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世界以善良為食(6)

字數:4598   加入書籤

A+A-




    目之所及的一切寸寸凍結,大地附滿冰霜,浪花被凝固,那怪物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冰麵上,將自己砸成一灘爛泥,很快它再次被冰凍住,一根根尖銳無比的冰淩從凍結的海麵刺出,像是長出了一株雜亂的冰植,無數尖刺刺穿了七零八落被冰封住的金屬流體怪物,將其架在空中。
    看樣子已經完全喪失活性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用粒子武器湮滅它的身軀,或許可以留下一小部分用作研究。
    在場眾人驚訝得瞠目結舌,他們的身體正因為低溫而止不住發抖,這是吳可非的力量?居然這麽強?就連吳可非自己都難以置信,他望著自己的雙手,他是要比以前強一點,但好像還沒到這種程度。
    乃至於過了片刻才有歡呼聲響起。
    “吳可非,幹得漂亮!”周唐林猛拍他的肩膀,目光中滿是藏不住的讚賞,眾人這時也意識到這怪物剛才的目標應該是吳可非和格洛麗亞身後的汽車,畢竟它吃了兩架飛機和一艘輪船,沒理由突然想吃人,更沒理由隻想吃吳可非和格洛麗亞。
    吳可非沒說什麽,然後戴起感應眼鏡望向周圍,隨著怪物倒下,設備恢複使用,可是人群已然將他團團圍住,鼓掌讚歎,眼鏡上光影交織流轉,沒能看到有幾道看不見的身影消失在了港口,隻看到人群之外格洛麗亞依舊抱著雙臂望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是,洛基應該逃走了。”吳可非對周唐林說。
    周唐林擺了擺手:“能解決眼前的危害已經足夠了,至於洛基,既然我們能抓到他一次,就能抓到他第二次,隻是這次我們不會再對他仁慈。”
    明微三人已經坐上了回巴黎的車,海雕早些送他們到地方後便在此地等待接應,明微暫時鬆了口氣,因為幫助洛基越獄而產生的愧疚感讓他無法對勒阿弗爾港口的怪物視而不見,既然吳可非的神諭對其有效,那麽他用的正好就是對方的神諭,並且根據愛德華所言,由他釋放出的力量要比原主更強。
    他沒想到奧丁為了洛基如此殫精竭慮,還在港口藏了一個可以幹擾電子設備的怪物,若非如此他們確實很難脫身,洛基告訴他那怪物不存在任何記載,所以根本沒有名字,但明微覺得幹脆叫做食鐵獸就很貼切的,希望大熊貓不會介意。
    再一次距離巴黎越來越近,就像他與陳璃畫之間。
    與去時一樣,幾個小時的車程他們便回到巴黎,海雕把他們送到一家酒店門外,正是明微與喻朝汐初到時住的那家,洛基說奧丁已經在上麵備好了慶功宴。
    明微確實餓了,但他並沒有心情跟密教的人慶功,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所以明微一見到奧丁並率先開口:“人帶回來了,陳璃畫在哪?”
    他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急切。
    奧丁坐在長桌主位,手拿餐巾抹了抹嘴,他示意明微等人入座,說道:“辛苦了。”
    “我沒胃口。”明微走到奧丁近前,“告訴我陳璃畫在哪。”
    “是嗎?”奧丁抬了抬下巴,看著喻朝汐,“她好像餓了。”
    喻朝汐沒關注旁人說什麽,她的目光完全被餐桌上琳琅滿目的食物所吸引,不斷吞咽口水。
    明微無奈,這姑娘不能矜持一點嗎?
    “請坐吧,難道你差這一頓飯的時間嗎?”奧丁看向周圍的其他手下,“還有你們,都站著幹嘛?”
    黑熊和白鱘都在此列,再加上司機海雕和澳大利亞小女孩,都是綁架陳璃畫的執行者,明微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居然要跟他們一起吃飯,而且跟愛德華交易的三次力量都已經使用,現在的味覺幾乎喪失,這頓飯注定吃得難受。
    與他完全不同,喻朝汐正在大快朵頤,根本不把自己當外人,與洛基的吃相如出一轍,但洛基可以理解,畢竟監獄的夥食肯定比不上酒店。
    明微默默觀察了一會奧丁的那幾位手下,黑熊對他有明顯敵意,其他幾人目光謹慎,卻沒有特地在意他的存在,那個小女孩叫做考拉,四人全都是動物的名字,似乎跟他們的出生地相關。
    見明微對食物沒什麽興致,奧丁索性開口:“你跟洛基也有些交情,還是不願意加入我們?”
    明微看洛基一眼,冷笑著搖頭:“夾雜了那麽多謊言的交情,應該不太夠讓我叛變,而且我身上還有惡來鬼的印記,朋友還在你們手裏,你的拉攏顯得毫無誠意,還充滿威脅。”
    “隻要你點頭,這些都不是問題。”奧丁繼續說。
    “看吧,充滿威脅。”明微聳肩,“我可受不了有一個人時時刻刻都能讀取我的大腦。”
    加入暮色教就像加入一個蜂巢,要與他人共享思維,明微已經有一個愛德華了,如果腦子裏再出現別人的聲音未免太熱鬧,正因如此愛德華也不會同意。
