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往事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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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戒一出,萬鬼臣服,我自信這些行屍傷不到我分毫,於是向前衝了兩步,舉起匕首就插在了一具行屍的腹部,那具行屍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此刻水小六回頭看了看我,疾步向那人奔去。
    
    那人見水小六朝自己跑來,惡罵了一聲,轉身就跑,水小六停在了原地,腳下輕動,踢起地上的黃土塊,那黃土塊帶著一陣破風之聲,砸在了那人背上。
    
    那人吃痛,哀號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拿著匕首左右揮動,殺的正起勁,但那人倒下之後,木棍便脫了手,行屍也跟著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我幾步跑到他身邊,狠狠踢了他一腳,他哀號了一聲,轉過身子,麵露苦色,抹了抹嘴角的鮮血,對我說道:“小兄弟饒命,我就是想要混口飯吃,賺點外快,我殺的可都是高麗棒子,沒有中國人!”
    
    我越聽越氣,“他們就不是人?”
    
    於是,又踢了他一腳,誰知那人卻故作疼痛,就地打起了滾,水小六卻沒有看這人,眉頭緊皺,望著後方。
    
    我攥住匕首,就想一刀了結他,誰知那人滾動中又撿起了那根木棍,衝我大笑不止,剛要揮動手中的木棍,卻不知從哪兒襲來一股邪火,貼著我麵門直直的射向那人。
    
    我剛要回頭,卻見那人渾身已經著起了大火,沒看到掙紮嘶吼,屍身已經燒的差不多了。
    
    我順著水小六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溝壑中穿行著,看不清麵貌,隻感覺此人走路的姿勢很怪異。
    
    “哼,鬼魂符咒!”水小六說道。
    
    “鬼魂符咒?”
    
    鬼魂符咒,我在腦海中努力思索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對鬼魂符咒這個詞沒有印象,我望著遠處漸近的身影,疑惑的問水小六:“到底咋會事?那人是誰?”
    
    “不知道。”水小六望著遠處孤影徐徐說道。
    
    那人越走越近,天色微亮,這才看清他的麵貌,但除了體型高大些,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在人群中唯一能認出他的方法就是他頭上那撮怪異的白毛。
    
    水小六看他已經來到身邊,向前踏出一步,他也停住了腳步,兩人四目相對,像是多年的故友,又像世代的仇敵。
    
    “本事見長,沒有恒大壽印也能闖到這七絕溝中!”那人怒瞪著水小六,語氣低沉。
    
    “你不也沒有佩戴壽印,每日在鬼股蕩中中穿行,我早就該想到是你,當今世上能把符咒用至這般境界,除了你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
    
    水小六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那怪人看著身前即將燃盡的幹屍殼子,憤憤說道:“這人作惡多端,賺不義之財,早就想收拾他,怎奈同是莊中之人,不好鬧翻,今日撞個正著!”
    
    “幾十年過去了,脾氣變了不少,卻怎麽不見老!”
    
    那人聽完擺了擺手問水小六:“你們到這做什麽,七絕嶺除了惡人就是惡獸,可沒有你要尋的那些天靈至寶!”
    
    “前些天馬忠是不是送來一個小姑娘?”我看他對山莊中的事情很是熟悉,便開口問道。
    
    那人皺了皺眉,對我說道:“那是總舵主馬狄的孫女,正在七絕嶺養傷。這本是莊重機密,本不應當你們講,但現在山莊群龍無首,已是一盤散沙,若是沒什麽大事,就早早回去吧!”
    
    他說完搖了搖頭,但掩飾不住眼神中那一抹憤恨。
    
    那人說完摸了摸腰間的布袋,取出一張符咒,雙手持符遞給了水小六,低歎了一聲:“當初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張是太乙明路符,待到前方無路之時,催動即可。我還要去接應其他入嶺之人,不能遠送,告辭!”
    
    我望著他蕭索的背影,問水小六:“那人脾氣還真怪,但手段卻挺高明!整天在鬼股蕩中穿行,竟片葉不沾身!”
    
    水小六眯起眼,望了望日頭,低聲對我說道:“走吧!”
    
    風沙吹散了來時的印記,前方雪峰傲然,日頭初升,新的希望,也可能是毀滅的前兆。
    
    那人脾氣雖怪,但心腸卻不壞,我心下好奇,問水小六:“那人到底是什麽人?”
    
    “他本是在旗的滿人,時局動蕩之時,家境落敗,但卻畫的一副好畫,我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他的性命,我看他畫工超群,又把他送到‘玄真子’那學習畫符之法。”
    
    這一路行來,滿麵風塵,為了打發枯燥行進,我不停的問這問那,水小六皆是搖頭不答。
    
    七絕溝一望無際的荒嶺,看不到生命的氣息,雖沒有沙漠大海那般廣垠,但若是意誌薄弱之人行走其間,當真是萬念俱灰,七情絕根。
    
    我看水小六不說話,無奈問道:“我看那人畫符手段了得,怎麽會被你救下?”
    
