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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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複一年,長春宮又到了飄雪的季節,這已經是唐月自打入主中宮之後,第二次見到長春宮飄雪了,比起第一年的時候唐月心中產生的微微落寞之感,這一年,她早已習慣了。

    而此時,外邊正是北風呼呼的時候,長春宮裏,唐月的寢宮卻是暖烘烘的一片,雙人的坐塌之上,唐月坐在右邊的尊位,左邊的位子上坐著一位中年的夫人,那夫人衣著也算是華貴,氣度雍容,與唐月之間,倒是有六七分相似。

    唐月輕輕吹了吹拿到拿到手中的茶盞,而後將茶盞放到唇邊,慢慢飲入了一口熱茶,而坐在她旁邊的婦人,眼中的擔憂與掛心,卻是沒有在唐月看似雲淡風輕的動作與神態之中消失過。

    唐月被茶盞掩蓋住的唇角,帶著一股不被覺察的苦澀之意,飲了一口熱茶之後,方才將茶杯放下,看著坐在一旁的夫人,麵上也帶上了笑意,“這茶是新進的暖茶,尤為適合在冬月飲用。”

    另一邊的中年婦人聽此,眼中閃過一些不讚成的神色,已經沒有了對皇後的尊重,“你這是要與我轉移話題麽?”

    話語之間,語氣已經有了一些嚴厲之色。

    唐月輕輕歎了一口氣,而後對著寢殿之中的宮人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本宮要與母親敘些私房話。”

    宮人很是聽話地離開了寢殿,一時之間,這寢殿之中就隻剩下了唐月和如今六部尚書省唐大人的結發妻子,當朝皇後唐月的親生母親。

    待到宮人退下了之後,唐月麵上也不見被母親說了一句重話的任何不喜的色彩,反倒是給唐夫人倒了一杯茶,而後笑道,“母親難得進宮一趟,如今已經年尾了,這也才是今年第一次入宮見女兒,難道就是為了來給女兒置氣的麽?”

    “你!”唐夫人見她這樣子,想要開口說她什麽,可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是當今的皇後,雖然在自己的麵前並無皇後的架子,可是,禮不可廢,倒也不會真的如何對唐月發脾氣,更何況,一年難得見一次女兒,唐夫人又怎麽會真的舍得發脾氣呢?

    因此,這一聲“你”之後,唐夫人也沉了沉氣,伸手握住唐月的手,以一個愛憐女兒的母親地口吻對唐月道,“不是娘要與你置氣,而是你已經身為皇後,要懂得為自己著想。”

    唐月柔和一笑,“母親說的什麽話,女兒何曾不是對自己著想了,再說了,女兒已經貴為皇後,當有皇後的作風,不論這後宮之中如何,誰懷上了龍嗣,最後,女兒都是他們的嫡母,他們都是陛下的孩兒,這……如何不是為自己打算了,何況,當年女兒嫁入成王府的時候,母親也曾諄諄教導,女兒一直都記載心中,為妻者,該當為夫著想,何況,如今女兒還是一國之母呢。”

    唐月的聲音很是輕柔,這也是這個皇後的一個特色之一,在後宮之中,唐月看起來是溫婉柔和的,似乎存在感並不是很強。然而,倘若說她存在感並不強的話,這後宮卻是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從未發生過讓秦暉傷神費腦的事情,便是後來後宮進了四妃,因為秦暉獨寵榮妃,引起了一些小小的不滿也在她的處理之下,很快平息了下去。

    所以,這位皇後,在後代的史書之中,更是被稱為大晟末朝的一代賢後,因為,大晟亡國的時候,唐月做了一件不愧為皇後的節烈之事。而大晟一朝能夠被稱為賢後的,也不過是第一朝的開國皇後,中興一代的成孝皇後,而唐月,便是這三位之中的一位。

    隻是……如今的唐月並不知道後世對自己的評價,更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竟會是那樣的選擇,隻是……倘若她知道的話,不知會不會因為這一代賢後稱號而感到開心呢?

    聽著唐月的這一番話,唐夫人想起多年前送女兒出閣的前一夜,自己對待女兒的諄諄教導,麵上突然升起黯然傷神之色,“你這是在怪娘啊?”

