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發難【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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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晃。

    天,亮了。

    細雨靡靡,像一層清灰色染料,灑在陵山上空。

    這裏有著與世隔絕般的安靜,外界一切紛擾都與此無關。

    走進陵山,就好像走出了原先的世界,來到了一個新世界。

    令人忘卻一切煩惱,洗滌著心靈。

    蘇天養等人有了一天的時間可以休息。

    陳陽沒去打擾他們。

    “玄陽哥哥,是誰要殺你?”

    道觀後麵的竹林裏,陳陽給師父上完香,回來的路上,小景繃著一張小臉。

    陳陽道:“沒有的事情,別聽人瞎傳。”

    小景道:“一定有,那個人說話的時候,我從他眼睛裏看見了幸災樂禍。”

    “孫秀成?”

    “嗯。”

    “他長什麽樣,還記得嗎?”

    “長得……挺好看的。”

    “哦,多大?”

    “二十五六歲。”

    “那挺年輕的。”

    陳陽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問道:“你爺爺是什麽道行?”

    “不知道。”

    “他屠過龍嗎?”

    “屠過。”

    “那應該很厲害吧。”

    從昨天晚上回來,一直到現在,陳陽都在計劃一件事情。

    一件足以讓當下道門變得混亂不堪的事情。

    殺人。

    殺孫秀成!

    殺孫玉林!

    以他個人之力,除非是在陵山。

    否則換個地方,他解決不了孫玉林。

    但在陵山,卻不能有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人。

    他希望孫玉林可以安安靜靜的死,最好誰也不知道,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很難。

    明天,孫玉林應該會來。

    那是一個好機會。

    但他不能動手。

    否則不管他以什麽給自己充當借口,都不能挽回他的形象。

    想著想著,陳陽忽然自嘲一笑。

    “我好像變了呢。”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變化,有些太大。

    曾幾何時,莫說殺人,就是見了血,他也會感到不適應。

    在獨龍山,他斬殺顧家六扇門的那些人,會有負罪和不安的感覺。

    看著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被自己一雙手剝奪。

    那種對自己可以擅自操縱一條命運的絕對權力,沒有讓他興奮,反而是恐慌。

    即使之後斬殺過許多的大妖。

    他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知夢,玉成子,黃景……

    他腦海不斷閃過一個個人影。

    恍然發覺,這些人,的的確確是該死。

    但是,他也的的確確在不知不覺間,變了。

    遇見事情,第一反應就是殺了對方,將對方留存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跡全部抹掉。

    “玄陽哥哥,你是要找我爺爺幫你嗎?”

    “沒有。”

    陳陽搖頭:“這幾天,別下山了,有時間我送你回去。”

    “嗯。”

    陳陽可不敢讓她一個人回去。

    人瘋狂的時候,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明天,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解決方案。

    但短時間內,不一定能徹底的解決。

    他現在尤其感到不安的,還是那黑發男子。

    他不喜歡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

    這讓他覺得,很被動。

    回到道觀。

    萬法興迎麵走來:“陳真人,可有時間?”

    “有。”

    “探討一番?”

    “好。”

    二人尋了出空地,萬法興問,陳陽答。

    陳陽回答不多,很簡短,但每一次回答,萬法興都會陷入沉思。

    有許多方麵,陳陽的看法與他的看法,有巨大差異。

    萬法興不得不騰出時間,仔細的思索。

    而此刻。

    江南除雲台山道場之外的其它四座道場,正在準備,今天便動身,趕往陵山。

    他們心裏的感覺,很複雜。

    一方麵,他們慶幸,當時沒血張平澤做這種蠢事。

    一方麵,陳陽的霸道,讓他們感到很不適。

    但是當他們得知,張平澤抖落出來的那些事情時,全都驚呆了。

    竟然還有這麽一回事情?

    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

    當天下午。

    李相如,郭啟軍,登山而來。

    “李會長,郭會長。”

    陳陽給他們端上熱茶,開玩笑的說道:“明天才開始,今天就來了?我這裏可沒有地方住啊。”

    郭啟軍道:“退一步吧,人交給我,明天我讓孫秀成給你當麵道個歉。”

    陳陽看向李相如,後者也是愣了一下:“郭啟軍,你說什麽?”

    郭啟軍道:“孫前輩聯係我了,他的人情我得承。而且這件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你是會長,豈能說這種話?”李相如嗬斥道:“出去!”

    郭啟軍沒理他,而是看著陳陽:“陳真人,你怎麽看?”

