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鏡與夢(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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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讓人又愛又恨的吳可非。”
周唐林感慨了一句,其實多少有些欣慰,他總有辦法把任務做到能讓自己滿意的程度,他對自己的要求可不低,如果隻是進樓收發信號,那他肯定覺得這次行動毫無意義,哪怕方式可能會被詬病,行動可能不被支持,但還是會遵循內心,雖然這樣會顯得隻是為了取悅自己。
吳可非走下樓梯來到第七層,這一層的走廊沒有扶手,中心便是那個內部圓柱的頂端,它連接著周圍,可以讓人在上麵隨意穿行。
他走了上去,拿出手電筒,光束照射在地麵。
指揮室眾人不禁直起身子,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畫麵,吳可非距離中心點越來越近,由於剛才溫度過低,水汽被冷卻沉澱凝結成霜,手電筒照在上麵有些模糊,於是他蹲了下去,伸手擦拭,很快一行字符出現在眾人眼前。
跟吳可非在地下墓穴金字塔看到的一樣,是用拉丁文篆刻的“異界之門”,這裏竟然也有一扇,暮色教想用來做什麽?
然而不同於上次,眼前一行字符突然開始散發光紋,像是被激活,整塊地麵震顫著開始鬆動。
突如其來的動靜使眾人聚精會神。
吳可非當即起身往走廊飛快跑去,回頭便看到巨大且厚重的石板正分成兩塊移動,收縮進了牆體之中,露出了下方深淵的真容。
吳可非站在深淵邊緣,伸出手電筒從上往下照去,被打開的圓柱體內部空空蕩蕩、深不見底,而四周的內壁刻滿了無數扭曲的符文,它們充斥著每一個區域,密密麻麻,一路延伸至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指揮室眾人皆震驚看著這一幕。
隨著異界之門的現身,迷霧終於被撥開了一絲縫隙,他們終於知道了這棟大樓的建築工人為什麽全都死於惡來鬼的印記,也猜到了奧丁想用這個異界之門在不久的將來做些什麽,他們似乎終於有一次不被奧丁牽著鼻子,這讓他們擁有破壞奧丁計劃的機會。
“快走,換班的人該到了。”黃山出言提醒。
吳可非看著大開的洞口,在眾人看不到的畫麵中,他一邊手掌做出輕柔的抓握動作,分開的石板很快被引動,正在緩緩拚合,見狀才放心離去。
眾人見此紛紛鬆了口氣,屏幕上的畫麵被吳可非中斷,這次任務圓滿完成。
周唐林轉頭看向阿圖羅:“異界之門我記得是用來召喚神秘生物的。”
阿圖羅點頭:“雖然我沒有仔細了解過《哀邦書》上關於異界之門的內容,但這東西不太可能能直接召喚“神”以及同等存在,隻能召喚神秘生物,比如之前的惡來鬼。”
“它能召喚多少種生物?”
阿圖羅研究員搖搖頭:“這您就外行了,這玩意能召喚什麽東西完全取決於使用者,據我們所知,奧丁手裏可是有著《格拉基啟示錄》,我可想象不到上麵記載著多少怪物,萬幸他沒有《死靈之書》。”
周唐林點頭:“雖然不想欺壓晚輩,但你也要理解老人家記性不好,阿圖羅,我上一次見到異界之門你應該還沒出生,巴黎地下墓穴,那下麵的情況我知道,所以才對吳可非他們擅自行動生氣,地下墓穴的許多地段曾經都是密教活動的場所,設有黑暗教堂,當時的人們妄圖用咒陣困住惡魔,以此謀取權利,他們似乎短暫成功過,可惜最後的下場十分血腥,甚至不需要我們出手就已經死傷殆盡,那些骷髏裏有一些就是密教徒的,這樣看來他們可是墓穴的“原住民”,以上在組織的檔案裏都有記載,我曾對異界之門有所了解,隻是記憶模糊了。”
阿圖羅撓頭訕訕地笑了笑。
“我想知道我們該如何破壞它。”周唐林問。
“其實很簡單,異界之門不是魔法物品,它本質上隻是刻有咒語的石頭,就算是帶有保護性的咒語也無法與魔法物品相提並論,威力足夠的炸藥便可輕易摧毀一切。”阿圖羅回答。
周唐林皺眉:“這是最好的方式嗎?難道在魔法領域裏沒有更好的手段?”
