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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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鴻兒此刻很鬱悶。

    她自然不可能當真做牛做馬,背著兩人前行。

    寧南南被她一手拎在手中,而林寧,則一手搭在她另一隻胳膊上。

    以林寧一流高手的武功根基,這樣便足夠皇鴻兒帶他“飛”了。

    若隻這樣,皇鴻兒雖費些力氣,卻也不是不可接受。

    偏這兩人沒一個省心的。

    因為皇鴻兒有意避開繁盛之地,專挑郊外山野之地趕路。

    空曠的環境下,寧南南算是徹底撒野了,動輒開心的迎風大叫,哪怕灌一肚子的風,她也隻當加了頓餐。

    翻越山嶺時,她會和鳥兒打招呼。

    跨過大河時,她會和魚兒問候。

    連在深林中遇到狼群時,她都能驚呼著張牙舞爪嚇唬嚇唬人家……

    看起來她絲毫沒有因為被拎著脖頸而有什麽不適,反而開心的親近著大自然。

    林寧真心喜歡她這樣的狀態,並且羨慕之極。

    人生在世,為了名利富貴百般謀算,勾心鬥角,奔波如狗,就算最後應有盡有,可又有幾人真正快樂?

    便是最後快樂,可韶華已逝,最好的人生已經度過大半,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昏天暗地,然而眼前路邊的風景,卻從未留意過,實為可悲。

    林寧自忖上一世已然如此,這一世……

    還是操勞的命。

    但這一世卻不是為了富貴權勢,隻是為了守護身邊人,在亂世中能夠立足。

    因此也不需向前世那般,每時每刻都謹慎防備和百般算計謀劃著。

    譬如此刻,他就決定向寧南南學習,放飛自我,親近自然。

    “啊噢噢噢噢~”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馬景濤版)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馬景濤版)

    “我要飛的更高,飛的更高……”(馬景濤版)

    到最後,驚喜的合不攏嘴的寧南南,已經可以和他一起怒吼了:

    “狂浪是一種態度狂浪在起起伏伏狂浪狂浪狂浪狂浪”

    “狂浪是一種態度狂浪是不被約束狂浪狂浪狂浪狂浪”

    原本腦仁炸裂,體內真氣幾乎走火入魔的皇鴻兒,到了這一步,已經徹底麻木了,反而忘卻了苦惱,居然覺得好笑起來。

    夜深於郊野落腳暫歇時,看著瘋玩了一天吃飽喝足後香甜睡去的寧南南,皇鴻兒都有些羨慕,待林寧為她施針罷,她慵懶的躺在一張薄毯上,隻將衣裳披在身上,半掩半露,幽幽笑道:“小郎君,今日你怎會這般狂放癲狂?若是讓薑太虛看到你今日的樣子,他多半會把半師禮收回去呢。”

    林寧瞥了眼,淡淡道:“薑太虛若是看到我今天的狀態,是他祖墳上冒了青煙,就不隻是一個半師禮了,他得給我磕頭喊我大爺。”

    “噗!”

    許是因為施針後身子裏舒坦了,心情也好了許多,皇鴻兒嬌聲一笑後,道:“我走江湖這麽久,什麽樣的年輕俊傑沒見過,獨獨沒見過小郎君這樣的。”

    林寧收拾罷,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嗤笑道:“你也不過才二十來歲,裝什麽老氣橫秋,你能見過幾人?縱然匆匆相見,又能看透多少?你也就占了出身好的便宜,不然你和小南換換,保準成就比不過她。”

    皇鴻兒聞言橫了林寧一眼,沒好氣道:“就她這樣的性子,在聖教連一天都活不下去,我比不過她?”

    林寧搖頭道:“你以為羅珍就是個好人?論手裏的人命,他並不見得比你這位魔教聖女手中的人命少。但就是這樣的人,一路護送小南過來,不僅沒消瘦,反而滿麵紅光……這倒也罷,你可知羅珍走時還特意留下了一塊琅琊羅氏的令牌,讓小南有時間去羅家做客。換做是你,你覺得羅珍會這樣做?你信不信,羅珍若是有機會,絕對會一把捏死你。”

    皇鴻兒:“……”

    這臭人,難道就不能說的好聽點?

    什麽叫捏死她?

    不過……

    皇鴻兒想了想她若落在羅珍手裏的下場,可能還真的會被捏死……

    她有些想不通,看了眼即使在荒郊野外也睡的無比香甜的寧南南,方才打了十八隻野雞才填滿肚子,她竟然不如她?!

    林寧嗬嗬笑道:“你若告訴我魔教和藥王穀的關係,我就同你分說分說。”

    皇鴻兒聞言好笑道:“無非是她赤子之心,讓人容易心生親近,再者對旁人沒甚威脅,對這樣一人出手,即使在聖教中都沒法交代,又有什麽好分說的?不過你想知道聖教和藥王穀的關係,直白來問便是,我還能不告訴你?說起來,你我才是一類人。”

    林寧扯了扯嘴角,在野外無人之地,魔教妖女也開始放飛自我了嗎?

    他搖頭道:“不是你我是一類,是世間大多數野心者都是這般。”

    皇鴻兒妙目看著林寧,好奇道:“你也有野心?”

