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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雷是被餓醒的,他捂著饑腸轆轆的胃忍無可忍地睜開了眼。
入目的陌生環境又讓他陷入茫然,四麵是厚實的土色泥牆,沒有窗,隻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通氣孔,身下躺著的地方是泥砌起來的“床”,墊著厚實的獸皮墊,如果不是躺在身旁的人,他差點以為自己又穿越了一回。
菲爾思側身躺在他身旁,明明個子已經和諾雷旗鼓相當的他不依不饒地將額頭靠在諾雷肩上,柔軟蓬鬆的黑發攏在他頸側,稍稍動作就會感覺到酥/癢,而他的手橫在諾雷的肚子上,不鬆不緊地環著。
諾雷轉過頭揉了揉他發旋,剛一上手就驚醒了龍。環在腰上的力道重了幾分,諾雷低呼聲,被他帶進懷裏,麵對麵貼得很近。鼻息吹拂過他眼簾,他眨了眨眼,眼瞼上頓時壓下了陰影。菲爾思輕輕吻下去,隔了許久才鬆開又親吻他另一邊的眼瞼。完成這個舉動,他的嘴唇下移覆住了諾雷的嘴。然後他又緊緊把他抱在懷裏,好像這樣才能讓他真正感到安心。
被這麽小心翼翼地對待著,諾雷情不自禁捏住他耳朵,散發出寬慰的信號:「我沒事。」
「哼,終於舍得和我意識交流了?!」菲爾思含怒地瞪著他,「你知道你對我的呼喚毫無反應的時候,我的心裏在想什麽嗎?」
「……想解除契約?」
「呸!我在想,怎樣拉著這個世界與你陪葬。」菲爾思金色的眼瞳訴說著認真,“幸好,你醒了。”執著的心念忽然化為了語言,諾雷被這記直球撞開了心房,他微微紅臉,貼著他額頭解釋道:「我遇到了很多事,跟你有關的。你以前是法師學院的學生?」
菲爾思訝異地睜大眼睛,想到魔法陣裏冒出來的柯林·金·溫格忽然明白過來,他撫著諾雷的眉宇耐著性子回答:“你知道了?那是以前,法師協會邀請龍族作為特別學生顧問進行魔法交流,同輩裏最擅長魔法的藍龍沒有適齡的孩子,於是就把我抓過去充數。”
諾雷又問:「那金是你的好朋友?」
“哼,柯林·金·溫格,記住叫他的全名!別叫的這麽親密。”菲爾思不悅地咬了口他的腮幫,磨了磨牙後才鬆開,“我們曾是朋友,但是他在關鍵時候並沒有選擇信任我。”
諾雷捂了捂沾滿口水的腮幫,沒顧上糾正龍的惡習,又問:「是不是因為侵蝕?」
菲爾思歎了口氣回答:“嗯,動手的是兩個學生,他們已經半魔化,偽裝得非常好,我幹掉他們之後將整件事上報學院,沒想到被反咬一口,有個老師,後來才證實他也是魔物的走狗,他聲稱是我被侵蝕後狂性大發殺了兩名無辜的學生,哼——我永遠記得他們的嘴臉。”
下水道的場景曆曆在目,諾雷繃緊了神經問:「那然後呢?」
菲爾思不屑地哼道:“他們在學院廣場要對我進行審判,我逃跑了,審判並沒有進行到底。我本想回到北方的家鄉,但那時魔物已經血洗了那片土地,我的同胞不是被侵蝕,就是被殺死,隻有極少一部分逃了出來。”菲爾思的話讓諾雷不由得回憶起在時光圈裏遭遇的一切,原來那果然是菲爾思的親身遭遇,但結果截然不同。
諾雷心疼地拍了拍菲爾思的臉,又問:「那你認識埃勒裏麽?那頭紅龍?」
“你終於想起問你手裏這柄武器的來曆了?”菲爾思神色不虞地低喃,“看來溫格那個王八蛋向你透露了不少事。”他咕噥完,順勢又親了諾雷一口補充能量,砸吧砸吧嘴回答,“埃勒裏那頭紅龍幫過我。但是它無法接納我,畢竟那時我們身份迥然,我是被侵蝕的龍,被他們四處通緝,而它是前線的第一勇士,如果它收留我,勢必會被那群人質問,所以我也沒強求他的幫助,自己離開了,可惜,被溫格那個家夥發現了行蹤,他原本是想置我於死地,幸虧埃勒裏派了龍人過來求情,我才逃過一劫。”
「所以你才會被封印在冥想穀地?」諾雷終於串起了菲爾思的時間軸感慨地歎了口氣,他突發奇想地問:「你到底多少歲?」
聽到“年齡”這個話題,菲爾思溫柔的表情凝固起來,他僵直了會兒,蹩腳地岔開了話題:“我說你怎麽突然迷戀上心念感應了?到現在都不說話?”
