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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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衣人身如鬼魅,在巴山城內飛簷走壁,竟如履平地。唐歡棄了傘,冒雨急追。那黑衣人見唐歡緊追不舍,突然閃入一條窄巷裏。唐歡毫不遲疑,立即跟入,但到了裏麵他才發現,這是一條死胡同,而且裏麵空無一人!
    那黑衣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唐歡急忙掠到高處,環顧四周,但見夜雨淅瀝,到處漆黑一片,哪裏還有黑衣人的影子?
    “可惡,讓他給逃了!”
    唐歡無可奈何,隻得按原路返回,正好遇上趕來支援的闕紅樓。
    “那黑衣人呢?”闕紅樓當先問道。
    唐歡歎了口氣,道“這人輕功很高,我追了一路,隻勉強拉近了一點距離,最後他逃進一條死胡同裏,不見了。對了,錢幫主怎樣?”
    闕紅樓用力跺腳,恨恨道“真是個可惡的家夥!居然把我在巴山城內僅有的一個熟人給殺害了,簡直不可原諒!”
    雖然唐歡已有不好的預感,但聽說錢德孫被殺,心內仍震驚不已。不管怎麽說,錢德孫都是一幫之主,非等閑之輩可比。另外,他還有一個非常特殊的身份,那就是同天會的會主。
    在巴蜀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如果同天會的會主犯下了死罪,一般人是不能隨便將其殺死的,隻能把他交給同天會,由其他會主們通過會議表決來為其定罪。如果這個人確實該殺,也要先剝奪他會主的身份,並對外公開宣示,然後才能將其處死。
    自同天會創立以來,未告知同天會就擅自殺死會主的事件非常罕見,僅有幾例而已,但殺死同天會的會主還能安然無恙的,就隻有牛太祖一人。
    那黑衣人為什麽要殺錢德孫,唐歡不得而知,但他非常清楚,如果這個人被抓住,下場一定會非常淒慘!
    兩人回到錢德孫的住處,大略檢查了一番,發現有打鬥的痕跡,唐歡道“你在這裏守著,不要破壞現場,我去把大家找過來。”說罷,匆匆離去。
    闕紅樓倚在門框上,望著庭院中連綿的細雨,感慨道“堂哥啊,為你走這一趟,我吃了多少苦,你要不是不給我說個媳婦,我可不饒你啊!”
    ——————
    那黑衣人見唐歡遠去,才從某個陰暗的角落現身出來,幾經周轉,來到花總管所住的錦霞閣,見四下無人,翻牆越入,繼而穿過鋪有石子的花徑,從一樓半掩的窗戶進入室內,一口氣上到三樓,進到花總管的臥室內,關上房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喃喃道“還好,還好……”
    昏暗的房間裏忽有一人道“什麽還好?”
    那黑衣人嚇了一跳,本能地擺出防禦姿勢,但轉瞬又將架勢卸掉,說道“以後你來之前能不能先給個信兒,每次都神出鬼沒的,是想嚇死我嗎?”
    暗處那人笑道“常言道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會害怕,說明你做了虧心事。花大總管,你老實交代,剛才是不是出去殺人了?”
    花總管解下蒙麵用的黑巾,道“明知故問。”
    那人道“殺掉了沒有?”
    花總管道“你說呢?”
    那人道“我問你呢!”
    花總管一邊脫夜行衣,一邊說道“是殿主大人讓你來確認的吧?請你回去告訴他,就說錢德孫我已經殺掉了,一劍穿胸,死得不能再死了,要他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人通敵了。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不用他親自出麵,派人送個信兒過來,我一並殺了就是,反正同天會的會主比河裏的王八還多,殺不盡的。”
    那人嘖嘖道“這話聽來怎麽帶著三分火氣,你是對殿主大人有什麽不滿嗎?”
    花總管冷笑道“屬下怎敢呢。”
    那人道“你不敢誰敢?在來這裏之前,你一直都有自己的主張,如果殿主大人讓你做有違初心的事,你就會據理力爭,甚至違抗命令。想不到你在東門夜雨身邊待這麽多年,反倒變得開竅了許多,是什麽讓你有了這種轉變?是見識到了人性的醜惡,所以極度渴望新世界的到來嗎?”
    花總管將夜行衣包好,藏在床底下那口小箱子裏,說道“既然已經確認完畢,你可以走了。”
    那人站著不動,口裏說道“我們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就這麽不待見我?莫忘了,以前你違抗殿主大人命令的時候,我還幫你說了不少好話呢。”
    花總管自顧自收拾,沒有搭理他。
    那人歎了口氣,又道“算了,不跟你閑扯了。正如你所說,我此番過來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你把暗殺錢德孫的經過大致說一遍,我好回去複命。”
    花總管有些不耐煩,道“這有什麽可說的?就是穿好夜行衣,潛到錢德孫的住處,將人殺死,再偷偷溜回來,如此而已。”
    那人道“你殺人的時候可有被人發現?”
