露出已經被水泡腫的猙獰傷疤。。。”

    咦，好像混入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於是我跑去問基友：想表達雨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但是腦子裏隻能蹦出英文，這句話中文要怎麽說？

    玄歌浪蹈：雨點打在她的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起，衝刷掉了她臉上的血痕。

    我：沒有美感。

    玄歌浪蹈：還要美感？

    我：更中二一點。

    我：更哥特一點。

    我：可以加點朋克。

    霏霏小壞蛋：朋克……

    玄歌浪蹈：對不起，不會。

    我：寫文真難。

    玄歌浪蹈：是你太中二了。

    霏霏小壞蛋：是你太中二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