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事情不對頭啊 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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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世界的兵製,無非就是三種:一是封建兵製,就是將兵役和土地掛鉤,由土地收益支持服兵役的各種開支,唐朝的府兵,陳德興的士爵兵,日本的武士,歐洲的騎士,土耳其的希帕衣騎士,都是這樣的封建兵。
這封建兵的特點就是初興時強大,中後期沒落。隨著時間推移,一部分封建兵轉化為貴族階級甚至大封建主;另一部分則陷於破產,失去支撐兵役的財力,在世道紛亂的歐洲則會淪為雇傭兵,在太平無事的中國則會淪為農奴、佃戶朱明王朝中後期就靠這種農奴、佃戶維持,其實就是有國無防。
二是募兵製,就是花錢雇兵。在唐朝的府兵製沒落後,一直到南宋滅亡,募兵就中國兵役製度的主流。而募兵製在古代社會,又大約有兩個類型,一是兵為將有的雇傭兵。唐朝的藩鎮、羅馬的蠻族雇傭兵和歐洲近代的雇傭兵,還有著名的馬木魯克兵(在封建化之前),高麗國的三別抄都是兵為將有。而兵為將有自然容易出軍閥,除了小國林立的歐洲,世界其他地方,兵為將有的雇傭軍,最後都會誕生出大軍閥。
另一種雇傭兵形態則是文官政府直接控製雇傭兵,後世的近現代國家,在實行募兵製的時候,大多如此。但是這種文官政府募兵的體製,對於官僚機構的高效和清廉擁有極高的要求,而且還必須有一套培養軍事官僚的體係。而中國的宋朝,既沒有高效廉潔的文官政府,更沒有一個由文官政府控製的軍事官僚培養係統。雇傭兵到了他們手裏,自然隻有*朽壞了。
而在中國古代,當雇傭兵和封建兵出現朽壞*,無法再負擔起保衛國家和鎮壓叛亂之責任時。一種介於封建兵和雇傭兵之間的團練兵。就應運而生了。
而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以宗族血緣和同鄉同窗為紐帶,以儒家士大夫為骨幹。以士大夫的同鄉同宗佃戶為戰士的團練武裝,就是宋明清三代書生心目中最理想的軍隊模式了。
至少在泉州府團練軍剛字營管軍。太學上舍出身陳子龍看來,興辦由士大夫控製的團勇武裝,就是拯救大宋江山,捍衛孔孟聖道的唯一方法。
既然那些不讀聖賢書的武人要麽朽爛無用,要麽不忠君王,那大宋還要這些武夫作甚?既然大宋是和士大夫共天下,那書生掌兵才是正路。
大宋三百年來的治軍用兵之道看來還是錯了,不應該是以文禦武。而應該是書生掌兵,文武合一!
若能早個幾十年上百年就大辦團練,大宋何至於有今日之危?
出身興化(興化軍,靠近泉州)大族,曾祖父陳俊卿在孝宗朝曾經拜過左丞相的陳子龍,這個時候看著校場當中整齊肅立的千餘陳家族丁,是很有一些感慨的。
且不說這千餘精壯漢子的武藝如何,單是他們在這火熱的日頭底下一站就個把時辰,還如此嚴整,絲毫不亂。而且連半句怨言都沒有,就是泉州城內外的那些禦前大爺兵不能相比的。
陳子龍雖然是文士,但同時也通武藝。曆史上他還教出一個武術家女兒名叫陳淑珍(許夫人)的。是南宋末年的抗蒙鬥爭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而在臨安上太學的時候,就和當時在武學當博士的陳淮清相交,經常討論兵法,而且也拜讀過陳德興寫的兵書戰策都是最實用的練兵打仗之法。他的千餘族丁,就是按照陳德興的練兵之法,嚴格訓練出來的。連大義教官都原封不動搬了過來,都是由族中飽讀詩書的青年士子出任。而普通兵丁,也都是興化陳氏的族人。他們平日裏麵的訓練,也都是按照北明士爵兵的要求進行的。
唯一有所區別的。就是武器裝備不如士爵兵那樣豪華。不過也不算太差。全軍上下配了200副步人甲,400副皮甲。400副紙甲,200張神臂弩。200張步弓,200杆長槍,400副刀盾(福建多山,騎兵沒有太大發揮餘地,所以就多配刀盾兵和弓弩兵了),還有一雜七雜八的裝具和箭簇。
所有的兵甲器械,包括一支箭一張弓,都是陳子龍親自向泉州的各種手工作坊下單,親自過目驗收的!質量是絕對有保障花自己的錢,當然要睜大了眼珠子反複驗收了,哪怕一點兒小毛病,都得返工重做!
