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番外25·初代審神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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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回來了。

    比黑暗更加黑暗, 比虛無更加虛無之處。

    本來對人來說, 應該是會讓人恐懼到崩潰瘋狂的地方。對來過一次的少女來說,卻姑且可以說是‘熟悉’了。

    一無所有, 就連呼吸仿佛都不再必須之處。

    她曾經在這裏睡過了漫長的百年時光。其實要說的話, 這裏也並非真的什麽都沒有,那些比黑暗還要黑暗,構成了這個空間的東西,本身就是一種‘存在’。

    ‘世間萬物之惡’,不妨這樣來稱呼它們。

    沒有固定外表, 也沒有固定姿態。

    緊緊作為‘惡’的具象化,充斥在這裏。

    “又回來了啊,你這家夥。”

    可以說是失禮的口吻在虛空中突然響起, 突然出現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隻有仔細再仔細的去看,才會發現這雙眼睛並非憑空漂浮, 而是長在一個渾身漆黑,幾乎同周邊的黑暗完美融合為一體的人身上。

    “喂,你有沒有聽到?”

    見穀雨半天沒有開口說話,他不耐煩的踢了踢穀雨的身體, 把在黑暗中沉眠的人硬生生從沉睡中喚醒。

    少女緊閉的眼皮動了動,隨即睜開了眼,正好直勾勾的麵對那雙正在俯視她的, 黑白分明的雙眼。她盯著這雙眼睛愣了幾秒, 才彎彎眉眼露出一個笑容。

    “早啊, 小安——好久不見啦。”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沒腦子。”

    他嗤笑一聲,換了個位置。

    “你會回到這裏,就證明了外麵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吧?你身上的傷是刀傷,怎麽,又被自己所守護的東西傷到了?”

    “啊……一個不小心就。”

    穀雨摸索著坐了起來,抬手摸了摸剛剛被捅了個對穿的胸口。也許是因為現在隻是精神狀態的原因,傷口雖然還在,卻沒有在流血,也並不會感動疼痛。

    ……就是‘看’起來恐怖了點,從她現在‘精神’還算不錯看來,應該是問題不大——隻是基於自我保護的原因精神和肉體暫時的分開了吧。

    雖然這種程度還不致死,但痛苦和疲憊卻是不會減少。人的毅力可以強化肉體,但始終也是有限的。超過一定的限度,出現她這樣為了避免痛苦而強製剝離精神的情況也是在所難免的。

    就好比現在,她雖然‘還帶著滿身的傷痕’,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就好像身上的傷全是畫上去的一般。

    “失策了呢,看來還是從回去之後太安逸了——安逸到自己都失去了應有的警惕性。”才導致了今天的後果。

    “我不明白。”

    “什麽?”

    “曾經得到的‘善’就這麽重要麽?”重要到在對於時間而言幾乎是轉瞬即逝的溫暖之後,就算麵對無盡的痛苦磨難,麵對看不到生機的明天,也能無懼的繼續向前。

    就算被世間之惡的黑泥所包圍,也依然不會迷失自己。反而在經曆黑泥的侵蝕痛苦之後得以重生,還能像這樣心平氣和的同代表‘罪惡’的自己聊天。

    就好像自己麵對的真的隻是一個很久不見的熟人一樣。

    “明明保護了人類,卻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類所傷害。或者的人類也好,化作英靈的人類也罷——真不明白,這麽醜陋的存在為什麽你要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保護。”

    他就站在黑泥之中看著她。

    一次又一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未動搖。

    若隻是想回饋曾經受到的恩情的話,到現在也已經夠了吧。有恩於自己的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曾經同自己產生了羈絆,對自己溫柔的人們,也早已在曆史的長河中沉眠。

    “嗯……”穀雨沉思了片刻,“就是……想這麽做而已吧。”

    “其實我到現在也沒有想過,這件事到底該不該,或者值不值——應該說,我自己也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之類的。”

    穀雨回答的很誠實。她確確實實,從沒想過值與不值之類的事情。

    一開始是顧不上,再後來是沒想起來。

    本來她開始做‘拯救人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說為了別的什麽人。失去記憶,完全不知道還有沒有親朋好友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要保護誰’或者‘為了誰’這樣的想法。

    要說的話,‘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大概才是最最原始的動力。

    “雖然很多人都問過我這個問題,但是直到今天,我都沒辦法給出一個我自己感到滿意的答案。”她甚至不敢說自己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

    “……你還是那麽蠢。”