    陳陽抬起手,指著門外:“出去。”

    郭啟軍點點頭:“好,我出去。”

    “我今天過來,是給你帶這句話,是以我個人名義,與道協會長的身份無關。”

    “你同意我帶人離開,以後江南你有任何要求,或者難處,孫前輩都會幫你。”

    “陳真人,三思。”

    陳陽微笑,重複道:“出去。”

    郭啟軍沒什麽表情,轉身走了。

    他走後,李相如依舊心意難平。

    他怎麽也沒想到,郭啟軍會來這裏說這些話。

    且不說不合時宜。

    他身為會長,就算以個人身份說,也不該當著他的麵說。

    “孫玉林,地位很高啊。”陳陽笑著說道。

    李相如道:“地位,的確不低。但也僅限於雲台山而已。”

    陳陽道:“李會長來找我,是要說什麽?”

    李相如道:“我想問問你,明天,你打算怎麽做?”

    陳陽道:“我是靈修,我的命比較值錢。我就想當麵問問孫秀成,為什麽要這麽做,也順便,給他長點記性。”

    “真的?”

    李相如顯然有點不相信他。

    陳陽兩手一攤:“不然呢?”

    李相如道:“特殊時期,個人恩怨先擺一邊。你受的委屈,道協看在眼裏,不會讓你吃虧的。”

    “有什麽要求,明天提出來,別怕獅子大開口。那是孫玉林的孫子,你開再大的口,他也能接受。”

    陳陽問:“李會長就這麽相信,他會承認嗎?”

    李相如道:“不會承認,所以我說,明天會很難。”

    陳陽道:“如果按照道門的規矩,孫秀成的行為,要受到什麽處罰?”

    李相如道:“廢除道行,逐出道門。”

    “哦,這我就放心了。”

    陳陽又問:“孫玉林,是什麽道行?”

    李相如道:“冰肌玉骨,但這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有沒有突破,誰都不知道。”

    陳陽問:“他的關係網,大嗎?”

    李相如道:“有利益,就有關係。他的位置,決定了一定會有人有求於他。而他的過往,也注定隻要有人求他,他就一定會答應。”

    “什麽過往?”陳陽挺感興趣的。

    李相如道:“他以前隻是雲台山道場的護法宗師,雲台山關出過一次暴亂,他和其他幾位宗師進去除妖,鎮壓放逐者,做出不小的貢獻。但最後活下來的,隻有他一個人。”

    陳陽道:“隻有他一個活下來了?”

    “嗯,其他人都被他殺死了。”

    “嘶~”

    陳陽吸了一口氣。

    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

    “有點。”

    “按照他的說法,那些大宗師,都和放逐者勾結了,所以他不得不殺。但究竟有沒有勾結,誰能證明?”

    “能證明的都死光了。”

    陳陽問:“道協就不查查?”

    “怎麽查?你告訴我怎麽查?根本查不了。”

    “從他現在的地位看,當初他趁著機會殺死這些人,就是在為他徹底掌控雲台山道場做準備。”

    “但就算你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你沒有證據,你隻能相信他說的話。”

    “這…”陳陽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麽一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

    道協竟然還敢放任其存在。

    而且還混的這麽好。

    他覺得太魔幻了。

    “好了,我走了,明天見。”

    李相如沒有說更多,起身離去。

    他走後,陳陽將杯子裏的茶水喝完。

    一想到孫玉林的黑曆史,陳陽就有點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李相如是不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想讓自己有壓力,以這種方式,勸自己不要和孫秀成他計較。

    但陳陽卻覺得,對上這種人,自己能做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

    否則一次不成,一旦被這種人惦記上……

    那種後果,陳陽真的有點不敢去想。

    傍晚的時候,陳陽送老爸下山。

    言不語陪著老爸一起回市區。

    晚上。

    陳陽坐在臥室裏,手裏握著筆,在本子上寫著一個個名字。

    “柳山遺,餘海,孫玉林,孫秀成,張平澤……”

    他擔心自己記憶力下降,把這些人給忘記了。

    提前寫下來,記在黑名單裏,每天都拿出來看一看。

    這樣也能激發自己的動力。

    把能想到的名字都寫下。

    陳陽合上本子,丟進袖子裏。

    他靠在床頭,回想這一趟太白山關之行,覺得自己真是虧大了。

    “記性是真不好了。”

