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 道器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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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徐逸洞府往北隔了兩座山頭,有一座兩層的木造閣樓孤零零的聳立在山穀中,那模樣雖不說寒酸,但也與氣派全無關係。

    “這、這就是上宗藏法藏經所在?”

    敖璃腳踏雲氣,正滿懷期待的幻想一睹玄門正法的淵博浩大與法不輕傳的道禁森嚴,卻沒想到行出不久就被徐逸喚停在這山穀裏,望著眼前與其想象中可謂天差地別的畫麵,滿是不確定的遲疑問道。

    饒是徐逸日常不知羞澀何物,此刻迎著少女滿是詫異驚疑的視線注視,一時間也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我宗尚德尚儉,並不鼓勵弟子執迷物欲,哪怕是宗門重地,也都並不取勢雄威華麗。此方看似尋常,但周遭卻有道境師長環居,弟子們閑步無阻,若有歹徒想要欺近,便會發現這裏凶險不遜人間煉獄!”

    徐逸沉吟片刻,才給出一個尚算體麵的說法,但仍覺得力度不夠,便掏出之前從北宸宗寇星南那裏敲詐來的殿堂法器握在手裏把玩著:“說來慚愧,我對宗門師長的教誨仍是感悟不深,平時也愛收集一些手畔玩物。”

    “玲瓏殿啊,出行落腳休息時倒是方便。我身上也常備幾種,如果你喜歡,可以送你幾件。”

    敖璃看了一眼徐逸手裏器物,便從身側荷包裏掏出造型顏色都不相同的十幾種類似物品,不無真誠的攤手在徐逸麵前,讓他挑選:“手上這些我都用過,不方便贈你,但相同樣式也都有備選。”

    我是瘋了嗎,要跟龍島的土豪炫耀鬥富?

    徐逸看到這一幕,覺得喉嚨有些發癢,不動聲色的收回法器,心裏隻是埋怨寇星南,做反派都做的這麽寒酸落魄!

    符籙堂建築雖不氣派,倒也有一些門人出出入入,見到徐逸便笑語寒暄幾句,但注意力更多的還是放在與之同行的龍女敖璃身上。

    龍女實在驚豔動人,加上又是一個生麵孔,還和徐逸同進同出,自是勾出幾分同門的八卦之心,打完招呼後湊在一起,密語討論徐師弟是不是在發春?

    “祁師兄,我來了,堂裏看起來比之前熱鬧許多啊!”

    徐逸走進閣樓裏,看有十多名同門在裏麵或行或坐,便向坐在門側書案後的一名中年人笑語說道。

    中年人看來跟徐逸之前見過的那烏鮫上人有些相似,一樣是逍遙巾、文士袍,清瘦臉龐蓄著胡須,但本質上卻有著天差地別。

    此人名叫祁定一,同樣也是宗主商道升的親傳弟子,入門排位第三,與卓元節一樣都是道境的修為。

    “鬥法台建起後,同門漸知各自術藝的短缺,來此倒是變得勤快了。”

    祁定一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隨口回應著徐逸,視線則掃了一眼龍女敖璃。

    看似尋常的一眼,卻讓敖璃心中警兆陡生,下意識往徐逸身後縮了一縮,並低聲道:“徐逸,你這位師兄好強。”

    徐逸聞言後便笑了笑,他這位祁師兄看起來並不顯山露水,入道時間較同門師弟卓元節還要晚了將近一甲子,但實際的修為造詣卻連卓元節都自歎不如。

    就連自家師父徐臨止都曾評價,祁定一修道不以銳進取勝,卻以博大稱優,是宗門第三代裏最有望追平、甚至超越祖師易玄之的人選。

    “師兄,這位敖璃姑娘是龍島來的貴客。她修行上遇到一些阻滯,我帶她來請師兄掌眼指點一番。”

    徐逸稍稍閃身,將敖璃略作引見,待察覺祁定一氣機收斂,敖璃才上前一步有些拘謹的說道:“祁真人你好,打擾你了。”

    “不愧是龍島後人,靈根精純極致,想要入道的確是有些難辦。”

    祁定一隻看了一眼便大致瞧出敖璃的修行狀態,他常常代師授業,徐逸和師姐竺鳳清的修道啟蒙都是在他指點下進行,對於人境修行的各個境界節點都了如指掌。

    “去二樓吧,這裏不方便細說。”

    祁定一做個手勢,便當先往樓梯處行去。

    龍女敖璃卻拉了徐逸一把,看了看祁定一離開後便全無防禁的符籙堂一樓,小聲提醒道:“不需要留人看守?”

