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渡劫(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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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皂泡猶如熱巧克力上的棉花糖, 半化在玫瑰香氣裏。棉花糖底下則是肉粉色的美胴, 年輕富有彈性的肌膚正被柔水浸潤著,豐腴的雪峰悄悄藏在棉花糖隨水波微顫。她的笑時而明媚,時而妖嬈, 直逼著蕭玉的雙眸,牽引著他的思緒。
上一次歡愉已經是幾百年的事,那次他也是因為賭氣, 嫉妒姓楊的江南才子, 在風月裏醉得不省人事。
司妍沒有生氣,她從不會為這種事生氣, 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
蕭玉凝視著層層疊疊的雪白,隻要稍稍伸手就能嚐到棉花糖的香甜, 可是他興味索然,浸泡在水裏的美人堪比木偶,實在無法讓他下嘴。
“以後別這樣了。”
蕭玉異常嚴肅,用來迷惑別人的淺笑也不見蹤影。馮薇薇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嚇壞了, 整個人縮進水裏, 躲在浴泡下麵。她哭喪起臉, 嘟著嘴說:“對不起。”見蕭玉無動於衷, 她又把身子往下縮,把脖子與下巴都埋在水裏。
“我從片子裏學的,我以為你會喜歡。”
馮薇薇快哭了,小鹿般的眼睛漸漸泛紅,蕩起一層朦朧水霧。
“我喜歡你, 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我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引起你的反感,但我實在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接受。不要拒絕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哪怕你讓我去死我也願意。”
馮薇薇鼓起勇氣終於說出心裏話,蕭玉聽後陷入沉默,這話真耳熟。
過了很久,久到泡沫開始化開,久到水沒了溫度。蕭玉嘴角的笑再次浮現,他微微歪著頭,深邃的眉眼蕩起令人怦然心動的溫柔。
“第一眼隻覺得你漂亮,但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你都是那麽可愛,其實你完全不必這麽做,因為我早就喜歡你了。”
馮薇薇受寵若驚,愣了許久,當她反應過來時,她一下子就忘記場合,張開雙臂從水裏躍出,像把鉤子把蕭玉勾到懷裏。
“真的嗎?你真的喜歡我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興奮的聲音微顫著,蕭玉順勢把她抱到懷裏,然後拉過旁邊浴巾體貼地蓋在馮薇薇的身上。
“騙你幹嘛?傻瓜。”
蕭玉伸出食指在馮薇薇鼻尖上輕點了下,美好得如韓國言情劇橋段。
馮薇薇激動極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嘴裏喃喃地說:“我終於等到了……我終於等到你了……”
“嗯,快點洗吧,不要著涼了。著涼還怎麽帶你去看電影?”
蕭玉邊說邊打開水籠頭,熱水潺潺流出,使得冷卻的浴缸水有了暖意。
“你先洗澡,我在外麵等你。”
說罷,蕭玉退出浴室,關門的時候他做了個誇張的拜拜手勢,逗得馮薇薇咯咯直笑。浴室門關上刹那,蕭玉的笑容消失了,仿佛沒電的機器人,表情姿勢一切歸零。
蕭玉坐在客廳沙發上,兩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他正麵對著一道很難解的題,連作弊的機會都沒有。忽然,窗咯吱響了下,他以為是司妍回來了,起身抬頭看是外麵熊孩子在扔石子,幾顆石子接二連三砸在窗玻璃上。
蕭玉心情不佳,抬手彈下響指,窗外立馬傳來“哎呀”叫聲,緊接著就是熊孩子的打架哭嚎聲。
沒等到人商量,馮薇薇就洗好澡了,她從浴室裏出來,身上依舊圍了條浴巾。蕭玉很體貼地又往她身上蓋了層。
“這天容易感冒,快去穿衣服,我訂好電影票了。”
馮薇薇眨巴幾下眼,俏皮地笑問:“什麽電影?”
