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0 荒祇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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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離奇死亡,而在此之前,她的孩子還似乎在控訴是被母親加害,整件事都透出一股離奇詭異。
“這花樹有問題?從我小時這花樹便已經被種下,記得當年老家人說過,從我曾祖落戶此坊時便有,起碼已有百年,一直也沒有什麽怪異發生。”
楊博文盡管心情難過,聽到這問話後還是認真回答:“當年我兄在外橫死,老父聞訊悲痛、也病臥不起,沒等到我回家便也一並去了。等我回家時,至親隻剩下寡嫂並我兄長遺腹少子,良子他還體弱多病,遠比同齡人要稚嫩弱小。
當時我也懷疑是否家宅不祥,所以才災禍頻生?憑著宗門內學到的道法玄術,將家宅內外都肅清一番,倒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因這花樹老韌,我還曾特意打理過一番,讓它煥發生機、重新開花。後來便不怎麽在意,難道家門中的妖異災禍,竟與這花樹有關?”
“楊師弟你牽掛家事,沒能繼續精研道術,居然看不出這花樹乃是一座法陣的一部分?”
聽到卓元節這麽說,楊博文又是一驚:“我是真的不知可這家宅內外,真的是沒有什麽陣勢呼應啊!凡所法陣布置,必有機數流轉,我雖然修為淺薄,但基本的靈覺還是具有,日常身邊的事物,就算不留心察看,也一定會有所感應。”
“這法陣所覆不隻你家一戶,範圍應該很大,甚至有可能覆蓋了整個江都城。你感應不到它的存在,那是因為這法陣眼下本身就是廢置的狀態,原本的功效如何,憑此些許痕跡我也推斷不出。”
卓元節並不擅長陣法一道,雖然看出了這花樹應是大陣一個節點,但更多的就判斷不出。
等到婦人身體被搬下之後,卓元節示意楊博文同他一起動手把花樹老根周圍的泥土挖掘開。
當花樹周圍的泥土被翻開,初時也隻是像一般老株一樣根須發達,可隨著繼續向下挖掘,這花樹根須就漸漸顯露出了不同。
“你們瞧,這根須與地麵上的植株形狀竟然完全相同!”
站在一邊仔細察望的徐逸首先喊出了怪異之處,而徐逸還注意到那本來附著在婦人屍體上的鬼影正對著卓元節與楊博文作張牙舞爪猙獰狀,仿佛二人對它造成了極大傷害,但這鬼影太弱小,完全不能對現實中人造成任何影響。
隨著花株根係被整理出來,其上下對稱的形狀更加直觀,這顯然不是尋常花株該有的狀態。
“我真是愚鈍,自家庭門、近在咫尺的事物,居然完全不知還有這樣的底細!”
看到這一幕,楊博文一臉的驚詫與自責。
除了上下對稱的形狀之外,那花樹根枝上還生成了一個含苞待放的花苞,花苞上的紋線竟與剛才吊死在花樹上的婦人模樣依稀相似,這詭異的一幕讓人自感毛骨悚然。
“我倒是聽說過,古時有一種異花可以攝取亡者魂靈氣息,化作純粹的死氣存儲。等到死氣濃鬱,異花盛開,亡者複生,稱作兩世花。難道眼前這一株就是?”
原本在房中看顧少年良子的袁齊走了出來,打量著這詭異的花株說道。
“快取火來,燒了這邪株!”
原本庭中的尋常事物,竟蘊藏著如此詭異,楊博文心中的驚懼後怕難以言表,隻是大聲喊道。
“且慢!”
徐逸抬手喝止一聲,入前一番打量,然後割取下了半尺長的一截樹根,在他的視野內這一節樹根符文糾纏湧動。
隨著這樹根截取出來,花樹上半部分枝葉驟然凋零,下半部分根須則陡地飛灰消散,而那道本來附在屍體上的鬼影則驀地飛來沒入徐逸手中這節樹根中。
卓元節從徐逸手裏拿過樹根,見這樹根一端枯若死枝,另一端則綠意隱現,倒是沒有什麽危險的氣息流露,才又遞回給徐逸:“是一種上等的靈材,師弟好生收起。”
世上太多玄奇事物,哪怕道境強者也難盡識,若無道鼎法禁的存在,卓元節還有方法查驗這樹根的本質與效能,眼下卻是不值得犯險。
徐逸收起那樹根,又想到剛才那鬼影,討來紙筆稍作勾勒然後遞給楊博文去看:“楊師兄,你認不認得這副樣子?”
“這、這女子我真不認識,徐師弟你何處見到的?”
楊博文捧著那畫像端詳良久,神情仍是茫然,可當他把畫像向周圍的族人們展示一番,突然有一白發蒼蒼的老者驚呼道:“是素娥,她、她是一個禍根”
“叔公,你認識這女子?素娥、我怎麽從沒聽說家裏有這一個人?”
