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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晝逐漸變短,夜逐漸變長。網聽著外麵秋風陣陣,伴著公主發間淡淡的梅花清香,楚徇溪隻覺困意愈濃。閉上眼沉沉睡去,房間裏,慢慢傳出她平緩的呼吸聲。

    “吱吱吱~”

    很細微的聲響,類似老鼠打洞。

    南門瀟睜開眼,拉開被子一角欲起身,感覺頭皮一痛,回頭察覺自己一頭黑發正被楚徇溪一隻手壓著。頗為無奈,伸手,緩緩拿開楚徇溪的手,起身走到屏風邊拿過衣服穿上。

    開門,輕輕合上門,南門瀟運起輕功飛上攬月殿的房頂,又一躍,在樹尖上一點,往遠處的某處飛去。

    落地的地方是一片竹林,竹枝在夜風下不停搖曳。

    從這裏往上望,是極暗極暗的夜,極冷極冷的月。

    地上的月光,亦是極冷。

    南門瀟右手伸到腰間,輕輕一拉,抽出一把軟劍,原地練起了劍。那把軟劍在她手裏好像有了生命,被她靈活的舞出了一個又一個劍花。

    她的步伐時疾時緩,帶著她的衣袂時而飛起,時而落下。輕盈的身姿在月下美不勝收。

    突然!南門瀟眼裏一絲淩厲閃過,手中劍招一變,化緩為疾,不過一瞬之間,南門瀟麵前的一棵竹子,便被噌的破開,倒下地去。

    “出來。”

    南門瀟收起劍,對著黑夜,冷冷的說了兩個字。

    暗衛從一叢竹子後麵走出來,恭敬的跪在南門瀟麵前,“參見公主。”暗衛道。

    “屬下已查實,胡家並無楚姓親戚。駙馬,與胡家沒有關係。”暗衛皺了皺眉,猶豫道,“以及,駙馬並未與人結仇。”

    “知道了,退下吧。”

    四周複歸於安靜。

    南門瀟再次提起手中的劍,這一次招招用盡全力,周遭的一排竹子被砍倒了一片。

    不是胡家人,為何被胡家少爺對外宣稱是其表弟?與胡家毫無關係,胡家少爺為何那樣幫他?不是胡家人,未與人結怨,又到底是哪家的人?

    南門瀟越思越覺心煩意亂,毫無頭緒。

    楚徇溪就像一個他怎麽都猜不透的迷,以一副良善可欺的樣子,不費吹灰之力讓自己對他傾心,對他著迷。但是……

    南門瀟緊緊捏著手裏的軟劍,麵色冰冷。

    但是……

    這樣的楚徇溪,她的駙馬楚徇溪,他所謂的真心,真的可信嗎?他的善,又究竟是善,還是偽善?

    楚徇溪緩緩的睜開眼,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著頭頂上白色的床頂,噌的坐了起來。往旁邊一看,是空的,公主已經起床了,床邊疊著一套白色的男子衣服,拿起來比了比,正好是她的尺寸。想是昨夜公主扯壞了她的袍子,今天特意給她備了新的。

    幾個宮女端著洗漱用具走進來。

    “公主呢?”

    楚徇溪目光在屏風上停留了幾秒,接過宮女手裏的帕子,一邊洗漱,一邊問在一旁的宮女。

    “回駙馬爺,公主在禦花園。”

    “哦。”

    楚徇溪思索了一下,將帕子放進盆裏。

    “我去找她。”

    “駙馬爺!”

    見楚徇溪就要離開,另一個宮女連忙叫住她,“駙馬爺,公主已經命人為您備好了早膳,稍後就送來。”

    楚徇溪便停下來,坐在一旁。

    早膳並不複雜,一碟點心,一碟包子,一碗清粥。

    清淡得楚徇溪突然有些懷念現代的麻辣小麵了。

    但她還是端起碗,幾下吃了個幹淨,簡單是簡單了些,到底是公主的心意,她不可辜負。

    一路蹦蹦跳跳,蹦蹦跳跳,向禦花園而去。想著公主就在那裏,楚徇溪就心頭一陣喜悅。經過昨晚,她與公主的關係又近了一步。

    遠遠望見亭子裏的公主,她端坐在石凳上,麵前的石桌上擺了一盤圍棋,棋盤上密密麻麻布著黑子白子,瀟竹瀟月不在,想必她這一覺睡得夠久,連小皇帝都下了早朝了,不然那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坐在公主對麵與她對弈的,正是京城鼎鼎大名的詩人,不,是現在大名鼎鼎的琰國丞相寧楓寧丞相。公主落下一黑子,隨後執起麵前的白玉茶杯,將飲未飲之際,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整個人笑得花枝招展。其實南門瀟隻是微微那麽一笑,隻是看在楚徇溪眼裏,便被無限放大了去,凡是公主對別人的笑,那都是花枝招展!

    公主又笑了笑,抬起頭,留給楚徇溪一個絕美的側臉。

    楚徇溪頓住腳,心頭沒來由的一陣鈍痛。孤男寡女,白衣的年輕丞相,白衣的公主大人。郎才女貌,又會下棋又會談笑又是公主的愛慕對象,多麽和諧多麽般配,她這一身白衣來湊個什麽熱鬧!遂默默轉身退了回去。

    同南門瀟從來不信她一樣,她也沒有信她。

    她是誰?大琰位高權重的公主,智慧無邊,美貌無邊。她不信她那麽輕易就喜歡了自己。

    走到一半,突然頓住,楚徇溪捏了捏拳頭,不可以!她不可以走,她不可以留公主在那裏對著別人笑!她一開始就是為公主而來的,所以公主不可以那樣子對其他人!半點都不可以!