    林寧仰望著墨色夜空上的漫天繁星,笑道:“這不是廢話嗎?除了極少數如小南這樣的,世上誰無野心?或想得黃金萬兩,富甲天下。或想得嬌妻美妾,夜夜新郎。或想當得大官,禮絕百官。還有人癡心妄想,總想當皇帝……我怎就沒有?”

    皇鴻兒抿嘴笑道:“我瞧你連祖傳基業都讓給了你娘子,自己甘心出謀劃策,打雜跑腿,猶如贅婿,所以以為你沒野心呢。原來竟是我錯怪你了……”

    林寧哈哈笑道:“所以我對五娘說,不必擔心你進門兒。你這種動輒使壞心眼的心性,要是進了我家門兒,家裏還能安寧一刻鍾?我的子嗣除了你所出,怕都難活過成年。”

    皇鴻兒聞言,沉默了稍許,道:“你怎會這樣想?你要知道,若是娶我進門兒,你我二人聯手,我必能練就九劫不滅身,到那時,再統帥百萬聖教大軍,橫掃天下,到那時……”卻沒有否認林寧所言。

    林寧聞言笑的前仰後合,也不必擔心寧南南被吵醒。

    在她睡覺時,隻要沒發生生死存亡之事或者她家人出事,通常都叫不醒她。

    林寧笑罷道:“方才我還說,有人癡心妄想想當皇帝……你也是聰明人,怎也會做這等糊塗夢?你魔教有何德澤於世人,除了趁著天災之年,蠱惑流民妖言惑眾外,還能做什麽?古往今來,你數一數,哪個皇帝是靠這種法子成就大業的?我告訴你,一個都沒有!現在不會有,往後更不可能有。我也有野心,但我的野心是,要在如你們這些野心勃勃的野心家們掀起大亂中,保護好我的家人、朋友和夥伴,讓他們可以不受世間戰火的紛擾。做到這一點後,若有餘力,就竭盡所能的多幫些無辜百姓,讓他們在這樣的年月裏活下去。這就是我的野心,所以我說,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也和尋常女子不同,雖然看了你的身子,但你肯定不會像尋常女孩子那樣可愛,非我不嫁。”

    皇鴻兒沉默了許久後,身上的氣息再度詭異妖嬈起來,妙目幽幽,看著林寧緩緩問道:“那你為何願意與我合作?”

    林寧吐出了咬在口中的狗尾巴草莖,並不介意她氣息變化,嗬嗬笑道:“這世上事又豈能事事順心?”

    皇鴻兒剛剛恢複的心境,又一下破了,氣惱道:“與我診治,就那麽讓你不順心?”

    林寧側過臉來看向皇鴻兒,俊秀的雙眸在月夜下顯得格外明亮,讓皇鴻兒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顫,便聽林寧輕聲道:“我與人相交,貴在交心。你對我真誠,我便對你真誠。你以詭狡之計對我,我便敷衍了之。隻要不害我,我退一步又如何?”

    皇鴻兒聞言,再度沉默了良久後,語氣中少了許多幽幽魅意,輕聲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否真誠?”

    林寧嗬嗬一笑,轉過頭重新仰麵望著星空,道:“是不是真誠,誰又一時說的準?我才十五六歲,又不是神仙,光這樣看自然看不準,得看你具體的行動。接下來,就是你表現的機會了……”

    “呸!”

    皇鴻兒氣笑啐道:“拐彎抹角了半天,我看你就是想在臨淄多個使喚丫頭!你這人真是鬼精鬼精的,還與我說什麽真誠不真誠?”

    林寧嗬嗬一笑,道:“怎麽想都隨你,我且慢慢觀之,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皇鴻兒拿他沒法,她自然不是受氣丫頭的性子,可奈何她的命運就在林寧手中,隻能壓著性子一忍再忍,

    頓了頓,皇鴻兒岔開話題,道:“你可知除了我聖教第一代教主外,為何曆代教主最多也隻能到宗師巔峰,卻無一練就九劫不滅身,突破武聖?”

    林寧笑道:“總不會你們魔教第一位教主和藥王穀的第一位穀主是好基友吧?”

    雖聽不出“基友”為何意,皇鴻兒還是沒好氣白了林寧一眼,道:“他們是夫妻!第一代教主鬱文天功參造化,教主夫人周敏兒醫術超神。因二人崇信不滅天王和幽冥地母,故而創下天地神教。隻是後來發生了些事,令二人決裂,教主夫人離教而去,建立了藥王穀,並留下遺命,藥王穀與天下人為善,唯獨不醫聖教中人。自此之後,《九劫不滅天功》再無九劫針輔助,成為憾事。”

    林寧笑道:“我就不信你們魔教當初沒人看過《百草經》,自己搞起啊!”

    皇鴻兒妙目幽深的看了林寧一眼,幽幽道:“怎會沒人看過?教內連《百草經》的副本都有,隻是當時下部還未出現。可是,隻有一部醫書有何用?醫經深奧玄妙,許多醫理言詞皆教主夫人一人知曉到底為何意,再加上諸般行醫經驗,非親口傳授,乃至手把手的教誨,根本無法領會真諦。教內花費了不知多大的代價,從天下各處搜尋名醫,依舊無人能掌握九劫針。

    即便在藥王穀,真正能使出完整九劫針的,除了穀主外,也隻有十大長老方可。

    那麽,真誠的小郎君,你能否告訴奴家,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寧的回答隻有一根中指,隨即側身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