諾雷沒在意他逃避問題的態度,靦腆地張了張口:“我……咳咳,我不是不想說……實在是……”
沒等他冒煙的嗓子把這句話說完,菲爾思立刻領悟過來,捏起他的鼻子說:“笨蛋,口渴了不會先叫我倒水麽,這些成年舊賬以後再問不行嗎?”
諾雷老老實實地閉上嘴,用心念回答道:「關於你的事,我想早點知道。」
直率的回答正中菲爾思的心弦,他捧起諾雷的臉狠狠親了口,眉開眼笑道:“如果你以後一直這麽討人喜歡就好了。等著,我給你去拿吃的。”
菲爾思返身下床,他走出屋去沒多久,諾雷就聽見維斯特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諾雷醒了?諾雷是不是醒了?嗨,黑龍閣下,您是不是故意裝聾作啞啊?”不一會兒,這吵吵嚷嚷的聲音就伴隨著菲爾思走了一路,一直跟到了諾雷休息的房間。
乘著端著碗的菲爾思一時不察,維斯特一貓腰鑽進了門:“諾雷你總算醒了!感謝聖光!”
諾雷笑著坐起身,隻是嗓子依然不給力,發不出完整的音節:“維……斯……”
“你嗓子怎麽幹成這樣?沒喝水嗎?”維斯特自告奮勇地要找水,剛轉身就看見端著碗陰著臉的菲爾思,他趕忙從床邊站起來,退到一邊讓出了位置。
菲爾思臉色稍霽,他端著溫熱的肉糜粥坐到諾雷身旁,從後環住他的身體低語道:“這是他們準備的粥,因為你剛醒吃不下太多所以煮的很稀,你喝一點吧。”
諾雷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他感激地看了眼菲爾思,端過碗喝起粥來。盛肉糜粥的碗分量十足,長時間的烹煮讓肉糜粥變得非常容易食用,對幾天沒有進食的諾雷來說再合適不過。他捧著碗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很快喝掉小半。
“慢一點,別嗆到。”菲爾思對諾雷表現出無限寬容和溫柔讓一旁的維斯特看得眼皮直跳,他可是親眼見證這位黑龍閣下盛怒之下將費羅伽內城清場的瞬間,那可怕的氣勢現在回想起來都讓他膽戰心驚,可眼前這條溫柔得掐得水的龍怎麽回事?該不會是假的吧?
菲爾思對維斯特的震驚置若罔聞,一門心思照顧著諾雷,時不時伸手抹掉他嘴角的痕跡。諾雷沒有菲爾思那麽淡定,他還記得被晾在一旁的維斯特,灌下一大口粥解除了饑餓感後,他放下碗,清了清嗓子問:“我們……現在……在哪兒?”
最快的維斯特回答道:“我們在瓦格納邊境的一個獸人小村莊裏。”
諾雷緩慢地問:“怎麽……出來的?”