“是你喜歡看的。”蕭玉邊說邊把她往門處推,待馮薇薇一走,他立馬拿出手機訂了兩張電影票。
與此同時,司妍已經悄悄來到沈維哲住的xx大酒店。作為一隻貓有諸多不便,而且她不能像蕭玉隨心所欲變幻。
司妍在xx大酒店前潛伏了會兒,然後繞到酒店後門,趁人不注意時“噌”地留入員工通道,再搭乘貨梯。
沈維哲住在高層,算是xx大酒店最好的房間。汪琪說沈維哲家底豐厚,此次回來是落葉歸根,為家鄉做點貢獻,沒有離開的打算。
司妍才不信“落葉歸根”這種鬼話。沈維哲除了錢權女人大煙什麽都不喜歡,更別提高尚的想法,之前戰亂也沒見他出過力。
司妍怪看不起他的,在她印象裏他就是跳梁小醜、卑鄙小人,半點都上不了台麵,可不知為什麽,媒體大肆宣揚,還把他捧為民國大師,真是可笑又可歎。
“叮”的一聲,電梯停下了,正是司妍想去的樓層。電梯門緩緩往兩邊移,司妍立馬鑽出門縫,往2308套房跑去。
一路上有不少障礙,忽然冒出的保潔麵,還有來來往往的住客,好幾次司妍被逮個正著。
這家酒店不歡迎貓狗之類的寵物,被抓住隻有滾出去的份。經過鋪著紅地毯的走廊時,司妍格外小心。
離2308號房越來越近,一股銅鏽味也越來越濃,司妍不由停下腳步躲入角落,看著對麵高聳的深紅大門。
視線有些朦朧,仿佛被層薄霧籠罩。貓的感知要人敏銳,司妍眯起雙眼就看見縷縷陰氣從2308號門的底縫裏鑽出來,像無數出穴小蛇狂舞著。
司妍仔細觀察,她無法確定能否進入這個房間。當初她沒把沈維哲放在眼裏,一時大意著了他的道,同樣的錯誤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破鳥在就好了。司妍心想。雖然蕭玉時常不靠譜,但在關鍵時候他總有幾個鬼點子,她終於意識到搭檔的好處了。
“沈先生,謝謝你的采訪。祝您身體健康。”
“哪裏,哪裏……你們太客氣了。”
……
2308室的門後傳來囂鬧的笑聲,緊接著門開了。司妍看到幾隻腳走出來,然後在門外站了會兒。
趁這麽個時候,司妍神差鬼使地溜進2308室。這是很大的套房,裝飾得十分奢華,就和老上海灘宋紹勳的府邸一樣,西洋風格的背椅,帶有大玻璃的立櫃。
司妍七彎八拐來到類似書房一樣的房間,這裏的銅鏽味更加濃重,簡直到了刺鼻辣眼的地步,真搞不懂,時常來拜訪沈維哲的人一點也聞不出來嗎?
司妍十分疑惑,挨著牆根將整個房間搜尋了遍,這濃濃的血腥仿佛來自房裏的每一寸,地板、桌椅、牆紙……
“哐咣”一聲,有人撞翻了什麽東西,緊接著就是句髒話:“媽的!”
沈維哲回來了!一腳深一腳淺地朝這裏靠近。司妍貓著腰小心翼翼往後退,一直躲到櫃子底下像地毯般趴好,露出一雙明亮的大圓眼細細觀察著。
大約過了一分鍾,司妍麵前出現一雙老腿,老腿邊還有根拐杖。拐杖顫巍巍地朝她所在的方向挪,左點幾下右點幾下如同盲棒。
“每天都要應酬,累死我了。”
沈維哲一邊咕噥一邊癱坐在搖椅上,拐杖貼著椅把手放置。終於,司妍見到幾十年前的仇家,果真老得沒法看了,以前被無數少女崇拜的臉猶如枯樹皮,深凹的眼則是樹皮上的坑洞,青黑且無神。
“哎,真是受不了這身子了!”沈維哲嚅著幹癟嘴唇自言自語,或許是寂寞的關係,他的嘴始終在動,一個人對著空氣嘮叨半天。
“我說這日子什麽時候到頭呀。”
沈維哲扒拉幾下頭發,油光鋥亮的頭皮上稀稀拉拉垂著幾根銀絲,經他的手一拔弄,一簇一簇纏在他瘦指頭上,轉眼就禿了。
沈維哲低頭看著指間的銀絲歎息道:“這身體真不中用,太不中用了……”
說著,他把手伸進襯衣領子裏撓幾下,撓著撓著,衣領處就溢出暗紅色的汙漬,沈維哲突然駝背縮脖,手往裏伸著像是掏什麽東西。
“終於抓到你了!”沈維哲興奮地笑了起來,驀地把伸在領子裏的手拔出來,隻見一隻手指大的小老鼠“吱吱”地叫喚,在他指間掙紮著。
沈維哲看著老鼠流露出慈愛的目光,仿佛看著自己的孩子忍不住伸手輕撫,下一秒,他突然變了臉,狼吞虎咽將老鼠塞進嘴裏用力咀嚼,老尾細長的尾巴在他唇邊彎曲抽動,他用力一吸,吮麵條般將半根小細尾吸進嘴裏。
司妍看得一清二楚,好在她是見過世麵的,對於眼前恐怖片似的場景不為所動。
過了會兒,沈維哲像是被這身整齊的襯衫綁得難受,他站起來拉扯衣領袖管,漸漸露出一具殘不忍睹的血軀。
他的身體已經腐爛,軀幹上布滿白蛆,那些白蛆成群結隊在爛洞裏鑽進鑽出,把它當成遊樂場,另半身血軀隻剩幾根肋骨殘筋,本該是擺放五腑六腑的地方,如今隻剩幾個用來填充的棉花袋子,這棉花也與殘軀一樣紅得發黑。
沈維哲低頭看著恐怖的身軀發出一聲冷笑,隨後他擰開拐杖上的龍首,從空心處拿出一瓶藥劑,隨後他擰開藥瓶將液體一飲而盡,刹那間,蛆蟲被團藍火吞滅,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也慢慢消失。
目睹完整個過程的司妍不小心嘔了聲,沈維哲頓時轉過頭,皺幾下鼻子,像條狗聞著不屬於這裏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我的時速這麽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