    唐月聽此,趕忙道,“怎麽會,母親說的什麽話,女兒有幸陪伴君側,不僅為家族爭光,也是對女兒的一片成全。”

    可是,聽著唐月如此說,唐夫人的眼角卻是再也忍不住落下淚水,又趕忙拿起手帕擦拭掉,“月兒,你雖是皇後,可妃子所生的孩子,怎麽能與你自己的孩子一樣,你父親不祈求你能夠給唐家帶來多麽大的榮耀,可終須養兒防老,此時正是青春,你若是沒有為陛下懷上一個孩子,日後當如何過日子。”

    唐月聽著母親殷切的聲音,突然說不出話了,因為榮妃懷孕的事情,唐夫人才特意進宮的,唐月已經嫁給秦暉多年,按說應該是首先懷上孩子的才是,可如今,卻是讓進宮還不足一年的榮妃懷上了孩子,而唐月依舊是毫無所動。

    這麽多年了,到了這個時候,怎麽說,唐夫人也應當為自己的女兒著急了。

    因為這個問題,既不是唐月不能受孕,更不是因為秦暉在某些方麵不行,而是,唐月作為一國之母,從來不會去祈求君恩,挽留聖上,這一年,每月的月初、月中秦暉會例行來一次長春宮留宿,隻是……

    對於唐月的沉默,唐夫人麵上升起一抹淒然,“月兒,這麽多年了,你心中是不是依舊放不下?”

    唐月聞言,抬起頭來,看著神色淒然的母親,頓時覺得讓雙鬢已經微微斑白的母親來擔憂自己的這等事情,乃是女兒的不孝,心中更是升起一層愧疚之意,隻是對於唐夫人這句話,唐月的眼神暗了暗,“母親說的什麽話,女兒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知女莫若母,月兒……”唐夫人突然壓低了聲音,聲音之中還帶著一絲後怕,更帶和一抹淒惻,“你難道是要步入多年前,朱家小姐的後塵麽?”

    突然提起這個名氣,唐月的心中似乎被狠狠揪了一把,可是皇後做得太久了,唐月早已能夠坦然應對任何突然的情況,眼中的情緒一閃而過,唐夫人都已經如此說了,唐月自然不會再否認,畢竟,當年,在沒有嫁入成王府之前,唐月就已經知曉,自己的母親或有覺察了。

    因此,反倒是很平靜地道,“母親,女兒不是朱家的小姐,永遠不會那樣做,女兒也不會不顧唐家,女兒自從嫁入成王府之後,便是成王王妃,自從入住中宮之後,便是一國之母,這是永遠不會變化的事情,這也是女兒行事的準則,試問如今,女兒從來沒有做過破壞過皇後準則的任何事,但是,也正是因為女兒貴為皇後,理當包容,理當為陛下充盈後宮,開枝散葉,這一切,是皇後的責任,更是女兒的責任。至於以往,女兒早已放下。”

    這麽一頓長長的話語,一聲聲平淡的聲音,終究還是讓唐夫人的眼中劃過一抹疼痛之色,隻緊緊握住了唐月的手,“是娘對你不住……”

    “母親並沒有,一切都是女兒甘願的。”

    唐夫人終究還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算了,此事,也急不來,娘知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唐月唇角隻揚起一抹溫婉的笑意。

    唐夫人並沒有在中宮呆得太久,隻是,自唐夫人離開之後,唐月卻是久久站在廊簷之下,久久平靜不語。

    與唐夫人說得太平靜又有什麽用,唐月知道,自己不是放下了,而是早已死了心,這顆心,再也不會被任何人跳動,便是如今的一國之主也不會,她隻知道,自己該當做好皇後,打理好這後宮之中的事情,至於其他的,便順其自然吧。

    隻是,讓唐月有些意外的是,這一日晚間,秦暉卻是來了長春宮,並且在長春宮留宿。

    隻是,今日的秦暉似乎與往日來長春宮的時候有些不一樣,神色之中似乎是帶了一些疲憊之色,既然秦暉已經來了唐月自然隻得盡心伺候,待到她洗漱了之後再進入寢殿之中,秦暉已經靠在引枕之上沉沉睡去。

