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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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鈞瞟了一眼樓半夏:“不要再拖延時間了,沒有意義的。小說 ”

    樓半夏掩唇,寬大的袖子沾上了點點血跡:“哎呀,被看出來了。”樓半夏的笑幾乎掩飾不住,青霄此來差不多五萬人,回去能剩下一萬就算他們走運了。而且經此一役,必然會給青霄士兵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她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若是天燼還守不住,隻能說天燼養了一群廢物了。

    千鈞掏出捆仙繩,樓半夏十分順從地伸出了雙手……

    “元帥,您慢一點……”

    “元帥,您怎麽來了?”

    ……

    蕭煜像是聽不到旁人的問候一般,將擋在自己麵前的人全部推開,站在城樓上,遠遠地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樓半夏的雙手被束縛,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回頭,正撞上那雙通紅的眼睛。樓半夏展顏一笑,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明明那麽遠,明明視野模糊,蕭煜卻將樓半夏此時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看著她隨著兩個黑衣人消失。

    “等我。”

    梁碩扶著蕭煜,膽戰心驚地開口:“元帥,您沒事吧?”話音剛落,便覺得手上一沉——蕭煜又暈了過去。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將蕭煜送回了營帳之中。誰都沒想明白,他剛才是哪來的力氣衝上城樓的。

    蕭煜又陷入了昏迷,蘇大夫不敢怠慢,按照樓半夏留下的藥方,每兩天給他換一次藥。每次換藥,都能感覺到蕭煜的傷口又好了一些。換了三次藥,蕭煜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結痂了,蕭煜也在蘇大夫給他換藥的時候清醒了過來。

    這些日子,畏畏縮縮的青霄被士氣高漲的天燼打得節節敗退,不敢闖入天燼領地一步。正如樓半夏所說,她都已經幫他們到如此地步,若是他們還不能把青霄打個屁滾尿流,真的可以一死謝英靈了。

    蕭煜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問當下的情勢。知道青霄已經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卻一改先前“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作風,下令繼續追擊。蕭煜手下的將軍也不是吃素的,更有擅謀略者命人穿上白色衣裳,隻遠遠地站著,便足以讓青霄士兵膽戰心驚。

    魚湯的香氣讓蕭煜感覺到腹內空空,抬頭便看到梁碩端著飯菜進來。

    “你還特地去抓了魚?”蕭煜以為是梁碩準備的,梁碩跟了他這麽久,知道他對魚有些偏愛也不奇怪,“這麽肥的魚,你從哪裏弄來的?”這麽肥的鯉魚,不是什麽地方都能找到的,就算是在晏城千鯉湖,這樣的魚也少見。

    梁碩囁嚅了一下,看著蕭煜喝完了一碗魚湯,才開口:“這條魚是琴公子留下的。”

    蕭煜手抖了一下,險些把碗摔了。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隻是沒了胃口。縱使如此,他還是把梁碩送來的飯菜都吃了。梁碩看著蕭煜沉默地吃著飯,莫名地覺得鼻酸,營帳內太過悶熱,悶得人喘不過氣,梁碩快步走了出去,任由凜冽寒風帶著冰雪刮在自己身上、臉上。

    自從招魂之戰以後,天燼兵士本就勢如破竹,如今蕭煜恢複,重征沙場,所過之處,莫不讓敵軍魂飛魄散,宛如殺神降臨。是以剛剛開春,青霄便扛不住了,派使臣向天燼朝廷求和。蕭長風早已接到邊關戰報,樓半夏的事情雖然被一筆帶過,他也有些膽顫,知道蕭煜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暫且安排青霄使臣在晏城行宮住下,蕭長風急召蕭煜回京。

    青霄使臣磋磨了小半個月,終於被接見,一抬頭看到煞氣淩人的蕭煜,魂兒都要被嚇飛了,說話都說不利索,遑論談判,割地賠款不在話下。

    “其實你們要知道,你們青霄窮成那個樣子,我們天燼其實是十分不稀罕這幾座城池的。隻是為了麵子上過得去,給你們走個過場罷了。”負責接待青霄使臣的禮官輕描淡寫幾句話,讓青霄使臣氣得想要吐血,偏還要做出一副“您說的都對”“真是委屈你們了”的虔誠表情,實在大快人心。

    沒有了雲連生作亂,大陸四國都在連年的征戰中變得疲憊不堪。天燼和青霄之戰落幕之後,瑤藍和祈天也逐漸收了手,四分天下的格局大體不變,隻是邊界線挪動了一些。四國君主誰也不是真傻子,回過味兒來便隱約感覺到,怕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撥。