    花總管道“殺錢德孫的時候沒人在場,不過……”
    那人道“不過什麽?”
    花總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翻出院牆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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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兩個人是誰?”
    花總管回憶當時的情景,說道“當時天很黑,又下著小雨,我沒看清那兩人的臉。不過,其中有個人身著紅衣,又撐著一把紅傘,非常顯眼,我想應該是闕紅樓無疑。另一個人發現我後,立刻追了上來,還好我熟悉城內地形,很快就將他給甩掉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那人道“追你的這個人是誰?可有頭緒?”
    花總管道“從聲音和身形來看,極有可能是唐歡。”
    那人道“你確定?”
    花總管點了點頭,道“在巴山城內,闕紅樓就隻跟兩個人有來往,一個是錢德孫,另一個就是唐歡。”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笑道“你確實應該慶幸。據我所知,唐歡身上帶著唐門最強的殺器——暴雨梨花針!如果他有意殺你,你必死無疑!”
    花總管歎了口氣。
    那人道“你說唐歡有沒有可能認出你來?”
    花總管搖了搖頭,說道“當時天很黑,又下著雨,我還穿著夜行衣,他絕無可能會認出我。”
    那人想了想,又道“殺死錢德孫後,你有沒有檢查過現場?可別留下什麽痕跡,讓人懷疑到你頭上。”
    花總管道“放心好了,我做得很幹淨,絕不會留下任何線索。另外,我在錢德孫身上留下了神樹印記,他們一定會認為那是九枝山鬼所為,就像我殺司徒鷹隼那次一樣。”
    那人失笑道“你還真是聰明,居然會想到冒用九枝山鬼的名號來殺人……不過,那真的九枝山鬼一直在城外截殺同天會的高層,你們還不打算采取行動嗎?”
    花總管走到臉盆架前,將袖管高高挽起,一邊洗手,一邊說道“不是不想采取行動,而是無處下手。那九枝山鬼來無影去無蹤,就跟一陣風似的,根本無跡可尋。況且,現在大家都在為雲門的事苦惱,哪還有閑心去管他呀。”
    那人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有人上樓了。”
    話音剛落,門外走廊上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跟著便聽一人喊道:“花總管,你睡了嗎?大事不好了,錢幫主被人殺害了!大家都趕過去了,你也快過去瞧瞧吧。”
    花總管沒有應聲。
    門外那人又拍著門喊了一遍,花總管這才回道:“知道了,我穿上衣服就過去。”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那人輕聲道:“小心些,不要露出馬腳,這關乎整個局勢,可不隻是你自己的安危。”
    “我曉得。”花總管擦幹了手,將手巾搭好,又從衣架上取下常穿的那件花衣,不緊不慢地穿在身上,臨出門前還不忘囑咐,“走的時候記得幫我關好窗戶,外麵還在下雨呢。”
    雨一直在下,夜色濃如墨。
    花總管撐著花傘,來到錢德孫的住處,見院裏院外都站滿了人,眾人深情各異,都在低聲議論著什麽。他沒有停留,徑直穿過人群,快步走入內室,見秦有道、唐老太等人都已到了。他收起花傘,倚在牆邊,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是誰殺了錢幫主?”
    秦有道坐在牆邊那把扶手椅上,麵上難掩怒色,高聲道:“還能是誰?剛才老夫在錢幫主的後頸上發現了神樹印記,必是那九枝山鬼作為!”
    花總管走到錢德孫的屍身旁,蹲下身來,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起身問道:“是誰先發現錢幫主遇害的?”
    站在唐老太身側的唐歡舉手道:“是我跟紅樓老弟先發現的。”
    花總管立刻追問:“可有看到凶手?”
    唐歡搔了搔頭,道:“當時我倆隻看到一個黑衣人從這裏翻牆出去,沒看到那人的臉麵。我追了一程,但沒有追上。實在抱歉,如果當時我有把那黑衣人留下,至少……至少……”
    唐老太冷哼了一聲,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以你的本事,要活捉九枝山鬼或許並不容易,但若要殺死他,簡直易如反掌!你沒有抓住這個機會,為同天會做貢獻,反把這麽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給放跑了,以後再有人遇害,你就是幫凶!”
    唐歡支吾道:“我……我……”
    闕紅樓見唐歡被當眾訓斥,心中不悅,說道:“當時我們隻看到一個黑衣人從這裏翻牆出去,那時還不知道錢幫主已經遇害了,怎麽能隨便下殺手呢?萬一那黑衣人就是錢幫主本人呢?不問青紅皂白,就妄下殺手,要是錯殺了好人,那豈不是大大的罪過?”