    唐月難得見到秦暉如此,當即也隻是在內心輕歎了一聲,不敢將秦暉叫醒,隻盡力讓秦暉身邊的老太監將秦暉安置好了之後方才輕聲問那老太監,今日的秦暉怎麽會如此疲累。

    老太監明白,帝後之間的感情雖然平淡,甚至不及其他的妃子,可這位皇後做事穩穩當當,因此,也輕聲開口道,“這兩日陛下為前方掛心,國事操勞了一些。”

    唐月聽此,也輕嗯了一聲,輕聲吩咐了一些讓太監日後應當注意的事情,而後便將宮人揮退,躺在秦暉的身邊。

    隻是……唐月尚未躺下,便見原本秦暉躺下的地方,露出一塊小小的黃布,下意識的唐月本想要將那黃布給收好,卻是不小心扯動,將那黃布扯了出來。

    隻是,當她看到黃布上邊的幾行字的時候,唐月卻是差點被嚇得癱在床榻之上。

    可是她很快平靜了下來,也很快將那黃布小心翼翼放在了秦暉的袖中,可眼中的驚恐之色卻是久久沒有消退而去,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秦暉,更是覺得脊背發涼。

    可是最後,唐月還是躺在秦暉的身邊,卻是一夜睜眼到天明。

    此時……楚睿所在的軍營之中,飄飛了將近十日的大雪,終於停了下來,隨著大雪停下,傳入軍營之中的,還有另外一個消息,軍糧因為大雪的原因,無法到達軍營之中。

    而此時此刻,軍營之中的軍糧,已經不能夠維持將士們支撐下去,若是再也軍糧,無糧的問題便會引發軍營內部的問題,甚至成為西涼反撲的理由和借口。

    楚睿當初所言的他自己去那軍糧,最終還是成為了一個既定的事實。

    這一次,他都要帶上一萬人馬,去接應來自河西的軍糧,而那一處運送軍糧的人,此時此刻,已經變成了在延誤了多個時日之後的望山侯林瀚的人。

    程錦替楚睿穿戴好了戰甲之後,聽著聲音也知道外邊定然是已經準備好了,而此番跟隨楚睿前去的,是寇淮。

    留下一個一直以來是四路軍主力的蕭力來協助,張馳卻是已經早在大雪尚未到來的時候慢慢領兵南下,如今與楚睿所在的軍營,隔了一段距離。

    隻是,此時此刻的程錦,內心卻也是小小歎了一口氣,與其說是軍糧過不了大雪封蓋的地方,倒不如說是運送軍糧的人誠心要延誤,最直接的目的,不就是要讓四路軍臣服?

    仗糧欺人,說的就是如今這樣的情況。

    隻是,看著程錦一邊為自己處理戰袍,一邊心不在焉的模樣,楚睿還是停下了動作,“阿錦,顧好自己。”

    “知道了。”程錦語氣透著微微的不耐之色,在最後的關頭還是不忘繼續道,“其實我跟你去也還是可以的……”

    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楚睿打斷了,“此去是去拿糧,來回往返最少也需半個月的時間,且路途艱難,你好好待在軍中,我才能放心。”

    程錦自然知道這一層,也不跟他理論了,“是是是,大元帥的安排什麽時候都是好的,你阻止我,師兄也與你一起阻止我……”

    “阿錦!”楚睿突然微微急促地叫了程錦一聲,程錦隻覺得有些怪異,“怎麽了?”

    楚睿隻是看著程錦,“你還得當日江寧府的那一份契約麽?”

    說起這件事,程錦唇角隻笑了幾分,“怎麽,大元帥是想用這個來約束我了,不過這契約可就一分,會不會大材小用了?”

    楚睿隻是笑,而後拿出了那一分契約,鄭重交給程錦,“阿錦,我隻要你,無論何時何地,都要顧好自己……”

    程錦定定看著楚睿,在楚睿堅定的目光之中,而後很是爽快地接下了這份終於在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之後,拿出來的、幾乎已經被遺忘了的契約,她心中明白,楚睿不讓她跟隨的話,最大的考慮還是她的身體原因,甚至,她也知道,楚睿曾經與旁子瑜提到過,倘若是這個月之後楚睿還來不及回來,旁子瑜可帶程錦離開北方,回去專心醫治。

