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安己方能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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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半夏:“我們找了你很久,可到青玉庵都被拆了,我們都沒有找到你。 章節更新最快這麽多年,你住在哪裏?”
舞娘子輕輕抓撓著肥貓的毛發,鮮紅的指甲讓人毛骨悚然:“年年歲歲,冬雪夏雨,我就在這裏。”肥貓躍下,跟在舞娘子腳邊,亦步亦趨。樓半夏和蕭煜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在山野深處,竟然有一座矮小的土地廟,不知是何人所建。這些年來,舞娘子就藏身於此。土地廟曾經受過香火供奉,對附近的地域有著一定的影響力,舞娘子居於此處,會影響到埋葬在附近的屍骨也是正常的。
不過,看舞娘子的樣子,她似乎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看著土地廟,樓半夏悄悄搓了搓手掌:“舞娘子,你可知今夕幾何?”
舞娘子愣了愣,驀地抬頭看著她,神色迷茫。樓半夏抬手結印,舞娘子似乎察覺到危險,紅綢出手直衝樓半夏麵門。蕭煜舉劍斬斷紅綢,與舞娘子糾纏在一起。
“陛下,你竟然對我舉劍相向!”舞娘子痛心疾首,隨即臉色變得冷漠猙獰,“既然如此,那臣妾隻能用自己的辦法將你留下了!”
樓半夏的印打在土地廟上,土地廟中的土地像瞬間化為齏粉,舞娘子如遭雷擊,整個人的動作停滯了一瞬,蕭煜趁機將劍插進了她的胸口。照理來說,舞娘子的魂魄應該被吸進藏星劍中。然而,她卻沒有。
蕭煜那一劍徹底將她激怒了,長發無風自動,眼角鼻孔中都有血漬溢了出來。樓半夏見狀,焦尾琴化作長劍,自舞娘子的頭頂刺下。舞娘子一隻手把住插在胸前的藏星劍,帶著蕭煜往旁邊讓了過去。
蕭煜拔出藏星劍,劍刃劃過舞娘子的掌心,帶出一片血色。舞娘子舞動紅綢,翩然若蝶。伴隨著她的舞動,原本禁止的白骨從四周圍攏而來。天色漸暗,此處的陰氣越發濃重。
舞娘子停下,舉著紅綢看著蕭煜:“陛下,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不必了。”蕭煜打斷了舞娘子的話,將樓半夏拉倒自己麵前,抬起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舞娘子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無數白骨迅速衝了過來,幾乎要將蕭煜和樓半夏吞沒。蕭煜早有準備,白骨圍攏過來的時候,蕭煜驀地將藏星劍拋了出去。藏星劍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識,在白骨間橫衝直撞,每到一處,白骨便化作了一堆碎骨。
樓半夏悄無聲息地繞到了舞娘子身後,無處絲弦自她的掌心飛出,交錯著向舞娘子圍攏了過去,直將她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繭。舞娘子在絲弦編織而成的繭中不斷掙紮,但樓半夏不會給她逃出來的機會,咬破手指在繭上畫了一道困靈符。
白骨盡碎,舞娘子被困,青玉庵的後山又恢複了一片寂靜。
蕭煜收回藏星劍,走到樓半夏身邊:“這一招挺有創意,你是怎麽想到的?”
樓半夏勾唇一笑,指了指旁邊的一棵樹。樹幹上密密麻麻地分布著某種生物的繭,繭的上方有缺口,繭中的生物應該已經離開了。這種密密麻麻的分布方式,看著讓人頭皮發麻,卻給了樓半夏很好的啟發。
“她要怎麽辦,總不能把她永遠困在這裏麵吧?”
樓半夏抿了抿唇:“先把被困在這裏的其他鬼魂送走,舞娘子的執念很深,我得把她帶回牽情閣超度。”囚困著舞娘子的繭被收入乾坤袋中,樓半夏撕裂了手上的傷口,在自己的掌心畫下繁複的圖案,貼在土地廟前的一塊石板上,口中念念有詞。
如果樓半夏沒有猜錯的話,這塊石板下便壓著舞娘子的屍骨。將舞娘子埋葬在此處的人或許是想要借由土地廟將舞娘子邪氣壓住,卻沒有想到舞娘子反而借由土地廟的影響力將這一片都變成了自己的“領土”。
地麵的白骨一點點消失,四周的陰氣逐漸退散,夕陽的光芒透過樹葉灑落在地麵上照射出斑駁的印記,山林間的溫度慢慢升高。樓半夏睜開眼,土地廟周圍圍攏了一圈鬼魂,或迷茫或疑惑。
樓半夏站起身,看向蕭煜:“好了,我們該走了。”
蕭煜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剛走了沒兩步,盼兒便衝了過來,撲倒在她父親的墳包邊,梁碩和汪哲兩個練武的漢子都被她甩在了身後。
樓半夏走到盼兒身邊,雙手撐住自己的膝蓋:“想見見你爹娘嗎?”