    對著天空猛點了一下頭,轉身重新走過去。

    “公主,是微臣輸了。”

    寧楓起身對著南門瀟撫手,嘴裏謙遜的開口。

    楚徇溪走進亭子,彎腰俯首,而後目光落在南門瀟臉上,“公主”,偏頭,語氣淡淡,“寧大人”。

    “駙馬,公主,下官告退。”見楚徇溪來了,寧楓衝她禮貌性的笑了笑,起身向南門瀟告辭。

    南門瀟點頭示意他離去。

    楚徇溪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寧楓的背影,轉頭在公主對麵坐下。

    “公主很欣賞寧大人?”楚徇溪右手一粒粒將棋子放進棋盒內,狀似不經意的開口。

    見楚徇溪耐心的收棋,將一枚枚棋子小心的放到棋盒。嘴角牽起一絲笑,“本宮確是頗為欣賞寧大人。”

    拿棋子的手一頓,慢慢的將它放進盒裏,慢慢的抬起頭看著公主,“為什麽?你明明知道他對你有意,還要頗為欣賞他?你明明說你對我有意,還要在我麵前說頗為欣賞他?”

    南門瀟臉上笑意凝固,“你這是在質問本宮?”

    楚徇溪瀉了氣,悶悶回到,“不敢。”

    “你……”南門瀟憤怒的抬手指著楚徇溪,話還未出口,南門瀟目光一凜,將頭一偏,一支飛箭險險從她發間擦過。

    “公主!”

    楚徇溪起身驚呼。

    但此刻南門瀟根本無暇回應他,因為又一支箭很快又朝她直直射去。

    南門瀟旋身閃過,額頭冒出微汗。此人武功不在她之下,是上次那人!隻是這次目標是自己了麽?

    第三隻箭,依舊是朝著南門瀟。南門瀟手移到腰間,準備抽出軟劍格擋開。因著對方是高手,南門瀟一時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拔劍上。就在這時,一道極大的力道將她整個人猛地推了開去,緊接著耳邊傳來一身悶響。回頭便見一支箭穩穩的插在擋在她麵前的楚徇溪胸前,沒入極深。

    “公主!”

    瀟月領著一撥侍衛跑了過來。看了一眼刺客的方向,欲運功追去。

    “別追了,叫瀟竹過來!”

    南門瀟喝住瀟竹,咬著牙抱起地上昏迷的楚徇溪,冷靜的命令瀟月。

    “嘴唇發烏,雙目無神,眉心處隱隱滲出一縷黑線,公主,箭上有毒!”且是劇毒。

    見公主沉默不語,麵無表情,瀟竹拿起剪刀,一層層剪開楚徇溪胸前的衣服,衣服已經被血染紅了大片,皆是黑血。

    小小的一個動作,瀟竹已是滿頭大汗了。顫抖著放下剪刀,欲將剪開的口子撕開,手落在衣服的口子處,頓時整個人臉色大變,急忙收回手。回頭不可思議看向公主,“公主!駙馬他……他是……她……她……”瀟竹指著昏迷的楚徇溪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南門瀟突然扯出一絲淡淡的笑,一隻手搭在瀟竹肩上,平淡道,“莫分心,替她拔箭。”見瀟竹依舊愣著微動,不禁情緒微怒,低吼,“快呀,都什麽時候了,快替她把箭取出來!”

    瀟竹整個人被吼得一抖,她已經很久沒聽見公主這樣子吼人了。醫者仁心,再次瞥到楚徇溪傷口的一瞬她立馬清醒了過來,出於醫者的本能,她全身心投入到給楚徇溪拔箭。

    箭沒入胸口很深,險些傷到了要害,可見放箭之人用力之重。楚徇溪一張臉慘白,不見半點血色,整個人陷入昏迷,隻在瀟竹拔出箭頭那一刻眉頭狠狠的皺了皺。

    “水來了!水來了!”

    瀟月端著一盆熱水小跑進來,見到眼前的一幕,手裏水盆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清理傷口處的汙血,給楚徇溪上好藥再包紮好,瀟竹一把抹去額頭的汗水。回頭衝公主道,“所幸駙馬沒有傷到要害,但是……”目光落到剛□□的箭頭上,麵色越發凝重。“但是箭上卻抹了劇毒,可使人即刻斃命的劇毒,駙馬中的毒與皇上上次的不同,毫無回轉餘地……”瀟竹頓了頓,繼續道,“駙馬還能支撐到現在已經算萬幸了……”

    “公主無須神傷,她本就……”說到這裏,瀟竹聲音戛然而止,她想說她本就是個女子,但轉念思及楚徇溪平常的樣子,奚落的話到底還是說不出來。

    “真的沒有回轉之地嗎?”

    南門瀟靜靜的看著瀟月,唇邊溢出淺淺的笑意。

    瀟竹眼裏目光快速一閃,腦中浮過一個念頭,看著公主有些遲疑,遲遲不肯開口。

    南門瀟見她的樣子,低頭看著床上的楚徇溪,沉默了一會兒,抬手往後輕輕揮了揮,吩咐兩人:

    “本宮一人留在這裏即可,你們都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