    因為,如今的渡厄草,已經快要成熟。

    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個鄭重的囑托。

    程錦是明白的這一層的,這麽多日子的相處下來,怎麽會不明白呢,她,是與楚睿相識相互明曉彼此的內心的人,所以收下了這份契約,程錦隻抱住了楚睿一身堅硬了鎧甲,“我知道,楚睿,可是,我會等你回來,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軍糧已經被控製住了,連趙鑄那邊都不好解決,這次去,或許是兵戎相見。”

    倘若是兵戎相見,那麽,沉積了許久的君臣問題,倘若沒有完美的解決,或者還有另一方陰謀,便會在這個時候一舉爆發。

    楚睿與程錦是不介意君臣之間會撕破臉皮,可如今仍舊是對外的時候,就算楚睿心中逐鹿的心已經升起,也不該是這等時候。

    楚睿不言,任由程錦抱著自己,“阿錦,無論如何,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程錦聽此,唇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意,“我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程錦卻也不再挽留更不再多說,“外邊已經準備好了,我等你回來!”

    “好……”

    距離楚睿離開軍營去河西接應軍糧已經過去了幾日的時間,這幾日的時間,軍營裏倒是平靜得很,就是西涼那邊,也是沒有發起任何戰事。

    而此,大晟的新年之日也已經到來,按理說這新年之中正是喜慶的時光,皇後要接受臣婦的朝賀,可宮女卻是發現了,皇後的麵上並無過多喜色。

    接受的臣婦的拜賀之後,唐月像是猛地想起什麽一般,突然站了起來,“來人!”

    “皇後娘娘。”宮女應聲出現。

    唐月頓了頓,而後方才開口道,“過年了,帶本宮去,準備一份新年賀禮發往西北,送給清樂。”

    宮人有些意外於唐月的這個舉動,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麽,隻應下了一聲,可還沒有走出去,外邊就已經想起了秦暉的聲音,“皇後這是要準備去做什麽?”

    “臣妾參見陛下,陛下怎麽有空過來了”唐月趕忙迎了上去。

    秦暉卻是低頭看著唐月,“皇後要給清樂準備年禮?”

    唐月唇邊笑一聲,“是,臣妾今日見了諸位臣婦,方才想起如今元帥夫人還率領藥王穀弟子在西北,如今過年的時候,隻怕那邊還在忙著,西北不比京城,因此,臣妾想送些年禮過去……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秦暉聽了,似乎是沉吟了一番,而後才開口道,“皇後所言極是,倒是朕忘記了這一點,既然如此,皇後便多準備一些,朕著人快馬送去西北,該當在十五前送達。”

    “是……”

    而就在京城的年禮快馬送往軍營之中的時候,京城郊外,一對運送藥材的隊伍也漸漸往西北而去,領頭的是藥王穀中一個負責西北路線的領事,在出發之前還不忘叮囑隨隊的人,而這隊伍之中,此時此刻,卻是多了一個,似乎並不那麽經驗十足的人。

    日子慢慢過去,京城中迎來了新年,也送走了最是熱鬧的那幾天,可是,不論京城之中如何熱鬧,過年過節的氣氛永遠都影響不到這一處。

    上一年過年的時候,程錦還與楚睿的兵馬一起在大旬河南岸,如今,卻是已經進入了原本的西涼領地,上一年,過年的時候尚有楚睿,今年,卻是已經沒了人。

    這一日,旁子瑜例行給程錦查脈之後,對於程錦此時的身體狀況也出現了一些擔憂,“一年之期已經到了,錦兒,渡厄草還有不久便可以用藥,這一月之內,我們需準備回藥王穀的事情了。”

    隻是程錦聽了之後,隻收回了自己的手腕,“楚睿已經離開了十日,可卻是什麽消息也沒有回來。”

    旁子瑜聽此,知曉程錦是因為未知的事情而擔憂,若是平時,他必定不會說什麽,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是不讚成了,“錦兒,你忘記了如何答應楚帥的麽?若是繼續這樣下去,隻會惡化!”

    若是惡化了,便是渡厄草也不會有回天之力。

    旁子瑜這時候開口的聲音也多了一些嚴肅,雖然太過平靜的日子讓他們覺得不安,程錦還想反駁一些什麽,卻是這個時候,關元往營帳中而來,“夫人,南弦公子來信了。”

    程錦下意識皺眉接過,展信來看,可見到信中的消息的時候,卻是皺眉不已,“殷含之離開了西涼?”

