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神助攻】

    把該告別的都告別了一遍，慕秋和楚擎天這才踏上前往仙後星座的飛船。

    楚擎天的理由很正當，他的假期很短,必須抓緊時間去看看年邁的外公外婆。

    家人，永遠是慕秋的軟肋，盡管覺得自己跟著不合適，他最終還是沒有拒絕——總不能讓楚擎天繞路把自己送回去吧？

    就當自己是陪同上峰回家探親的警衛員好了——慕秋給自己的定位是這樣的。

    就要帶老婆回去見家長了，外公外婆一定會喜歡這個孫媳婦——楚隊長給他的定位是這樣的。

    *

    飛船航行了一段時間，慕秋才發現船艙裏多了一個小小的偷渡客。

    小綠藤悄悄躲在小蘿卜後麵，把自己縮成短短的一截——這下連共犯都找到了。

    慕秋虎著臉，看著兩個膽大包天的家夥,一言不發。

    “秋秋,小葉子想跟著咱們一起，小葉子舍不得秋秋，也舍不得蘿卜……秋秋不要生氣好不好？”小蘿卜拉著慕秋的衣角，怯怯地求情。

    “這件事母樹知道嗎？”慕秋冷著聲音問。

    小綠藤扭了扭身子，頂端的兩個小葉片一顫一顫的，怎麽看怎麽心虛。

    就知道會是這樣！

    小綠藤是小樹人的伴生藤，是上一代老伴生藤枯萎前分生出來的,心智單純得就像個懵懂的孩子。母樹把它和小樹人拘在身邊,從來不敢讓它們離開太遠。

    慕秋幾乎生了真氣，聲音冷冷地教訓道：“你這樣瞞著大人跑出來，有沒有想過吃什麽、喝什麽、能不能活下去？”

    小綠藤嚇得一抖一抖的，整隻藤都蔫了。

    “秋秋，別生氣，小葉子知道錯了……”小蘿卜也嚇到了，他既不想讓自己的朋友被批評，也不想讓慕秋生氣。

    慕秋嚴肅著一張臉，下定決心要給小家夥們一個教訓，“小蘿卜，你這樣不是在幫它，而是在害它，咱們在飛船裏趕路，沒有土壤，沒有適合它喝的水，隻有人類吃的營養劑——小葉子能吃營養劑嗎？如果不能吃的話它會不會死掉？蘿卜，如果小葉子死了，你就是幫凶！”

    慕秋這話說得凶狠，嚇得小蘿卜“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綠藤也一抖一抖的，啪嗒啪嗒掉著水珠。

    楚擎天站在走廊裏，想要裝作聽不到都不行。

    他敲了敲半開的門板走進屋裏，一眼便看見兩個小家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慕秋皺著眉頭坐在一邊，表情糾結。

    明明心疼得不行，還要裝出一副嚴厲的樣子，這樣的慕秋讓楚擎天喜歡到了心坎裏。

    慕秋抬頭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間，透露出說不出來的心累。

    楚擎天拍拍他的肩膀，對著兩個哭唧唧的小家夥問道：“既然知道錯了，下次還會再犯嗎？”

    一圓一長兩個小家夥連連搖頭。

    楚擎天露出笑臉，“要不要向秋秋道歉？”

    “秋秋對不起，小蘿卜知道錯了……”小家夥哽咽著說。

    小綠藤也討好地蹭了蹭慕秋的手背，傳達著道歉的意思。

    慕秋冷著臉不說話。

    楚擎天給小家夥們使了個眼色，裝作很小聲的樣子，悄悄說：“秋秋已經原諒你們了，出去玩吧，他一會兒就不生氣了。”

    小蘿卜淚眼汪汪地看著他，點了點小腦袋。

    小綠藤也怯怯地往他手上碰了碰，表達感謝。

    “秋秋……我們出去了……”小蘿卜巴巴地睜著圓圓的眼睛向慕秋匯報。

    慕秋歎了口氣，微不可察地說了句，“去吧。”

    見他沒有反對，兩個小家夥這才鬆了口氣，手拉著手一步三回頭地走掉了。

    等小家夥們走遠了，慕秋才露出一臉不高興地樣子，抱怨道：“隊長，你這樣教育孩子怎麽行？我剛剛說的話並不是完全嚇唬他們，如果這次不讓他們接受教訓的話，萬一有一天——”

    “好了好了，”楚擎天一把將他抱到懷裏，撫著後背輕聲安慰，“他們還小，總得慢慢經曆事情才能成長起來。有我們看著，不會讓他們出事。”

    “沒有‘我們’，他們都是我的！”慕秋斜了他一眼，試圖擺脫他的“鉗製”，“不要以為使出‘美人計’，我就能原諒你越俎代庖。”

    慕秋話雖說得疏離，嘴角越抑製不住地悄悄上揚。

    楚擎天沒有撒開手，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過了一會兒，慕秋遲疑地開口道：“說起來……小蘿卜沒有跟著西蒙走，反而在我這裏，你不覺得奇怪嗎？”

