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月和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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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殿。

    雪白的文件資料散了一地。

    老人負手立於大殿台階之上,背影肅穆蕭瑟。

    少年跪於台階之下,雪白雙翼一塵不染。文件資料從他頭上、肩上跌落,匯入那一地狼藉。

    金發拂起,露出白淨俊秀的麵容。

    他隻垂著睫毛不言不語。

    良久。

    老人轉過身來,右臉半張麵具鍍上陽光,卻無暖意。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記得教過你。”

    他長睫微垂:“當時雪崩正盛,若貿然派人前往搜尋,隻怕會傷亡慘重……”

    玄老冷笑:

    “傷亡?若能一舉擒獲月神,這點傷亡算什麽!現在好了,煮熟的鴨子都能讓你放飛了!”

    少年俯身頷首:

    “鏡甘願受罰。隻是身為聖殿聖天使,我實不能枉顧下屬性命,派他們去送死。”

    玄老指著他,氣不打一處來:

    “你……執迷不悟!”

    “極光天鎖和結界我都親自檢驗過,”他繼續道,“結界不曾被破壞,極光天鎖也不曾熄滅,月神本該屍骨無存,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他的確插翅難飛。”玄老眉微蹙,眸色深沉了幾分,“結界未被破壞,聖光未曾熄滅,人卻憑空消失了……這隻有一種可能。”

    “有人趁著雪崩穿過結界進入雪山,神不知鬼不覺將月神帶走了。”

    清雪鏡眸光微動:

    “穿過結界……難道是界靈?”

    玄老看了他一眼:

    “不會是他。一來,月神已經陷入困局,惡魔族不會再冒險派出另一張王牌。二來……”

    他淡淡一笑,眸底意味深長:

    “若是三百年前,他倒還有可能為了兄弟情誼不顧一切趕來,可惜事到如今……那個殘廢做不到了。”

    “罷了……”他看著大殿台階下跪著的少年,眸色深邃,“去查吧。查清楚……到底是何方神聖,有本事在聖光和結界的雙重阻礙下將月神帶走。”

    清雪鏡垂眸頷首:“是。”

    與此同時。

    暮影森林下的地下深穀,燈火通明的城鎮間正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月神大人回來了,聽說這次受傷了啊,該死的愛倫伊斯該死的天使!月神大人這麽好的人,神靈一定要保佑他……”

    “是不是謠言啊?月神大人這麽強,怎麽可能被愛倫伊斯那些小人傷到!”

    “話雖如此,那他三百年前怎麽死的……”

    所有人一致仰頭望著神木穹頂最高的那一根樹枝,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尤其是平民群眾,大多憂心忡忡恨不能衝上神木穹頂去,親自察看自家首領大人的安危。

    而人群中的衛兵則截然不同,一個個麵紅耳赤,巴巴朝神木穹頂的方向瞅。

    “咱們還一路擔心……完全沒什麽好擔心的嘛……月神大人和夫人幹柴烈火,日子滋潤著呢……倒是咱們去攪了人家好事……”

    “什麽夫人……還不算夫人呢,大婚過後才算……而且那好像是個獸人姑娘,就咱們那些個長老的脾氣,能答應才怪呢……隻怕連界靈大人那關都過不了……”

    “月神大人那我行我素的性子,什麽時候管過長老們和界靈大人的看法了?聽說連孩子都生了啊……要我看,這位以後絕對是準王妃了,你沒見那兩人抱在一起的樣子……嘖嘖嘖,膩歪得很……”

    “可不是,準是在山洞裏被咱們攪了興致……這不,大白天的就關門閉戶開始辦事了哈哈……”

    “嘀咕什麽呢?”瓏牙盯著那幾個圍在一起聊八卦聊得滿臉通紅的衛兵大漢,吹胡子瞪眼擺了擺手,“散了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周遭人群熙熙攘攘,議論聲鋪天蓋地,隨處可見或擔憂或曖昧的臉。

    瓏牙叉著腰站在人群裏,抬頭盯著神木穹頂的方向,漸漸一抹紅暈也爬上了臉頰,忍不住嘀咕:

    “幹嘛呢那兩人……”

    神木穹頂。

    腳剛踩著地,千翎遣散了衛兵,急匆匆拉著瀾月就朝屋子裏跑。

    關門、關窗、放下素色窗紗,動作連貫一氣嗬成。瀾月愣愣看著她,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拉到床邊坐下,三兩下被人剝掉了長袍按到床上,臉一燙還來不及反抗——

    她已經毫不拖泥帶水地拉過被褥將他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個腦袋:

    “睡吧小月,現在安全了,你好好睡一覺恢複下體力。”

    他看著她,臉頰泛著紅,緩緩不自在地掙紮了一下:

    “熱……”

    誰會大夏天裹成這樣?

    千翎想了想,俯身將他脖頸間捂緊的被褥褪下來一點,在肩膀處小心地掖了掖:

    “還熱嗎?這兩天都凍壞了,還是熱乎點好……”

    他看著她眼底的關切疼惜,清澈眸底漸漸漾開溫潤的光。

    感覺著微涼的手指將自己往下拉去,千翎一個不穩栽在他胸口的被褥上,抬頭額心正好擦過他的唇,於是就這樣呆滯著望著身下的人,像被人勾了魂魄。

    “小、小月……”

    千翎呆呆看著他將她拉近了些抵上額頭,身體被一雙手輕輕環住,就這樣將她扣在他胸口的被褥上。

    “小心著涼,”她抓過敞開的被褥裹好他的身子,摸了摸額頭,生怕又著涼生病,“小月,乖一點好不好?”

    額頭相抵,他將她摟緊一點,困倦合上眼睛:“陪著我……”

    千翎趴在被褥上看著他,一顆心忽然軟得快化開,閉上眼輕輕蹭了蹭他額前的黑發:

    “昨晚在山洞裏太冷了,我怕你凍著才幫你取暖的……”

    腦袋卻被人敲了一下,他睜開眼,瀲灩眸底透著幾分孩子氣的不滿:

    “明明是我幫你取暖。”

    千翎捂住腦袋瞪住他,一張臉擰了幾分:“你敢打我?”

    他無辜看著她,還沒開口卻見某人將手指伸在了他麵前,氣呼呼道:

    “你上次才割了我的手,今天又打我?”

    瀾月看著她食指上那道口子,睫毛微微一顫,緩緩將她的手指握入掌心:“對不起……”

    千翎看著他瞬間安靜下來的樣子,心忽然一軟,低咳一聲又湊上去撫了撫他腦袋:

    “算了算了,我不生氣,真的,你又不是故意的……快睡覺吧小月,等睡醒了起來,一定又會恢複成平時健健康康的樣子了。”

    她看著他臉頰蒼白的色澤,眼裏滿溢著連自己也未察覺的心疼和憐愛,他恍惚著仿佛又看到了曾經在愛倫伊斯時她看著自己的樣子。

    微涼的手緩緩扣緊她,他清澈的眸子裏映著她的模樣,聲音很輕:“你陪我。”

    那樣輕輕的聲音裏似乎是帶了一絲別扭的央求。

    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冷漠的小家夥,變得會提要求,會撒嬌了。

    千翎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頰,努力壓製住想抱住親親蹭蹭的衝動:“好。”

    小月和瀾月的區別,大概就是一個可以隨便抱隨便親隨便揉隨便欺負,一個得掌握分寸不可過於僭越。

    千翎趴在被褥上,瞅著身下的人姣好的睡顏,歎了口氣枕在他胸口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