    可殷含之離開西涼做什麽?還是這個時候?程錦越是想越是覺得事情奇怪,可偏偏又覺得沒有頭緒出來。

    而南弦的信中,卻也沒有告知殷含之到底去往何處,而依照程錦的了解,殷含之所做,最有可能,依舊不死心……

    真的想著,程錦突覺心中一緊,似乎有什麽控製之外的事情即將要發生一般。

    就在這個當口,久不見人的紫秋也出現了,還沒見到人,便已經聽聞紫秋叫喚程錦的聲音。

    程錦反應過來,趕忙往前走幾步,卻因為突然的行動遲緩,差點摔了出去,幸好及時握住了身旁的椅子。

    如此,看得旁子瑜一陣皺眉,他也發現了,程錦情緒的變化會輕易引起身體協調的變化。程錦卻也無暇他顧了,隻見紫秋已經匆匆走了進來,手中抱著一踏寫滿了東西的白紙,不容分說,“程錦,我計算出來了,情況的確如同我們懷疑的那樣,容爭山爆炸的火器,並不是全部,製造完成的火藥有七百斤,原來更是有千斤,如此如此形成的反應爆炸之後,波及的範圍是大營以及大營半徑一半的方圓距離,可那天我們所見的,並不是如此,隻能說明,有一批火藥不見了。”

    紫秋一口氣說完了,而後將那遝紙重重放在桌子上,不等程錦開口,已經繼續道,“我經過了一夜一日的計算,得出的結論,依舊如此。”

    程錦聽此,怔怔坐下,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容爭山防守得那麽好,那消失的火藥到底去了哪裏?而且,能夠拿走的,當是成品,成品的危害,比原材料更大,何況還是她提供的製造原理呢?

    一時間,程錦隻覺得脊背發涼,突然的事情,讓她覺得,這件事,將會引起更大的陰謀。

    “師兄,我要去找楚睿,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不會那麽簡單,那些消失的火藥……”

    她還沒有說完,就立刻被旁子瑜打斷了,“你不能去!”

    “師兄……我!”

    “若是兩個月前我還能容許你任性,但是錦兒,這個時候,你不能,楚帥也不會允許,你忘了你是怎麽答應的?”

    “可是,我擔心這件事情。”

    “你去了就能解決了麽?”旁子瑜不容分說,“你留下,你若擔心,我替你走一趟。”

    “程錦,讓我去,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有沒有火器,我能看得出來。”紫秋見著兩人的爭論,主動開口道。

    程錦當真是關心則亂,此時聽到紫秋如此說方才想起這一層,想了想當下的情況,隻道,“紫秋,麻煩你走這一趟。”

    “我即刻準備。”

    “不,事關重大,我需要好好想想。”程錦卻是擋住了紫秋。

    紫秋還是在第二日離開了軍營,因為這件事的發生,程錦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大,尤其是半月之期將近,隻是,紫秋的人馬才剛剛離開軍營,盛州府送來給程錦的年禮便到了。

    京城那邊怎麽會送來年禮,程錦初初聽到消息的時候,還是平靜的受了下來,並且讓人將京城而來的使者留在了軍營之中休息一夜再回去,這份年禮,據說是皇後親自挑選的。

    說起來,程錦並不了解唐月,隻知道那位皇後很是恬淡,對於這份無不是玉器古玩的年禮,除了覺得詭異還是詭異。

    可是,看著一箱子的所謂,程錦沉默了,那時候她是在眾軍麵前接下的年禮,可如今,因為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讓她不得不多想,尤其是,皇後是什麽人,便是年禮,也應該是皇帝來賞,曆來懿旨不達三軍啊……

    “師兄,覺得奇怪麽?”程錦轉頭問道。

    旁子瑜點了點頭,“我覺得更為奇怪的是,陛下怎麽會答應?”

    不僅答應了,而且還派人來了……

    正當程錦在冥思苦想的時候,隻聽得營帳外邊一個微弱的聲響,程錦與旁子瑜對視一眼,“誰?”

    這一聲出來之後,隻見關元已經壓著今日送年禮過來的其中一個人來到了程錦此時所在的軍帳之中,來人一見到程錦便立刻跪了下去,“見過清樂郡主。”

    他倒是沒有害怕的模樣,程錦見此,皺了皺眉頭,“你是何人?”