這團練可是兵為士有的!泉州府隻是撥下些經費,其餘一概不管。募兵和置械都是掌兵的書生自理,也就是陳子龍自理。而且上麵撥下來的經費不足,陳子龍還自掏腰包貼進去一萬多貫,怎麽能打馬虎眼?
花自己的錢,練自己的兵,自然是萬分上心。隻是這種兵為士有的團練,和兵為將有的雇傭兵,又有多大的區別呢?將團練當成做官本錢的士大夫和擁兵自重的武夫,又有什麽不同呢?
這兩個問題,趙家的老祖宗早就想透了要不然哪兒的文武殊途和唯有讀書高?
不過剛剛當上兵頭,實際上已經轉變為武士的書生陳子龍,現在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想過。
一個陳姓的機宜跑到了校場裏麵,喜氣洋洋地大聲道:“剛中(陳子龍字),團練使的命令下來了!”
陳子龍一下轉過身,手按寶劍,“是要出兵麽?”
陳姓機宜雙手將令箭交給了陳子龍,陳子龍驗看一下,就隨手丟給了自己的護兵。陳姓機宜這才道:“團練使叫咱們打頭,先去太乙觀正門堵門,別讓那裏麵的天道徒往刺桐港去。”
“號賞呢?可曾頒下?”陳子龍問替朝廷辦事居然先問賞!這事兒早上一年,他是想都不曾想到的。但是如今,這千餘陳家族丁都把性命托付給了他,他又如何能讓他們白白送了?
“開拔費給1000貫,一個天道徒的腦袋值50貫,方玉門的腦袋值5000貫,太乙貫裏麵的財物任憑咱們去洗。”
陳子龍點點頭,價錢還行!大步走到了自己的族丁陣前,一揮胳膊,大聲道:“兒郎們,出兵!隨某殺敵立功去!”
“某等願為管營效死!”
陳家族丁則大聲應和不是替朝廷效死,而是替陳子龍賣命!這千餘陳家族丁隻聽陳子龍的,哪怕泉州團練使趙與鬱親至,想越過陳子龍指揮這支兵也是辦不到的!
……
“某等願為團練使效死!”
泉州團練使趙與鬱此刻也麵對著兩個誠字營(趙與鬱字孝誠)的團勇,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他一個趙家王朝的疏宗遠親,本來應該是遠離兵權這種東西的趙氏宗族掌兵權,皇帝老子還能睡得安穩?可是現在,兩千誠字營精兵,居然都是他趙與鬱的私兵,掌兵的管營和隊官,不是他的兄弟就是他的子侄。士兵雖然不是趙家人,但也都是趙家客戶(佃戶)的丁壯。
這兩千精兵不用說,也是吃趙家(趙與鬱家)飯,穿趙家衣,武器兵甲軍餉,都是趙與鬱籌措的。他們就是趙與鬱的私兵!也隻聽趙與鬱的命令!便是皇帝老子親自過來,沒有趙與鬱的命令,也一樣指揮不動!
當然,現在的趙與鬱隻是覺得有點不真,並沒有感覺到事情已經不對頭了他還覺得自己是中過後門進士的士大夫,是可靠的文官,不是擁兵自重的亂臣賊子,絕對不是的……
“出陣!隨某立功去!”
趙與鬱的身手居然也頗矯健,下完命令就躍上一匹駿馬,然後就一馬當先走在前麵,領著他的兩千練勇,浩浩蕩蕩的往泉州南門而去。
……
“天使,您看那些團練……”
泉州南門又稱塗門(原先大概是土門的意思),貫通城門內外的長街叫塗門街,是泉州最繁華的地段,街道兩邊高樓林立,其中就有屬於季老賊的南海望月樓。這是一間三層高的酒樓,在三層樓的一個靠大街的包間窗戶後麵,季老賊季治濟正手指著樓下正在通過的團勇大兵,和身邊的墨影娘說話。
“不弱,這些團勇看上去不似弱兵!”墨影娘的秀美微蹙。她雖是女流,但也是知兵的。“比臨安的三衙兵強多了,若是指揮得當,再多些曆練,一定能成強兵的。不過,這一次他們還是保不住泉州的。”
“那是,那是,都是些初上戰場的農人。”季老賊拈胡子,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可是他們一出城,泉州城內就隻剩下咱們和白番的人馬了,這要關起門來殺,咱們的人仿佛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墨影娘冷笑幾聲,道:“怎麽會關起門來殺呢?到時候奪下塗門,把城外的泉勇放進來不就行了?那些泉勇頭目們大多都在城內安了家的,哪怕不是大房,外室讓那些色目辱了也是大沒麵子的。不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