    蕭煜雖然在朝堂上把青霄使臣懟得恨不得拔刀自裁,可回到攝政王府,侍從侍衛侍婢都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四下寂靜,蕭煜一個人坐在書房,手裏的書很久卻都沒有翻過一頁。

    外麵狂風大作,將書房的窗吹開。蕭煜起身關窗,剛一回身,便看到自己的書案上多了一把琴。蕭煜快步走到桌案前,腳步亂了節奏,險些把自己絆倒。確認了莫名出現的琴便是樓半夏的焦尾琴,蕭煜伸手輕輕撫摸著琴身,嘴角牽起一抹弧度,眼眶卻漸漸紅了。

    邊關徹底平定,梁碩回都,避開了等著迎接英雄歸來的百姓,從家裏過了一趟,便到了攝政王府。管家正琢磨著晚飯要給蕭煜準備什麽呢,就突然被人拽到了角落裏,還以為來了刺客,嚇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到梁碩的臉,才長舒一口氣:“哎喲喂,梁將軍你偷偷摸摸的這是要幹什麽?”

    梁碩也覺得自己其實沒必要,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王爺最近怎麽樣?”

    管家搖頭:“王爺已經瘋魔了。”

    “怎麽著?”

    管家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王爺要大婚了。”

    梁碩也驚到了:“大婚,跟誰啊?”

    “一把琴。”管家長歎一口氣,“王爺從回來就一直心情不太好,王爺最喜歡的幻月也不見了,大家都一直戰戰兢兢的。那把琴誰也不知道是怎麽來的,不過它出現之後王爺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然後……王爺就說他要大婚了。”

    梁碩又是一頭霧水:“幻月怎麽會不見了?”

    管家又歎了口氣:“原本幻月就喜歡跑出去玩兒,一開始我們也沒注意。王爺出征之後,它就再也沒回來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唉。”頓了頓,管家抬頭看向梁碩,“梁小將軍,你一向也在我們家王爺麵前說得上話,不如去勸勸他,讓他不要瘋魔了。”

    梁碩“嗬嗬”一聲,沒答應也沒拒絕。蕭煜決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人能改變。他如今鐵了心要跟一把琴大婚,即便天下人都反對,他也能抱著琴拜堂。

    *

    樓半夏從決定跟鬼使回冥界,她就明白冥王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直到跪在冥王座下,樓半夏都心如止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和恐懼。

    冥王一言不發地走到樓半夏麵前,彎腰伸手,強迫她抬起頭對上自己眼睛:“樓半夏,你好大的膽子!”

    樓半夏掙脫冥王的手:“擋著冥王的麵,哪個敢說自己膽子大?”

    冥王冷笑:“出去這一趟,旁的沒學會,倒是越發牙尖嘴利了。是不是在想本座將會如何懲罰你?放心,本座不會讓你受皮肉之苦。最近冥界正缺人手,少了你這員大將可怎麽能行?關你兩天,本座就讓你回文物修複處去。”

    冥王越是這麽說,樓半夏心裏就越是沒底。冥王從來就不是寬容大度的人,又怎麽會放過公然違背命令甚至出逃的她呢?

    判官還是帶著一臉假笑,將膝蓋隱隱作痛的樓半夏帶了下去,鬼使陌君親自押送她進入寒冰地獄。

    小小一方天地,連翻身都難。如同一個不大的冰繭,將樓半夏困在其中。這是為她量身打造的牢獄,冥王美其名曰——靜心思過。這可真是夠靜的,仿佛被封閉了聽覺。身體隻能在微小幅度內調整姿態,睜開眼就是一片雪白,看久了,連冰晶的形態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過去了多久,有人打開了冰繭,冥王接見樓半夏。

    判官跟在冥王身邊,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中放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白色玉石,唯有中心一團血紅,看上去像是溢開的血,又像被冰封的心髒。樓半夏不知道冥王打的什麽主意,緊繃著身體,強撐著不讓自己露怯。

    冥王端坐在高位,居高臨下地看著樓半夏,唇畔帶著一抹詭譎的笑意:“為了讓你收收心,本座這些日子可是煞費苦心,才想出了這個精彩絕倫的辦法。世間有個詞用來形容無情之人,叫做鐵石心腸;還有一句話用來形容心思純淨,叫做一片冰心在玉壺。本座廢了好些心思,才物色出這塊冰種沁血白玉,很適合你。”

    冥王的意思,樓半夏已然明白,她也知道,自己沒有反抗的餘地。

    胸口被破開的時候,她感覺不到一絲絲的疼痛,隻是麻木。判官換心的動作十分迅速,仿佛已經做過無數遍。鮮紅的心髒離開自己的身體的時候,眼淚溢出了樓半夏的眼眶,砸在判官手上,被無情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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