    來人是一個精壯卻是消受的少年模樣之人,隻抬頭皺了眉頭,“清樂郡主,年禮乃急報,小人奉命前來相告,雪山有埋伏,楚帥定要小心!”

    這話急急出來,程錦一聽,卻是身軀一震,“你說什麽!”

    來人知曉程錦分明是已經聽進去了,隻埋頭不語,唇角的線條已經抿成了一條線。

    可這消息一出來,驚訝的還是所有此時此刻在營帳之中的人,隻聽得來人道,“郡主,北部雪山埋藏了百斤炸藥!”

    那是楚睿運糧的隊伍的必經之路,關元聽此,更是已經急出了聲音,“夫人!”

    程錦卻是突然抬手,打斷了話,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厲聲道,“你是何人,誰帶來的消息,到底有何目的?”

    來人依舊普通跪在地上,“郡主,事關重大,小人並無欺瞞之意,主子一心為楚帥著想,乃千方百計告知郡主此消息,小人願意以死明誌!”

    說罷,便要拿出匕首往自己的脖子而去,旁子瑜見此,忙出手打斷。

    那人也並無反抗的意思。

    這人說來說去就是不願意透露到底是誰給程錦帶來的消息,可這消息一出來,程錦的內心隻砰砰跳動,猶如將要哽出喉嚨一般,可她很快在內心做了權衡,不管這個人帶來的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此時此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因此,未待多想,程錦便決然下了一個決定,“關元,你馬上去北方,務必追上紫秋,告知這件事,然後,馬上去找楚睿……”

    關元領了命,隻沉聲應了一聲,而後便踏步出門了,程錦卻是艱難地呼出了一口氣,倘若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麽,此時此刻,倘若順利的話,楚睿應該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他們隻想到了在河西會與那邊的人發生衝突,卻是沒有想到,雪山才是最大的隱患,百斤的火藥埋藏在雪山,一旦爆炸,引發的雪崩,便是楚睿武功蓋世,銅牆鐵壁都不能抵擋住……

    程錦越想,越是覺得後背發寒,絲絲冷汗已經浸透出來,便是握著茶杯的手,都在隱隱顫抖,旁子瑜見此,竟是不知該當如何勸慰他,可程錦卻是突然站起來,匆匆走到桌邊,想要提筆寫點什麽東西,最後竟是什麽也沒有寫下,這將一張白紙折疊了一個形狀,招來了一隻信鴿,便著信鴿將那白紙給帶去了北方……

    這大雪的冬日,程錦不知,信鴿會多久將這信帶去北方,以及……信鴿到達的時候,這消息還來得及麽?

    就在程錦在這邊為楚睿擔心和焦灼的時候,另一邊,已經接到了糧食的楚睿正在返程的路上。

    隻是,對於這般如此輕易拿走了軍糧的事情,不說楚睿,便寇淮自己都覺得也有些奇怪了。

    比起去時的艱難,回來再次經過這一片雪山之地的時候,因為天寒地凍的原因,大雪覆蓋的這片區域,依舊讓負重的萬人軍馬,行走艱難。

    這一趟取糧之旅,並沒有發生任何衝突,雖然河西掌糧的人的確有一些意料之內的為難之意,並且拖延了兩日,可最終還是在楚睿這個兵馬大元帥的雷厲風行之下,很快解決了這件事情。

    因此,這一段過程,可也算是順利了。

    隻是,如今,停在雪山之前,寇淮看著這片即將要翻越的茫茫雪山,停下了腳步,回頭對著楚睿道,“元帥,接下來,大軍便要翻過這片雪山區域。”

    這是唯一的一條路,也是最為艱險的一條路,楚睿看了看阻攔在前邊的大山,依舊如同來時一般,揚起手,眾軍停在雪山之下進行休息,“原地休息,著人去前方探路!”