楊博文聞言後也是一臉的詫異,老者則搖頭歎息道:“提她做什麽!這個禍根,險些害得我家家破人亡!她本是我長姊、家裏唯一的女郎,你曾祖因此對她疼愛有加。
當年前朝昏君滯留江都,召進諸家女子奉駕。你曾祖擔任別宮衛官,不舍得骨肉分離,借著職務便利把這禍根藏匿在家,結果她卻貪慕榮華,以為你曾祖壞了她的富貴機緣,竟然破窗逃家,去別宮告發你曾祖,咱們一家因此遭難,你曾祖當即被昏君下令格殺,唯你祖父帶著我逃離了江都。
後來你祖父投靠義軍,幾番戰場的搏殺功勳,在今朝換來一個榮封,得以返回故裏。前朝滅亡,別宮荒廢,這禍根同一群宮女聚在別宮。你祖父可憐她過得悲慘,又把她接回,結果她卻瘋瘋癲癲、胡言亂語,隻說自己是昏君寵妃,要招陰兵勤王護駕,你祖父被連累削爵,但也總算盡了手足至親的責任”
在場楊氏族人包括楊博文在內,聽完老者的講述,才知家族還有這樣凶險的過往。
徐逸本來都已經腦補出一個高門大婦妒殺小妾的狗血故事,卻沒想到事實竟是如此,一時間也真是不知該要作何評價。
不過看到這陰靈一直傍著花樹存在,雖然靈性不高,但對宅中楊氏族人顯露出一種本能的仇恨,徐逸感覺事情可能還有隱情。
不過這本就是別人家事,而且看起來這陰靈也與婦人自縊死亡沒有直接的關係,他便也不再繼續追問,準備之後有暇再認真鑽研下這節樹根。
玄門傳承各有長短,東玄宗的道法體係本就頗少與陰靈妖異相關,海外縱使遇到,也能憑著道法暴力解決,可在道鼎法禁覆蓋的中州,便有點不湊效。不隻徐逸諸多迷茫,就連卓元節這個道境劍仙也頗感被動。
卓元節雖然指出了花樹的奇特,但這跟婦人的離奇死亡似乎也沒有什麽直接的關聯,於是便請楊博文把婦人屍體搬回房中再屏退眾人,將屍體仔仔細細檢查一番。雖然對死者有些不敬,但想要了解更多端倪隻能如此。
因為之前少年體內出現黑魂膏那種毒物,卓元節便不讓徐逸再直接插手,隻是自己認真的檢查。
徐逸也沒發現屍體上有什麽機數變化,於是便向楊博文詢問這一對母子日常習慣和生活軌跡等,希望能在這方麵有所收獲。
“我這個嫂子因為寡居,性格是有些孤僻,一副心神全都擺在了良子身上,唯恐照料不周。良子雖不像普通少年健康活潑,但性子乖巧、待人和善,對長輩恭敬,對下人體貼”
“那這對母子,日常有什麽接觸到玄異事物的機會沒有?”
“我本身是有玄門出身的背景,偶爾會在家裏接待一些玄門修士的朋友。家裏經營著一些玄修的買賣交易,相關的事情彼此也都會有討論。良子他沒有修道的稟賦,嫂子也不舍得讓他清修吃苦”
楊博文一邊回憶著一邊講述道:“如果說有什麽直接接觸玄異的機會,那就是前往禮祭城北安化廟。安化公是前朝一名受籙的道士,大亂之年為了保護城民百姓與妖異搏鬥戰死,因此深受城民崇拜,為其設廟祭拜。我也曾經去過,安化公因為玄門正統的緣故,雖然已經化身荒祇,但靈性卻並不妖邪,仍然存著守護一方的道心”
徐逸聽後略作沉吟,又望著卓元節說道:“卓師兄,那黑魂膏對荒祇陰靈會不會起效?”
“這一點我倒不”
卓元節話還沒有講完,突然見那屍體腦後髻下拱起一個鼓包,連忙催動劍氣絞殺,鼓包破裂露出一個展翅欲飛的蜱蟲。
那蜱蟲破裂後,竟透出一股與之前少年房中點燃的熏香類似的香氣。而除了這一蜱蟲以外,婦人腦殼裏竟空空如也,似乎所有的言行舉止都源自這蜱蟲的支配。
“竟然是安化廟!可恨、可恨,我家四時殷勤供奉,那邪靈竟還如此歹毒迫害!”
楊博文見狀臉色一變,當即要出門報仇,卻被徐逸給喚住了:“既然已知源頭所在,事情也不急在一時。那安化公享受城人供奉多年,陰祟手段未必隻此。還是先將家人全都檢查一番,再為家宅布置法陣守護,確保此間不會有妖邪異變,再去討還血債!”
“徐師弟你說得對,我隻是、隻是唉,慚愧啊,朝夕相處的家人,因我失於關照,竟然慘遭這樣的毒手!”
楊博文一臉的悲憤懊悔,聽完徐逸的建議後,便連忙去召集家人。
江都城北有一座廟宇,規模宏大氣派,占據了幾乎大半個坊區。在入拜者絡繹不絕的大堂後方,有一座被布帷牢牢遮掩覆蓋的小房子。
廟宇的後方,一名玉冠華服的中年人疾步走進房間裏,向著那幽暗的室內怒吼道:“安化公,你對城南楊宅做了什麽?明知那楊博文請來海外的同門相助,你竟還不知收斂,若影響到別宮大陣的使用,別怪我不客氣!”
“楊家來客修為極高,即便我不出手,必然也會被他們察覺,那時仍要被動。我倒想請問國公,你們究竟在忙什麽?大事籌備已近半年,卻仍遲遲不肯發動,遲必生變!”
室內幽暗中響起一個聲音:“還有,之前的要求我要改一改,我要楊家那個劍仙的身軀。劍修入道已是困難,如此壯年入道、氣血鼎盛的劍仙更是千載難逢,我要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