阿圖羅研究員聽此陷入沉思,他道:“與盧恩同理,破解盧恩咒文最好的方法是增添或更改字符,但這僅適用於簡短的咒文,我們都看到了異界之門裏咒文的數量,不可能有人做到這點,哪怕創造者本人都很難,就像要將一篇很長的文章改得麵目全非還得語句通順,並且擁有另外一種含義,何況我們連那個異界之門到底有多深都不知道,就算把奧丁本人扔進去沒日沒夜地改也得花費相當可觀的時間。”
“你可真會形容。”周唐林無奈。
吳可非腳步一深一淺,往另一條街區走去,他是開車來的,為了避人耳目,車沒有停在附近。
淩晨的街道空無一人,遠處有火車行駛在鐵軌上的響動,那邊也是吳可非的方向,隨著距離越近,聲音愈發清晰,鐵軌靠近街區,現在的時間該說早還是晚呢?不知車上的乘客將去向何方。
一扇扇亮著燈光的窗口閃過,姿態各異的人在其中交替,像是一連串毫無關聯的圖畫被強硬地放在一起播放成連環畫。
吳可非望著望著,突然閃過一張臉,她身影半透明,麵無表情地雙手環抱站在窗前,若是被旁人看到還以為見了鬼。
他愣了一秒,立馬朝火車行駛的方向蹣跚著狂奔。
“格洛麗亞!”他發出呐喊一聲。
隻存在窗戶上的身影化去了臉上的冰雪,拔起腳步在閃爍交替的窗口狂奔,將一幅幅無關的畫串聯起來,有人在休息、有人在思考、有人望著窗外被一閃而過的人影嚇到,她穿過一個又一個世界,用盡全力奔跑。
火車轟隆隆行駛,車廂一節節遠去,火車很長,但總有盡頭。
吳可非把他停在路邊的車上後視鏡用力掰下,邊跑邊朝著前方的天空甩了出去。
隻見最後一節車廂的窗戶上有人縱身一躍,消失在原地。
後視鏡在空中旋轉著自由落體,吳可非精準接住。
他捧起鏡子,淩晨昏暗的天色中,幾乎看不清自己的臉,畫麵裏他身後的遠處,格洛麗亞捂著腦袋從地上爬起,卻沉默著一語不發。
吳可非看到了鏡子之中自己眼裏的疑惑,好奇的人當然先開口:“我有很多問題,最想問的是你為什麽不回組織?”
格洛麗亞在向他走近,依舊沉默著,表情有所變化,或許在思考如何作答。
“我試過,沒成功。”
這回輪到吳可非沉默了,他們總是這樣,沉默來沉默去。
吳可非慎重思考後得出結論:“你是路癡?”
“可以這麽說。”看得出來格洛麗亞不想承認,“但是鏡子裏麵斷斷續續的空間也要負重大責任,而且這座城市我不熟。”
“理由充分。”吳可非點了點頭,此前他沒有考慮過這些,隨後他帶著鏡子回到車上。
車窗裏,格洛麗亞坐在副駕,輪到她問:“你怎麽一瘸一拐的?”
“剛剛下樓的時候摔了一跤。”吳可非回答。
格洛麗亞眨了眨眼,心裏想對方是不是三歲小孩,但又想到自己沒找到回組織的路,現在並非最佳的嘲諷時機,所以還是不說為妙。
“現在什麽情況?”她在鏡麵空間遊蕩了好一陣子,急需更新信息。
吳可非大概簡短地敘述了一會。
格洛麗亞消化,想了想:“我們有奧丁的住址?”
吳可非點頭:“喻朝汐帶回的信息裏包括住址,她應該還在監視奧丁。”
“或許我可以去幫忙。”格洛麗亞說,“我在鏡子裏還是可以使用我的能力,我猜應該類似某種信息的交流,如果得到奧丁的記憶想必能夠解決許多問題,且對接下來任何行動都有幫助,既然喻朝汐正好在那裏,我也能夠在她神諭的隱蔽下安全完成任務。”
吳可非眼前一亮,奧丁身上的確有很多疑點,他對此好奇不已,如果讓格洛麗亞讀取奧丁記憶,豈不是意味著他們可以提前掌握奧丁所有計劃?