    “誒,這樣說很失禮呀——我也是有在好好成長的。”穀雨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哪怕是精神狀態,她的心髒也在鮮活而激烈的跳動著“雖然還是說不出原因,但是我現在可以挺胸抬頭的告訴所有人,雖然開始的稀裏糊塗,好像一點也不光彩,但我並不後悔至今為止我走過的路。”

    “還有,我的守護,才沒有那麽脆弱。”

    脆弱到被誰說一說就動搖,就懷疑自己。如果這麽做了,那將是對曾經戰鬥的自己,還有一同戰鬥的立香小姐,瑪修小姐,還有諸多同伴的奮鬥的褻瀆。

    “哼,說的倒是好聽——那我就在這黑泥當中,注視著你最終的悲慘結局吧——這沸騰的惡,可從沒放棄要將你吞噬的意圖呢。”

    是人又不是人,是鬼又不是鬼。

    從黑泥(惡)當中重生之人。

    就讓我靜待你再次墜落的那一天吧。

    “啊哈哈哈,那大概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吧。”聽到這幾乎是詛咒一樣的話語,穀雨也不生氣,她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要回去了——無論如何,要先把那個叫七條的家夥收拾了才行。”

    “我這次,真的生氣了!”生氣到想……不,是一定要把他摁倒泥土裏摩擦的程度!

    ***

    在少女審神者因自身的保護機製陷入昏迷之時。她身處之處,已經徹底亂了套了。

    對於‘盡管厲害的不像人’,但實際還是正常人類的三名特刑隊員來說,今天恐怕是徹底顛覆他們三觀和常識的一天。一件又一件‘不科學’、‘好像在做夢’的事情真真實實的發生在自己麵前。

    一個又一個形似人類,卻並非人類的‘人’站在自己的麵前。

    尤其是麵前這個割破空間突然出現的黑洞,還有正不斷從黑洞中爬出來的有著人臉的怪物。

    當然,比起這些,更加引人矚目的還是那些隨著光芒出現的付喪神們。

    被四散的光柱傳送來的付喪神們身上或多或少也都帶著戰鬥留下的痕跡。

    然而比起外貌,他們身上的殺氣才是最引人注意也最讓人恐懼的——哪怕是三位身經百戰,無數次出生入死的特刑成員都不禁渾身一凜,被刺激的皮膚都感到痛了起來。

    “主人!”

    “大將!”

    “主公大人!”

    叫著不同稱呼,年齡不一的付喪神們對著穀雨所在的方向撲了過來。阻礙在路上的障礙物無論是什麽,一律砍殺,沒有絲毫的猶豫。

    “三日月閣下,請把大將交給我。”

    藥研藤四郎幾個起落便越過諸多在祭台中徘徊戰鬥的敵人,衝到了抱著穀雨的三日月宗近麵前。

    哪怕才一過來就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這位真正的‘神明’身上傳來的威壓壓倒在地,他還是頑強的抬著頭,對著他伸出了雙手。

    “啊……粟田口家的。”

    直到藥研出聲,他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把視線投到了他的身上。

    “我來為大將包紮,請您把大將交給我。”

    他又複述了一邊自己的意思。

    聽到他的話,三日月宗近並沒有把穀雨直接交給藥研藤四郎,而是彎曲膝蓋跪坐在了地上,讓懷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平躺在自己大腿上,做完這些,他才抬頭示意藥研可以過來包紮了。

    “……”

    被稱為短刀身太刀心的短刀付喪神沉默了一秒,單膝跪在三日月身旁,動作利索的幫自己的主人處理身上的傷口。

    然而仔細看卻會發現,他動作迅速的手指卻是在微微顫抖。

    “啊,我也來幫忙!”

    鯰尾藤四郎見狀,也蕩開了自己的敵人衝了過來。

    外人大概不會理解他們這些曾經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失去主人的刀的恐懼。

    因為自己的無能,隻能讓這位自己很喜歡的新主人一次又一次擋在自己身前,為他們擋去諸多會讓他們粉身碎骨的磨難。

    主人不在的時候,他曾經很多次想過。

    如果那時候不是犧牲了主人活下來,而是陪著主人一同陷入沉睡,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了。就算無法戰勝強敵,隻是陪著主人一同戰鬥到最後一刻,對刀來說也是件好事吧。

    他的兄弟們……還有其他的同伴們,恐怕都是這麽想的。

    所以才有了這個在感應到主人生命垂危之時,可以強製性傳送到主人身邊的新契約。

    “請放心吧主人,這一次,我們不會再犯錯了。”

    賭上身為刀劍,身為付喪神的一切,絕對會守護好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