    他一拍腦袋,又取出紙筆,添上了木華、吳中仙的名字。

    將本子收好,陳陽想到這一趟,基本上可以算做是什麽收獲都沒有。

    哦不對,好歹還有一具野豬妖的屍體。

    怎麽說也是築基的大妖。

    還有一些法器。

    價值或許不入他的眼,但折現之後,也能購買不少藥材。

    給陳無我他們,提供修行,是沒問題的。

    但他自己,晉升冰肌玉骨,卻是有點看不見希望。

    胡思亂想,一夜時間過去。

    第二天。

    一大早,便有人陸續登山。

    而蘇天養等人,也是早早的都聚集在了道觀。

    道觀大門外,地方空曠。

    眾人都是席地而坐。

    陳陽也坐在地上。

    有上山的道士來了,都默默找個地方坐下。

    幾個道場的人,是最先來的。

    其次便是茅山道院一群道士。

    他們看見坐在陳陽身邊的金圓等人時,神色略顯複雜。

    “你到底喊了多少人?”

    劉元基看著不斷上山,完全沒有停下意思的人群,好奇問道。

    陳陽道:“就發了幾個群,誰曉得來這麽多。”

    鬼知道消息傳了多遠。

    但是就看現在的情況,來個幾千人,應該不是問題。

    至少,江南這一片的道門,來不不少。

    這也好。

    剛好把新任會長的事情,也拿出來說一說。

    十點半。

    道觀外,已經坐滿了人。

    眾人沿著道觀外圍,坐了一圈。

    中間空出一塊地方。

    “靜通真人。”

    陳陽看見一個蒼老身影,急忙起身迎了過去。

    眾人都有些好奇。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陳陽起身相迎。

    但他們對這個年邁的老道,沒什麽印象。

    隻有一些年紀大的道長,將其認出。

    “鬼穀洞的掌門。”

    “聽說鬼穀洞的香火,旺起來了。”

    “可不是嗎,有人在那裏建造了道門之城,所屬皆為鬼穀洞。”

    議論聲中,有驚訝,有羨慕。

    “陳真人。”

    靜通真人和餘靜舟一同來的,身後跟著法初和法然。

    他們也與陳陽許久沒見過了。

    此時見到,熟悉中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陌生和距離。

    兩人看著與師父交談的陳陽,心裏隻覺,眼前這位曾經與他們同輩交談的同輩道長,隻怕以後再難以與他並肩。

    更妄談追趕他的腳步。

    “靜通真人,這邊坐。”

    “老劉,泡茶。”

    “不去。”

    “去不去?”

    陳陽瞪眼,好家夥,這種時候拆自己台。

    這段時間在自己這裏白吃白喝,讓你泡個茶還嘰嘰歪歪。

    劉元基磨磨蹭蹭的去泡茶了。

    這時。

    “李會長。”

    有人喊道。

    李相如來了。

    他和郭啟軍一同來的。

    兩人走過來,對打招呼的人點頭,一路走過來,四處看了一圈,剛要說話。

    陳陽站起來道:“二位會長,歡迎。”

    李相如點點頭,問道:“孫宗師還沒來?”

    陳陽明知故問:“哪位孫宗師?”

    “我這個糟老頭子,的確是不中用了,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我也是正常。”

    爽朗的笑聲從山下傳來。

    孫玉林爺孫,慢慢的走了過來。

    陳陽盯著孫玉林瞅了幾秒,心裏忽然很失望。

    他不是那黑發男子。

    絕對不是。

    雖然黑發男子的臉龐如遮蓋一層霧氣,但他與黑發男子的提醒,以及氣質,都不一樣。

    有著翻天覆地的差距。

    最重要的,還是道行。

    黑發男子隻是站在那裏,就給他一種不可敵的大恐怖感。

    而孫玉林。

    說句實話,陳陽沒從他的身上,得到那種感覺。

    冰肌玉骨!

    必然隻是冰肌玉骨,未能結丹。

    這一點,從孫玉林的臉部,也能看出來。

    道行每上升一層,陽壽都在增長。

    修行,幾乎就等於是在向天奪命。

    孫玉林老態明顯,若他這幾十年來有所突破,精氣神都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不過饒是如此,此番境界,陳陽若想與他為敵,除非能有機會將令旗的威力施展出來。

    亦或是,施展請神術。

    否則,隻能逃。

    “人到齊了。”李相如說道:“各位,今天我與郭會長,代表道協來這裏,隻為一件事情……”

    還沒說完,忽然被孫玉林打斷。

    “我聽說,有人誣陷我的孫兒,說他要殺靈修?”

    他目光轉向陳陽,微笑問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