沒人能想到鏡子裏會有個人在讀取自己記憶,吳可非甚至對這一計劃感到激動,仿佛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
於是直接駕車前往奧丁莊園,格洛麗亞可輕易通過鏡麵空間潛入,與喻朝汐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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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雨是星辰流下的眼淚,路邊的樹上開滿了雲朵,透明的鯨魚在天空中悠然遊動,所有的橋都是彩虹。
陳璃畫和明微坐在鯨魚寬厚的背上。
夜空中星辰閃爍,地麵上光影交織,川流不息的車輛像是觸角發光的蟻群,相互之間用光傳遞信號。
明微從來沒有如此輕鬆自在過,這個世界在一切規則之外,他們好像可以跟以往的所有煩惱說再見了,什麽密教、什麽怪物通通不重要,就當它們都不存在吧,至少陳璃畫的世界裏容不得一點邪惡,她有多美好這一世界就有多美好。
“明微。”
“怎麽了?”他應了一聲。
“沒事,就是叫你一下。”陳璃畫的聲音少了些波瀾,她又擺出那副思緒萬千的模樣了。
這樣的對話在他們之間並非第一次出現,明微始終無法猜透對方的心思。
“你在想什麽?”明微真的很好奇。
陳璃畫慢慢躺了下去,空中的微風吹動她額前的發絲,她清亮的雙眼望著漫天繁星,輕聲開口:“我在想有些事情是不是模棱兩可會好一點。”
“什麽事情?”明微問。
“不能說,說出來就會坍塌到其中一種可能了。”陳璃畫歎了口氣。
明微歪著腦袋:“你不能勾起我的好奇心又置之不理。”
“好吧好吧明微,如果周圍的一切都是夢境,我又怎麽能確定你不是我夢裏的一部分呢?你真的是真實存在的嗎?”躺著的陳璃畫扭頭看向明微。
明微感受到對方悵然的目光,不禁陷入疑思:“我是不是真實存在有區別嗎?隻要你想,可以製造出任何人陪在身邊。”
“可是那些都是假的啊!我知道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隻要你是真實的,那麽這些假的東西便有存在的意義,如果連你都是假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陳璃畫語氣變得激動,周圍的世界竟然開始片片剝落,像是顏料濃稠的油畫。
明微愣住了,陳璃畫的炯炯目光逼得他眼神閃躲,他鮮少見到對方這種反應,原來他的存在有這麽重要嗎?比這個夢一般美好的世界還重要嗎?
“其實很簡單,你已經替我證明了,不論周圍場景怎麽變化,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可是我的夢本來就是這樣。”
明微再一次傻愣住,大腦快要宕機了,這句話好像沒有歧義了吧?於是遲疑問道:“你的意思是,以前也經常夢到我?”
“這有什麽奇怪的?”陳璃畫落落大方,“研究表明待在一起的時間越多,夢到的概率就越大,生活中少見的人,通常在夢中也是曇花一現,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那麽多,難道你不會經常夢到我嗎?”
她的眼神如此無辜,好像在辯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多嗎?明微神情複雜,他還覺得太少了,不過相對而言確實如此,畢竟他又沒幾個親近的人,隻是他才意識到對方似乎一樣。
“可是你從來沒跟我說過。”明微搖頭。
陳璃畫微笑:“你也是。”
他開始懷疑這到底是誰的夢了。
“總之,如果你是真的,該怎麽證明?”陳璃畫不依不饒。
明微突然笑了笑:“是不是做夢的人都會變傻?陳璃畫,如果我是你的夢,那我也受你控製,現在試試不就知道了?”
陳璃畫略微思索之後露出恍然之色,旋即伸手指著明微:“竟敢說我傻,我把你變成一頭豬!”
明微捏一把冷汗,真狠啊!好在並不會奏效。
“好吧,你是真的。”陳璃畫鬆了口氣,慶幸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