盼兒抬頭看著她,有些恐懼,又有些期待:“怎麽見?”
“你閉上眼睛。”樓半夏繞到盼兒身後,伸出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看著一男一女相攜走到墳前,才緩緩鬆開了手,“慢慢地睜眼。”
樓半夏的掌心明明是有些涼的,可盼兒卻覺得自己的眼睛熱得發燙。按照樓半夏所說的,盼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與她隔著一個小小的墳包,她爹和一個素衣的姑子站在一起,看著她淺笑。
“爹……娘……”盼兒的聲音有些不確定,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素衣尼姑微笑著點頭:“盼兒,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盼兒的爹攬住盼兒娘的肩膀:“原本,爹是想陪你再走一段,等你嫁人了,爹再來陪你娘。但天命如此,爹也隻能先走一步了。盼兒,你不要怪爹。”
盼兒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盼兒,不怪爹娘……”
很多時候,命運交錯,沒有兩全之策。盼兒在小小的墳包前哭到昏厥,她的父母也不可能回來。不過,誰又能說這完全是一件壞事呢?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看著梁碩背著盼兒飛奔而去的身影,樓半夏和蕭煜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笑過之後,該解決的麻煩,還是要解決。
牽情閣的地下室中有一個法壇,良棋曾經在此處將蕭煜的神魂送到被困在小世界中的樓半夏身邊。樓半夏將困著舞娘子的繭帶到了這裏,布下了一個超度法陣。
超度,並不是念念經那麽簡單,尤其對舞娘子這樣執念深重的厲鬼,超度的方法更加複雜。
法陣前設了祭壇,超度期間香燭不能間斷。畢巧將往生咒抄寫在黃符上,投入火焰。樓半夏在祭壇前打坐,誦讀解怨妙經。一連幾日,蕭煜來找樓半夏的時候,得到的都是樓半夏正在超度舞娘子的消息。
直到五日後,樓半夏才完成了對舞娘子的超度。舞娘子往生之時,樓半夏也吐出一口血來。是她考慮不周,修了魔道還強行給舞娘子超度,竟然反傷了自己。
畢巧將樓半夏扶起,一臉擔憂:“阿琴,你沒事吧?”
樓半夏搖了搖頭,讓畢巧扶她回房。
超度的過程,其實也是交流的過程。這五天以來,舞娘子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給她灌輸各種負麵情緒。五天下來,她的腦袋都快炸了。
“你知道在數九寒冬到河邊洗衣服的那種痛苦嗎,關節都生了凍瘡,冷到骨子裏,怎麽都暖不了。”
“如果我有選擇的話,當初我就不會入宮,哪怕在街邊乞討,也比踏入宮牆好。”
“你知道嗎,他和太祖長得很像。他們蕭家人最愛的永遠隻是自己,你和我,都將成為明日黃花。”
被畢巧安置在床上,樓半夏沉沉睡去。睡夢中,她仿佛成了剛剛踏入宮牆的舞娘子。那時候,她還不叫舞娘子,叫雲曼。教習姑姑誇讚她人如其名,身姿輕渺如雲,輕歌曼舞,假以時日,可成傾城之姿。
恍然過去三年,她小有所成,成了諸多伴舞中的一個,襯托著領舞。每次看著領舞得到最多的賞賜,甚至得到主子們的接見,雲曼都在期待著自己能夠成為領舞,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雲曼第一次做領舞的時候,教習姑姑送給她一身大紅舞衣,更襯得她膚若凝脂。
“我就知道,你是最適合穿上這身衣服的。”
新年夜宴,雲曼一支《梅綻》贏得滿堂喝彩,站穩了領舞的位置,也得了舞娘子的稱號。教習姑姑給她送來賞賜之物,告訴她隻要她能保持這樣的狀態,不過幾年便能同先前的領舞一樣被放出宮去嫁個好人家。
那時候,雲曼還是沒有懂教習姑姑的良苦用心。
雲曼最適合的,不僅是那大紅之色,還是那身舞衣。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了更多的心思。從舞姬到宮妃,從仆到主,哪裏是那麽容易的?若是雲曼肯安安分分,即便她不願出宮,也可在宮中做個教習,不說榮華富貴,至少衣食無憂。可她偏偏不肯滿足,要去爭那不該沾染的東西。
雲曼至死都在想著太祖會來接她,並不是她有多愛太祖。她愛的,隻是宮闈之中的華美宮室和無上享受。她說蕭家人最愛的永遠是自己,其實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蕭煜握住沉睡中的樓半夏的手,輕輕躺在她的身側,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頰。許是他看得太過專注,不多時,樓半夏便醒了過來。蕭煜起身給她倒了水:“聽畢巧說你吐血了,可曾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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