    奧丁輕微地晃了晃腦袋,像是在思考,隨後又開口:“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思維鏈接,隻需要在我們互相同意時能產生交流,洛基與我正是這樣,我們一同掌管暮色教。”
    話音落下,餐桌上眾人都抬起了頭,他們不可思議地望著奧丁與明微,其中當屬黑熊最為激動,他正欲發言卻被白鱘阻攔,白鱘對他搖搖頭,教主的決定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指手畫腳的餘地,任何發言都是逾越,當然,他們心裏都很清楚為什麽教主要如此招攬對方。
    明微自己才是最震驚的,這個世界瘋了,密教教主竟然在邀他當合夥人,可他們要做的並非善事,而是毀滅世界,明微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方麵的才能,事實上等這次交易時效一過,他就什麽能力都沒有了,隻有在快要死的時候愛德華才會跳出來大發慈悲,在組織還能在學校渾水摸魚,要是真加入暮色教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生吞活剝吧?
    鬼知道奧丁會不會哪天腦袋一抽想著把他這廢物獻祭掉得了,反正人家洛基和奧丁才是兩兄弟,他明微算什麽?
    愛德華壞笑著提議道:“你也可以改個名號,就叫弗麗嘉,奧丁應該不會對自己妻子下手。”
    明微嘴角抽了抽,一點都不好笑。
    “怎麽樣?”看明微半天一言不發,奧丁追問。
    “可是我根本沒有毀滅世界這麽宏偉的誌向。”明微搖頭道,“我反倒好奇,一個身居高位的人,金錢、權力,這世界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究竟還有什麽讓你對這個世界如此深惡痛疾?”
    奧丁嘲笑似的捏起酒杯,飲了一口,他說:“果然,活了這麽多年,其實我沒有見過太多千奇百怪的人,他們都俗得千篇一律,隻是我沒意識到你竟然也是其中一位,錢和權都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都是我想要摧毀的東西,我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從來不是因為我對其垂涎,而是當你對世界抱有恨意,這一切就自然而然發生了,一切序曲隻為落幕鋪墊,新世界會從無人在意的黑暗中恣意生長,然後取而代之。”
    明微仿佛能夠透過墨鏡看到奧丁那隻獨眼中深藏著的輕蔑,是的,他不得不承認奧丁在某種程度上無可救藥的清高,而自己在他麵前就隻是一個想好好活著的俗人,他還沒有找到值得投入時間的事業,拯救世界?別鬧了,他還能跟愛德華交易幾次?再交易下去他會變成什麽鬼樣子想都不敢想。
    畢竟他向來懶散,走一步看一步,活一天是一天,他幾乎沒有規劃過未來,因為他甚至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更別說明年或者十年。
    “不愧是密教,比傳銷還厲害。”喻朝汐邊吃邊吐槽。
    “如果你能複活飛機上的人命,我們還有談話的餘地。”明微搖了搖頭,這些人命全算在他的身上,其實早已不存在任何周旋。
    “你很善良,可惜這個世界以善良為食。”奧丁譏笑著喝酒。
    喻朝汐放慢了咀嚼的動作,她猶豫著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是嗎?
    明微看向窗外:“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你真的說話算話,讓我們結束這場交易,陳璃畫到底被你藏在哪?”
    奧丁順著明微的目光望去,這裏正好能夠看到塞納河上的兩座島嶼,巴黎古監獄曾是囚禁過陳璃畫的地方。
    “你其實並不了解她吧?”奧丁帶著確信的語氣問道,“你之前隻是像個無頭蒼蠅那樣漫無目的尋找,可如果我說她所在的地方是自己選的,你覺得她會在哪?”
    明微緩緩瞪大眼睛,腦海中好像閃過什麽,陳璃畫自己選的?就是說她被關在古監獄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會被送向何處。
    “回憶總被燒成灰燼。”明微回想起囚室內玻璃上的字跡,心頭突然沒來由抽痛一下,他望著西提島旁另一座聖路易島,兩座小島以聖路易橋相連,島上有一座失去了尖塔的巴黎聖母院,那千萬條交織的支架中仍可輕易看出焦黑的痕跡。
    他懊惱地攥緊拳頭,陳璃畫明明留下線索了,他居然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甚至放出了洛基,他此刻無比自責,不僅因為洛基,他覺得自己辜負了陳璃畫的期待,巴黎聖母院天天都在眼前,怎麽就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