    “都是些前塵往事,不提也罷!”水小六說完依舊自顧自的走著。
    
    我緊跟在他屁股後,追問道:“那就講講往事,總比這麽幹走強,我憋得慌,總粘牙你也不好受。”
    
    水小六停下了腳步,莞爾一笑,說道:“好,我就講講那段往事!”
    
    原來這個怪人,本叫葉赫那拉·白日,是地地道道的滿人,祖上跟著努爾哈赤打過天下,世代吃皇糧。可到了他太爺爺那一輩兒,家境已經落敗。到了他這一代就更加貧寒了,父母下海經商失敗,鬱悶成疾,很早便撒手歸了天,就自己天天守著一間四壁頹然的老房子發呆。
    
    這一日,他正在家暗自躊躇,晚飯吃紅薯還是缸底的棒子麵,剛要出門,突然聽到一陣敲門之聲。
    
    他幾步走到門口,以為是逼債的,搓了搓手,硬是沒敢開門。
    
    突然聽到一個老頭兒的聲音:“白日在家嗎?”
    
    他聽完心中疑惑,聽聲音像是隔村兒的老李頭兒,可這吃飯的點,怎麽跑到自己家來了?
    
    他試探的開了門,探出頭去,剛要問是怎麽一回事,卻是眼前一亮,看老李頭身旁正站著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正是他的閨女,李霓凰。
    
    沒等白日說話,那老頭一把拽開了門,把他也推到了裏屋,白日不明所以,被驚的合不攏嘴,顫聲問道:“大爺,你看我這也沒有啥吃的,沒欠你……”
    
    老李頭兒聽完皺了皺眉:“白日,我看你人不錯,雖說沒什麽本事,但隻要你對我閨女好,選個日子,把你倆婚事辦了!”
    
    白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上掉餡餅樣的好事,怎麽會找到自己頭上,趕忙問:“你閨女是這麽漂亮,找什麽樣的沒有,找我這個窮鬼多遭罪。”
    
    說完,看了一眼李霓凰咽了口唾沫。
    
    老李頭兒歎了一聲,說道:“哎,我也不想把閨女嫁給你,可這年頭兒我自己都養活不了,我拿什麽養閨女,屯子裏年輕人能跑的都跑了,你小子還算健全,別得便宜賣乖了!”
    
    白日聽完心中一喜,看著羞怯的李霓凰,恨不得馬上就撲上去。
    
    沒幾日,白日不知在哪弄來一頭毛驢,興高采烈的來到了李霓凰家,算是接親,毛驢馱著新娘,一路晃晃蕩蕩到了自己家,白日特意燉了鍋菜,這就算成親了。
    
    可成親的喜悅沒幾天便被窘迫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看著一天天消瘦的妻子,白日心裏也不是個滋味,七尺男兒卻連媳婦都養不活,心裏發了狠,就要出去闖蕩穿蕩,多賺些錢,讓媳婦過上好日子。
    
    給李霓凰留了半缸棒子麵,交代完一切騎著毛驢就出了屯子,可他這一走就是二年,在外麵賣畫寫字也賺了點小錢。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日日盼著他回來,缸裏的棒子麵也一天天見少,為了不讓外人笑話白日,寧可餓著也沒回娘家吃一頓。
    
    一轉眼三個多月,老李頭兒都沒有自己女兒的消息,以為小兩口過的挺好,忘了自己家。可心裏確是樂開了花,下午就準備去看看女兒。
    
    可老李頭兒剛一進屋,心裏咯噔一下,老淚縱橫,一看自家的女兒竟硬生生的餓死在炕上。正值三伏,不知道死了多少天,屋中臭氣熏天。
    
    老李頭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女兒用炕席卷了起來,沒有錢買棺材,也沒有力氣埋,席子一卷扔到了炕梢。
    
    兩年後,白日穿的溜光水滑,依舊騎著走時騎的那頭毛驢,回到了家中,嘴裏哼著小曲,把毛驢綁到了家門前的梨樹上。
    
    看快到吃晚飯的點,家裏竟沒冒起炊煙,心裏一酸,看來李霓凰一個人在家真是苦了,肯定是又皆不開鍋了,想到這,邁開步子就向屋子裏行去。
    
    他剛要伸手開門,卻見妻子迎了出來,屋子裏也沒有點燈,看不清妻子的表情,隻是瞧著妻子臉頰都凹陷了下去,抱著妻子痛哭起來。
    
    妻子把他扶到屋中,讓他在炕上坐一會兒,說他這幾年沒回來,在外邊肯定吃了不少苦,就要給白日燒水做飯。
    
    白日看到妻子這麽賢惠,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坐在炕上,炕上竟全是灰土,一摸才知道,炕上沒有了席子。
    
    白日剛要拿出他從鎮子裏買的耳環給妻子,探頭看去,卻發現妻子沒了腦袋,爐灶下的火苗也是陰慘慘的綠色。
    
    白日咽了口唾沫,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晃了晃腦袋,再看哪是沒了腦袋,隻是剛才妻子低頭燒火自己沒看清而以。
    
    但白日坐在屋子中總感覺怪怪的,後背無風自涼,汗毛也不知不覺都立了起來,心裏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他拿著那對耳環,緩緩走向妻子,卻看到妻子正拖著自己的腦袋,梳完頭發畫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