維斯特看了眼菲爾思,發覺他沒有阻撓的意願,這才放心大膽地說:“還記得那個在哈哈利集市碰到的術士麽,沒想到他是個獸人,而且還是傳說中最偉大獸人薩滿的後代,是他帶我們來這兒的,不過到這兒之後他就離開了,說什麽也不肯進入瓦格納了。”
術士走了麽?諾雷好好梳理了下自己在地底的經曆,好像從看到沙漠精靈的祭祀之後,他的記憶就變得很模糊了,唯一記得的就是那幾段時光圈裏的過往,他招呼維斯特仔細講了講事情經過。
維斯特當仁不讓,大著膽子將龍當成了背景板,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一路上的經曆,他刻意隱瞞了菲爾思將費羅伽的精靈肅清的事,唯恐嚇到諾雷。當他提起阿沙邦,諾雷特意仔細詢問起來,為自己沒能看到那個獸人遺跡而遺憾。
“這有什麽,想看我們再去就是了。”菲爾思不以為然地說。
維斯特瞪圓了眼睛敢怒不敢言,您說的真是輕鬆,其實是忘了薩滿的守護獸的警告了吧!
說完在阿沙邦發生的事,諾雷終於將記憶遺失的碎片拚湊起來,他感歎道:“所以我們誤打誤撞就來到了瓦格納了,是嗎?”
“就是這樣,”維斯特憂慮地問,“現在你打算怎麽辦,當初那些沙漠精靈顯然欺騙了我們,那裏根本沒有你想找的東西。”
諾雷若有所思地又喝了幾口粥,直到見了碗底他才開口:“艾德老爹的地圖手冊上有過記載,有好幾位探寶獵人出生在瓦格納,我想去找找。”
“這個……”維斯特露出猶豫的神情,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鬢角。
“有什麽問題嗎?”諾雷不解地問。
“我來回答你吧。”沒等維斯特開口,門外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房間裏的幾人尋聲望去,看見風塵仆仆的騎士貝緹斯諾走了進來,他掀開罩在盔甲外頭的鬥篷直接丟在了門外頭,沉聲說:“我剛從村子打探回來,瓦格納眼下的局勢很糟糕,他們建議我們這些外來種族盡快離開。”
“什麽情況?”
“內戰。”貝緹斯諾利落地回答,“瓦格納的獸人分為不同部落共有好幾支,最強勢的分別是鷹族,獅族和狼族,瑪洛卡戰爭之前,由於統一獸人的薩滿是狼族,所以他們的地位最高,但戰爭後狼族的數量銳減,鷹族和獅族興起,現在他們想要搶奪最高權力,雖然還沒到達開戰的地步,但局勢十分緊張。”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維斯特扭扭妮妮地補充,“我姐姐前一陣和我通過消息,她告訴我獸人部落裏出現了襲擊他們的龍,所以現在他們對龍極其敏感,要是讓他們發現菲爾思是龍的話,那就……有理說不清了。”
“這件事我有印象,溫格公爵曾經提起過獸人部落遭到龍襲擊的事。”
“因諾提起的不過是其中一樁,”維斯特哭笑不得地說,“剛才這戶狼族主人告訴我,遭到襲擊的村落足有十幾個,襲擊他們的也不是一條龍,而是三條。”
“什麽顏色的?”沉默不語的菲爾思忽然開了金口。
維斯特搖了搖頭,為難地說:“被侵蝕了根本分辨不清原來的顏色,不過他們說有一條龍會自我治愈,被侵蝕前應該是條綠龍。”
“綠龍麽……”菲爾思沉吟了聲,“它曾經襲擊了哪個村落,抓住它了嗎?”
貝緹斯諾回答:“沒有,不過遭襲的村子離這兒不遠,生活在這裏的狼族獸人也在擔心哪天可能會遇到那條龍。”
“是嗎,那我們就在這兒住一陣好了,”菲爾思摟著諾雷,像個權傾一世的帝王,老神在在地說,“我來會會這條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