    寇淮得令,隻幾名探路的巡兵往雪山而去,探路的巡兵在半個時辰之後回來,報告了探路的過程,確認沒有埋伏之後,便等著楚睿的命令前進。

    這一路太過順利,順利到楚睿的出現,隻是來往了一趟北方而已,而倘若真的是這樣的話,大可不必如此,因此,楚睿這一路上,也無不在懷疑這件事情,而他往軍營之中傳回的信件,卻也從來沒有得到過程錦的任何消息。

    雙方的失聯,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控製,而不管是哪一方,雪山,或者說,這片雪峰恰是最好的埋藏之地,當年在北部與北齊對陣的時候,大晟就吃過北齊人將自己化成白茫茫大雪的妝容融入大雪之中進行伏擊的虧,而此時此刻,楚睿也不得不在這最後的回程的機會重視這個問題。

    這條路是避免不了的了,既然避免不了,隻能繼續前進。

    因此,在探路的人回來之後,楚睿隻擰了擰眉,吩咐大軍繼續出發。

    這一萬的兵馬,正式踏入這片雪山之中。

    而另一邊,早就已經與紫秋接過頭的關元,此時正在急速踏馬而來,他如今隻盼望,元帥與寇淮千萬不要進入雪山之中,而此時的關元,雖是能夠遠遠望見那雪山了,卻是知道,自己要到達,定然還需要更長的時間。

    同一時間,在這白雪覆蓋了一片又一片的大地上,還有來自南方的一輛,極為不顯眼的馬車,正在慢慢接近此時大晟的大軍營地。

    淩天峰是這座雪山群裏最險峻的一座,也是最應當小心翼翼對待的一座,一行萬人的人馬,分成四列縱隊,艱難行走在這積雪埋沒腳踝的雪山之中,雪深之處,甚至沒過膝蓋,可這些將士,雪地之中,不宜用馬,甚至在某些地方,馬兒的存在反而會拖累人力,因此,這一萬將士,徒腳攀過這座雪峰,但不論積雪有多厚,山路有多麽難走,滿山的積雪如何將他們的腳踝凍傷,從來沒有任何人發出過不滿的聲音,因為,他們身上背負的,是軍營之中將士們持續支撐下去的軍糧……

    隻要他們再快一步,此時軍中已經緊張,正在克製節用的情況就能得到緩解,緩過了這一月之急,下個月,便不用在擔心這個問題,天氣轉變之後,發起進攻的時候,也不必這般顧慮後顧之憂。

    然而,此時此刻,正在埋頭行進,進入了淩天峰下的將士們,誰也想不到,這終年積雪,夏日冰川融化之後滋養了河西一帶的淩天峰,此時,正在埋藏這讓他們所有人葬身於此的一場陰謀……

    雪山已經盡在眼前了,關元的眼中升起一抹赤紅之意,那身下的馬兒,已經被他抽得血肉淋淋,卯足了盡的往它的主人焦急期待的那一處而去,隻是,一直在往前奔馳的馬兒,突然在已經清晰可見的雪山群之前,如同受驚一般,將前蹄揚起,以致它整個身子,幾乎與地麵垂直,關元的禦馬之術也是十足十的好,並不為次驚動任何,反倒是拿了韁繩,正因為這馬兒突然的停頓而感到急躁的時候,入目卻是如同花了眼一般,隻見淩天而高的雪峰,似乎正在坍塌,關元懷疑自己在冬日的微弱的陽光之中看錯了,可是,他的懷疑還沒有得到證實,耳邊便已經傳來了微弱不可聞,可依舊被他聽見了的轟轟的聲音……

    猶如春雷滾滾,遙遠而又近在眼前……

    而那他以為產生的錯覺……也漸漸倒映在了他驚恐的雙眸之中……

    此時此刻,遠方的景象不僅僅倒映在了關元的眼眸之中,還有西北處一雙秋眸之中,殷含之聽著那那悠遠的聲音傳過來,如同受驚了一般,“這麽回事?”

    跟在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子,冷眼看著這一切,“郡主,這是侯爺的計劃。”

    “不是說不會傷害他麽,望山侯不是答應過本宮確保他完好無損麽?”殷含之怒吼道。

    女子卻是微微垂眸,“生死有命,這是自然造化,一切,便看那人命數了。”女子雖是如此說,可唇邊卻是升起一抹明白告訴殷含之,雪山之中的一切,不過躲得過這一場浩劫。

    殷含之聽此,身軀微微發抖,揚起一隻手,就要往那女子的臉上招呼過去,可她不能,也動不了那女子分毫,女子擋住了殷含之的手,“郡主,好自珍重!”

    ------題外話------

    快大結局了……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