    徐逸倒是極想彰顯自家宗門要地法度森嚴,這會兒卻有些心氣不足,隻是擺手道:“都是自家人,沒事的。”

    符籙堂二樓沒有那些書架書筐的擺設,空間顯得大了一些,素布的屏風隔開內外兩室,外麵幾方簡席論道待客,內間便是祁定一的住處。

    這裏一眼可望通透,最顯眼的擺設就是座榻中間一麵三尺見方的白玉枰,而龍女登樓後視線便被這白玉枰緊緊吸引住,可見是真的見識過好東西。

    這一方白玉枰便是祁定一的道器,名字叫做萬象。功能說玄奧也玄奧,說簡單也簡單,就是用來推演鑽研天下各種功法術藝。

    聽起來很尋常,實際卻並不簡單,起碼在能夠慧眼觀道的徐逸看來,是十分的眼饞。隻是這道器萬象與祁定一融匯一體,唯其一人才能發揮所有妙用,徐逸就算想要也隻能在入道之後借鑒祁定一的方法自己祭煉。

    三人坐定之後,祁定一便說道:“敖璃姑娘若事有難言,可以簡述大概。若不需保密,請把雙手放在玉枰,功法稍作運轉。”

    玄門修行,各自傳承都有不可告於外人的獨到之處,需要謹慎保密。

    敖璃在稍作沉吟後才說道:“隻是運轉功法?這倒沒什麽,我修煉的功法雖然上乘,但對大宗也並不是不傳之秘。”

    雖然說法不可輕傳,但對一些大宗勢力來說,作為修行基礎的功法也都頗有玄理相通,彼此間論道互補時有發生,隻是下沉不足,一些散修和小宗出身的修士便很難得到此類觀摩請教的機會。

    像敖璃修煉的大五行神元本經,本身就是東海青華宗的宗傳,也並非龍族獨有的秘術神通,隻是功法衍生出來的一些威力強大的神通術變,青華宗自然不會輕授外人。

    敖璃按照祁定一的指示,把兩手搭在玉枰一邊然後便閉目存神,將體內功法運轉起來。

    祁定一站在玉枰的另一側,見狀後便也抬起手指輕點玉枰,那玉枰上赫然出現星星點點的光輝,正是敖璃功法的行功路線。

    徐逸站在一邊,瞪大兩眼仔細察望,這一幕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每看一次都忍不住感慨自家祁師兄真是了不起。

    周天大宇宙,人身小宇宙,修士身體蘊藏的玄機秘密並不比天地遜色多少。一樣的功法,不同人來修煉,也會因為各自稟賦材質甚至性情與時機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變化。

    哪怕是道境宗師,也不能憑著神識掃探便能將人內外窺望通透。徐逸雖有一雙觀道慧眼,可也不能穿透修士血肉筋骨的秘密去洞察幽隱,頂多隻是在術法運用的氣機外露時才能有所感知。

    所以修士的身體,不隻是修道的根本,也是護道的基礎。

    祁定一這件道器萬象玉枰,能夠感應攝取修士體內的氣機循環並將之模擬顯現出來,這當中的玄理應用的確可稱得上是驚世駭俗。

    龍女敖璃察覺到麵前的光影變幻,便也睜開眼來,當見到自己體內的功法循環竟然清晰的呈現在玉枰上,頓時也是大受震驚,下意識便抬起了手,玉枰上的光影變幻頓時便熄滅下來。

    “對不起,我、這實在是太驚人了!”

    敖璃連忙道歉,但臉上卻流露出幾分顧忌,她雖然心機不深,但對於將自己修煉詳情坦然示人也是心存抵觸。

    “敖璃姑娘,我師兄雖然玄法淵博精深,但也需要確知你的修行詳情才能給予恰當的指點建議。若隻一味的諱疾忌醫,便不好做到對症下藥。”

    徐逸見敖璃臉上掩飾不住的警惕,便在一邊勸告道,並將自己的手也按在玉枰上,這玉枰霎時間星點湧現,那密密麻麻排列的星點幾乎形成一片完整的光幕,若有不喜這一幕畫麵的人看到,隻一眼就要頭皮發麻。

    “這、徐逸,這是你的氣脈竅穴?怎麽會這麽多?”

    敖璃見到這一幕,美眸頓時瞪得渾圓,登上二樓這片刻時間裏,她像是突然患了口吃一般,被一幕幕奇景震驚得語不成句。

    徐逸還是喜歡於無聲處聽驚雷的悶騷,但他修為太低,若不張揚的人前顯聖,總要被人看輕一眼。

    此時見到龍女被自己震驚的神情大變,之前被無心傷害的自尊心總算是略得安慰。

    “我體內竅穴湧現,已經大大超過了宗傳玄法所涉及的範圍。正是多虧了祁師兄的梳理指點,雜多的竅穴才不至於彼此排斥侵害。”

    徐逸這話倒也不假,他修行最初便顯露出不同於常人的特質,負責他修行啟蒙的師兄祁定一是最早發現的,師父與師伯各有道業忙碌,也不能將所有心力都擺在他一人身上。

    他能順利的修行下去,祁定一的看顧指點至關重要。就連將禹王法陣收煉體內,也是兩人一起參詳琢磨出來。整個東玄宗,除了青梅竹馬的師姐之外,師兄祁定一是與他關係最親密的同輩弟子。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徐逸你修為這麽低。之前我覺得你不夠上進,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敖璃也是一步一步的修煉才有如今這樣的境界,自然明白體內這麽多竅穴顯現對修煉難度的增加,先是向徐逸道歉,然後又赧顏說道:“徐逸肯將他這麽大的秘密同我分享,我也沒什麽可隱瞞的。祁真人,有勞你了。”

    說話間,她又將素手按在了玉枰上,並一臉鄭重的對徐逸說道:“徐逸你放心,我絕不會把你的秘密透露給別人。從現在開始,我要把你當做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