    唐老太回身瞪了闕紅樓一眼,道:“你不用替他辯解,以後再有人遇害,你也是脫不了幹係!”
    闕紅樓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回懟道:“你老人家厲害,錢幫主遇害的時候,你又在哪裏?既然你這麽關心錢幫主,怎麽不日日夜夜守著他?現在他死了,你又跳出來這個不好,那個不對,我倒是想請問,你老人家是他的什麽人?如果八竿子打不著,那麽就請你閉嘴!要不是我跟唐兄恰好看到了凶手,隻怕你們還知道錢幫主已經離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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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總管清了清嗓子,道:“兩位都請冷靜一下,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環視場內眾人,又道:“我想請問,在錢幫主遇害之前,你們有誰見過他?”
    闕紅樓舉起一手,道:“我見過。”
    花總管道:“大概是在什麽時辰?”
    闕紅樓認真回想了一下,說道:“應該是在亥時前後。我屋裏漏雨,想來他這裏借宿一晚,他說身體不舒服,讓我到別處去,我就走了。真想不到,那一麵竟成永別。”
    秦有道眯起眼睛,道:“錢幫主身體不舒服嗎?今天早上他還到我那裏去了,有說有笑的,氣色也挺好,看起來可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闕紅樓抱起手臂,道:“我也覺得很奇怪,白天他還好好的,到了晚上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沒精打采的,看起來很是不安。我問他怎麽了,他隻說身體不太舒服,讓我到別處去,我看他那副樣子,不好再多問,就徑直離開了。”
    秦有道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地說道:“錢幫主會不會已經預見到自己將會有殺身之禍呢?”
    唐老太微皺眉頭,道:“秦老幫主的意思是,錢幫主有預感,九枝山鬼會來殺他?”
    秦有道搖頭道:“不,不是九枝山鬼,而是別的什麽人。九枝山鬼殺人,根本沒人能夠預見到,隻有他出現在你麵前的那一刻,你才會知道自己早已被他給盯上,而且馬上就要死了。既然錢幫主在見闕紅樓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了不安的樣子,那就說明,他那時就已經知道自己被人給盯上了。那麽,盯上錢幫主的人會是誰呢?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絕不會是真正的九枝山鬼。”
    唐老太盯著倒在血泊中錢德孫的屍身,沉聲道:“如果秦老幫主的推測正確,那就是說,在這巴山城內,有人冒用九枝山鬼的名號來殺人,對吧?”
    秦有道點了點頭,又道:“從錢幫主身上的傷口來看,凶手應該是個使劍的高手。目前在巴山城內的這些人,以劍作兵刃的並不在少數,但真正能稱得上是高手的人,可就不多了。另外,這間屋子並不算寬敞,但現場卻沒有留下多少打鬥的痕跡,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凶手的武功遠在錢幫主之上。我甚至懷疑,殺死錢幫主的真凶,很可能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說罷,他環視場內眾人,目光鋒利如刀。
    當秦有道銳利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花總管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雖然那道目光並沒有針對他,但他畢竟做賊心虛,總免不了會有些心慌。
    為了不讓自己露出馬腳,他強裝鎮定,道:“秦老幫主的推測不無道理,但如果凶手不是九枝山鬼,那錢幫主頸後的神樹印記又該怎樣解釋?”
    秦有道捋須道:“這神樹印記說到底隻是一個圖案,隻要你把這個圖案拿給刻印章的工匠,我相信任何一個資深的工匠,都能在三日之內,刻出這樣一個印章來,那時要把神樹印記蓋在誰身上,還不都由你說了算?我們僅憑這樣一個圖案,就斷定殺人凶手是九枝山鬼,這未免太過武斷了,不是嗎?”
    他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如果真是九枝山鬼潛入到巴山城裏來殺人,他會讓你看到嗎?如果他能被你看到,那他還是九枝山鬼嗎?”
    唐老太神情凝重,道:“如果殺死錢幫主的人不是真正的九枝山鬼,那缺刀門的司徒門主,會不會也是別人冒用九枝山鬼的名號殺死的?畢竟他們二位可都是死在了巴山城裏。”
    秦有道收斂笑容,道:“今年同天會是犯太歲了嗎?光一個雲天行就夠折磨人的了,城外那個真鬼專挑我們同天會的人下手,正沒處搜尋,現在城內又冒出來了一個假鬼,一連殺了兩位會主,實在可惡至極!他最好藏得嚴實一點,要是哪天讓我給逮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花總管摸了摸鼻尖,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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