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燕雀,鴻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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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國柱在鶴鳴樓雅閣舉辦宴會被刺殺的消息不脛而走,杭州文人士子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了對北遼的憤怒,從零星的聲討瞬間變成了憤怒的抗議和譴責,隻需要一個挑撥便點燃了仇恨的種子,開始在江南士子之間生根發芽,肆意蔓延開來。

    酒樓,茶肆和大街,幾乎都在商議著那晚的刺殺,當然也少不了以一己之力挑翻三位北遼死士的陳仲卿,在經過某些人的渲染之後,口耳相傳的越發離奇,甚至連武林高手這種不靠譜的傳聞都出現在市井之中,對此陳仲卿隻能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瞥了一眼隔壁茶肆滔滔不絕的讀書人,把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

    坐在正對麵的張遜扶著白須,輕聲笑道,“沒想到仲卿現在可是文武雙全的杭州大紅人,不但才驚豔絕,還身手了得。在加上葉國柱那邊的示好,想必接下來的宦途將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了。不過著宋官子的布局的確了得,這一局逼得北遼底牌盡出。”

    陳仲卿無奈的說道,“張大人這是在為難後生啊,現在指不定有多少眼紅的人盯著我,槍打出頭鳥,人紅是非多,何況這紅也不是什麽好事,你說是麽?”

    張遜隻是笑而不語的搖搖頭,繼續下棋,“槍打出頭鳥,這句話倒是有意思,又是你小子隨口說的?”

    陳仲卿隻是笑而不語。

    “不過木已成舟,仲卿應當借勢而起扶搖直上九萬裏才對,杭州城格局太小,已經不適合你了,汴梁才是你如魚得水的大好天地。”

    陳仲卿聽出了張遜的弦外之音,意思是他要多在葉國柱和宋官子之間走動聯絡,畢竟李蘭亭和張遜早已遠離廟堂,能力有限。一個是複出的國柱謀臣,一個是皇帝身邊權勢滔天的棋待詔,怎麽樣也遠比他們兩人更有能力提拔自己。

    陳仲卿隻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然後輕輕鬆鬆的把話題引向別處。他留在這裏,是因為與宋官子之間還有不可明說的約定。

    “天要變了,朝廷也要打仗了,刺殺葉國柱這個消息就像預先編排好用來挑起戰爭的借口,畢竟北遼未侵犯燕雲十六州,南晉沒有直接動手的理由。刺殺國柱大臣未遂正好成為發動戰爭的借口。”

    張遜喃喃自語的說道,“我隻是不太明白,為什麽北遼諜子要在這個時候做出不明智的選擇。”

    更深層的內幕隻有陳仲卿和宋官子一人知曉,此時也隻能隨便的附和幾句,“打仗了,有人歡喜有人愁,畢竟這是武將勳貴的唯一機會。或許北遼那邊也做好了準備,就差一個引發戰爭衝突的借口了呢?”

    張遜一愣,思索了片刻,小聲說道,“也是這個理。”

    “這場仗都是雙方極力撮合的……勢在必行,誰也改變不了。南晉準備了將近十年,就是為了這一場曠日持久的仗,當今聖上雄心勃勃,想要把北遼打的幾十年內沒有還手之力。而北遼也想在這場仗裏吞下燕京一帶,劍指中原,為吞並南晉做好準備。這場豪賭,賭贏了流芳百世名垂青史,賭輸了可能就是亡國滅種……衣冠南渡了。”

    最後一句白衣渡江,陳仲卿說的小心翼翼。

    隨意又小聲補充了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興亡百姓皆苦。

    張遜愣了一下,小聲的咀嚼陳仲卿話裏有話的讖語,最終也是歎了一口氣,“是啊,這兩句倒是點破天機,卻也沒法改變什麽。而仲卿口中拿著一國國祚去豪賭的觀點,我也不苟同。”

    “願聞其詳。”

    “南晉和北遼之間本是世仇,他們想南下中原,燒殺搶掠,每一個漢家兒郎,都不會答應。仲卿啊,男兒應該建功立業,你不該在這裏,汴梁才是你最後的歸屬。你有葉國柱,有宋官子,還有一位尚書右仆射的令嚴,一條康莊大道已經為你鋪好,沒有必要在拘泥於此,陪著我們一群老骨頭下棋閑聊。”

    陳仲卿輕聲回答道,“再說吧,張老不好好下棋的話,可是會被屠大龍的,差不多了呢。”

    聽到對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敘述,他也閉口不談了,專心致誌的下棋。

    此時隔壁桌的騷動吸引了陳仲卿的目光,滿臉憤慨的年輕人站起身,似乎心有不平之意,尖酸刻薄的諷刺道,“什麽杭州第一大才子,什麽身手了得的俠士,還不是葉國柱為了讓他出名而刻意編造的東西,在我看來,這人就是欺世盜名的無恥之徒!”

    見有人附和,便洋洋得意了起來,滿臉雀斑的讀書人正好能借助陳仲卿的欺世盜名,發泄一下懷才不遇的憤慨。

    “會一番花拳繡腳的東西還就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簡直就是無恥的笑話!沐猴而冠的貨色也能比肩李謫仙?不就殺幾個遼人而已,我們南晉讀書人這麽多,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仨!”

    刻意作出的驚人之言贏得周圍的人一陣竊竊私語,不過卻引不起陳仲卿的注意,他回過頭對張遜無可奈何的說道,“你看張老,我就說了人紅是非多,你還不信?”

    張老被逗樂了,頭一次看見指名罵姓還不還手的年輕人,說道,“那你也不出麵澄清誤會?換做是我年輕時,早就掄起拳頭揍他了,先把他打的爬不起來,然後再慢慢跟他講道理。”

    “君子動口不動手,張老年輕時也沒多君子嘛。”

    “哈哈哈,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陳仲卿搖搖頭,絲毫不在意對方的辱罵,“就當小醜跳梁得了,我們繼續下棋。如果講道理有用的話,還需要法律作甚?”

    不過這盤棋顯然沒有機會安心下完,就在士子辱罵的正盡興時,角落裏響起了一個陰沉的聲音,打斷了喋喋不休的誇張言論。

    “什麽時候蓬蒿裏的燕雀,也有資格質疑扶搖而上九萬裏的鯤鵬鴻鵠了?”

    兩指拈著棋子舉在半空中沒有落下,陳仲卿側過頭,目光越過讀書人望向對麵,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