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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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走出了鶴鳴樓,原本神情驚慌失色的南宮花突然發出一陣不可抑製的笑聲。陳仲卿轉過頭,有些目光不解的望著身後笑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此時她的手指緊閉輕貼著雙唇,望著仲卿身後,之後又將目光轉開,大抵是最身後有什麽東西逗樂了她。笑聲不斷,倒並不顯得粗魯,如銀鈴輕響。在這昏暗安謐的長街上蔓延開來。

    讚仙觀捂著濕漉漉的褲襠,在邢銘陽和丘梓山的攙扶之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聽見背後熟悉的笑聲,讚仙觀回過頭狠狠瞪一眼,卻看見站在南宮花身邊的陳仲卿,立刻驚慌失措的低下了頭,低聲說道,“走走走,趕緊走。”

    邢銘陽停下腳步,看不慣身後女人嘲諷的戲謔準備出手教訓一番,卻被讚仙觀緊緊的攔住,不讓他往回走。因為邢銘陽和丘梓山跑的最快,根本沒有看到陳仲卿之後的表現,有些不解的問道,“仙觀兄,為何要出手阻攔?”

    想起這些事,讚仙觀的腳還止不住的顫抖,陰鷙的眼神加上信手拈來的殺人手法,總讓人覺得麵前讀書人是隻披著羊皮的惡狼。

    “他一個人殺了三個北遼胡匪!你們還要去找他麻煩?”

    “你是說真的?”

    “千真萬確,他殺人的時候,還麵帶微笑!”

    此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原本高傲的神情變得萎靡,隻是畏畏縮縮的看了表情平靜的讀書人一眼,隨即低下了頭,一股說不出來的寒意縈繞在他們周圍。之前還想著拿下三濫手段對付人家,到頭來才發現自己在玩飛蛾撲火的危險遊戲。

    “十步殺一人,真的太狠了……”

    當讚仙觀再一次回過頭時,身後兩人早已消失不見了,隻剩懸掛屋簷上搖曳的大紅燈籠,在這場腥風血雨之夜裏晃晃悠悠。安靜杭州城像是突然被驚醒,人沸馬嘶,重靴和馬蹄踏過寂靜的長街,神情肅穆。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戒嚴的巡邏武卒,抓捕刺殺胡人的餘孽。陳仲卿護送著南宮花走在街上時,路過的士卒還特地的望了這兩人幾眼,其中也有識穿身份的人,見到陳仲卿時楞了一下,然後微微頷首,便繼續往前走。心中有些疑惑,為什麽每次杭州城發生什麽重大事件時,都有這個年輕人的影子。

    陳仲卿沒空理會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一直將南宮花平安無事送到明珠十斛樓下,才轉身離開。

    盯著陳仲卿的背影,南宮花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息一聲,轉身進門。

    沿著杭州運河往回走,他已經不再擔憂出現胡人死士,整座杭州城都已經戒備,巡邏的士卒將整座城戒嚴的滴水不漏。

    腦海裏亂七八糟想著其他的事,突然身後響起了熟悉的沙啞聲音。

    如同河邊的涼風劃過臉頰,頓時讓人清醒過來。

    “少爺。”

    一聲少爺讓陳仲卿回過頭,看見老賈站在身後,兩隻手蜷縮在衣袖中,咧著嘴向他笑道,“東西已經拿到了,是一份名單,兩浙路有些人被牽涉進去了,包括廣陵水師中其中某些人。這份名單放出去,恐怕會讓整個兩浙路天翻地覆。”

    陳仲卿鬆了一口氣,這才是今晚刺殺的重頭戲,之前的一切不過時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最關鍵的東西落在自己手中,可以說自己甚至掌握著大局的走向。

    小聲的問道,“東西在身上麽?”

    老賈恭恭敬敬的將名單遞給陳仲卿,這些年北遼在兩浙路的苦心經營,已經營造出一個龐大的脈絡網,不但利用通商滲透到後方,甚至隱約形成一定的利益同盟。

    怪不得密不透風到連汴梁的勢力都無法滲透進來,原來黃貂寺養虎為患之後尾大不掉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與他脫不開關係。

    接過名單,陳仲卿一邊翻開,一邊小聲說道,“怪不得宋官子急著要來兩浙路處理事情,原本背後還有一層這樣的關係。北遼那邊高人也不少,不然怎麽能想出擾亂後方的絕戶計,黃貂寺雖然對北遼準備充分,但卻沒有大局觀,最關鍵的是,北遼密探抓到了沒?”

    老賈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說道,“並沒有抓到,他們早就逃之夭夭了。”

    “老賈,假如我是北遼諜子,你覺得會怎麽來經營好兩浙路這步棋?一個北遼諜報機構,這些年來隻為了在兩浙路的後方搜集廣陵水師的情報,現實麽?憑北遼的軍力也該意識到,想吞半個南晉都困難,別說一直到大後方的杭州。”

    “少爺的意思是?”

    到現在宋官子布下的局他已經猜出了一半,更深層的東西也隨著這份名單,慢慢的水落石出。

    拿著那份名單,陳仲卿沉吟著,自言自語的說道,“兩浙路和江南路都是南晉與北遼一戰的資本,假如沒有充足的糧草支配和後方穩定,南晉根本玩不起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先朝那場北伐最後不也是因為糧草供應不足而失敗麽?如果北遼意識到將來會發生一場戰爭,除了前線準備之外,他的另一步棋就是,擾亂南晉的後方支援,顧頭不顧尾。這不是簡單的局,可能已經布置了有十多年了。”

    突然意識到陳家已經卷入了旋渦,九千歲和當今聖上徐淵之間的博弈已經進入黑棋白子的屠龍階段,誰贏了兩浙路這條局,接下來朝廷隻有一股勢力將擰成繩。

    九千歲死,或者徐家天子被架空,但結局都是血腥的,血腥程度並不遜於上元佳節的那場政變。

    老賈遲疑的問道,“但是光憑一群世家門閥,能撼動得了汴梁?皇帝要殺人,黃貂寺要殺人,他們敢反抗?”

    陳仲卿搖了搖頭,多方博弈的汴梁背後肯定沒有這麽簡單。

    “當然撼動不了,名單上的人不過是一道保險而已,黃貂寺現在投鼠忌器,如果兩浙路涉嫌勾結遼人,那是叛國的死罪。他想把這事壓下去,就得秘密收拾爛攤子。而當今聖上想要拿下兩浙路穩固後方,必然也把九千歲羅列到鏟除的對象中。”

    大家都在布局,兩浙路的情勢原本自己想象中更加複雜,而陳家在汴梁中所處的位置最為複雜,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卻已經成為博弈的棋子,兩浙路的一舉一動,都將影響到之後他們家的結局。

    如果北遼要往大方向布局,陳仲卿隱約能猜到其中有一個更大的陰謀,宋官子來杭州,就連樞機司也大開便門,黃貂寺和當今聖上都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南晉後方岌岌可危。

    默不作聲翻開諜子,上麵標注的第一個名字,讓陳仲卿感到意外,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麽快就輪到了這人倒黴。當初此人設局陷害秦家的這筆仇,他到現在還記著帳。

    陳仲卿輕笑著說道,“裴朝陽,沒想到你也有今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