    “等你想說的時候，我再問，好嗎？”楚擎天溫聲道。

    許久之後，慕秋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

    楚擎天就像一位“慈父”，在慕秋這個“嚴母”教訓完調皮的孩子後盡職盡責地做著善後工作。

    他從儲物間裏找出一個大小適中的培養皿，把土壤和培養液按比例混合在一起，動作十分嫻熟。

    “幸好有上次剩的土壤樣本和培養液，不然還真不知道拿什麽養那隻小樹藤。”

    慕秋看得十分驚奇，“看你這樣可不像生手。”

    “從小跟著外公種花種菜，習慣了。”楚擎天動作不停，留給他一個帥氣的側臉。

    “那你們肯定是大戶人家，這年頭有花種、有菜吃的可不多見。”慕秋笑嘻嘻地開著玩笑。

    楚擎天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麽，羨慕？”

    慕秋撇撇嘴，“我隻是羨慕你有能跟著種花種菜的外公而已。”這話讓別人聽著像是玩笑，然而裏麵有多少真心隻有慕秋知道。

    楚擎天捕捉到他的情緒，拿泥乎乎的手捏了捏對方軟乎乎的臉頰，“我和你分享，要不要？”

    “你是說分享這個嗎？”慕秋嫌棄的表情幾乎要具現出來，想都沒想抹了把泥就往楚擎天臉上糊。

    楚擎天一看，樂了，動作故意慢了半拍，在慕秋將要抹上的時候又側身躲開。

    眼看著即將成功卻又失了手，慕秋一急，直接朝楚擎天身上撲了過去。

    楚擎天顯然沒料到有這麽一來，整個人往後一仰躺到了地上。

    慕秋收不住動作，啪唧一聲掉進了他懷裏。

    “哼，a級哨兵，也就這樣！”慕秋心滿意足地把泥手糊到人家棱角分明的俊臉上，還以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反觀楚擎天，甘之如飴。

    ***

    打打鬧鬧的日子過得很快，第四天傍晚的時候，飛船進入了仙後星座。

    東都星位於仙後星座的邊緣，是一顆環境與古地球類似的小行星，赤道半徑隻有古地球的四分之一。

    由於發現的時間不長，再加上仙後星本身的位置和能源也沒有太大優勢，因此並沒有引起各大勢力的爭奪，反而吸引了一批農產品商人前來投資種植業，於是東都慢慢地發展成了一顆農業星。

    如今在東都生活的大多是一些家世青白、小有資產的商人，以及天賦不高、不太受倫敦塔重視的哨兵和他們的家人。

    楚家就屬於前者。

    當年楚擎天的外公和外婆經營著南都商隊，日子也算過得紅紅火火，後來女兒又嫁給前途無量的哨兵，夫妻兩個做起生意來更有勁頭了。沒想到，女兒剛剛生下孩子不久就突然去世了，老兩口一夜之間白了頭發，要不是還有嗷嗷待哺的外孫撫養，恐怕他們都不一定能挺過來。

    好在，將近三十年過去，當年失去母親又被父親狠心拋棄的稚兒如今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一個比他那個不稱職的父親更加強大的哨兵。

    今天，這個哨兵帶心上人回到了這裏。

    楚擎天打開終端，特意點開了外公的通訊號。

    “臭小子，是不是快到家了？”對麵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楚擎天瞄了眼慕秋的方向，然後才對著虛擬屏幕一本正經地說：“外公啊，我之前跟外婆說要帶一個朋友回去，外婆跟您說過沒有？”

    “說啦說啦，老婆子大清早就把我喊起來去買肉，連著叫我買了十天的肉！”雖然嘴裏抱怨著，可老人臉上的笑意怎麽都遮不住，“放心吧，一切都準備好了，保管叫小娃娃吃好睡好。”

    “那個……外公啊，”楚擎天輕咳一聲，含含糊糊地說，“我記得之前外婆說您要養菌子，把咱們家的屋子都占了，有這麽回事不？”

    “這是老婆子跟你說的？臭小子，我跟你說，你可別信她，我怎麽能——”

    楚擎天使勁眨了眨眼。

    楚凡勝的聲音戛然而止，反應過來後又立馬轉了個彎，“啊？啊……啊！是啊，這不冬天了嗎，我怕那些袋子凍著出不了菌，就搬到屋子裏去了——就這點兒事老婆子還跟你告狀來著？”

    老人家越說越溜，說完又狠狠地瞪了楚擎天一眼——麻淡！老頭子我一輩子清清正正，老了老了還得配合你小子在這兒扯皮！

    楚擎天沒臉沒皮地咧了咧嘴，語氣卻帶著顯而易見的為難，“那我們回去了還有地兒住不？”

    “放心吧，你小子的屋子留著呢，就是得委屈人家娃娃跟你擠一擠。”老人家翻著大大的白眼哼哼道。

    楚擎天笑意更深，嘴上卻說：“恐怕不太合適……外公啊，要是現在收拾出一間空屋，還來得及不？”

    “來不及了！上次搬袋子的時候腰扭了，現在啥都幹不了。”

    楚擎天聞言，笑得不能更得意。

    楚凡勝簡直想“嗬嗬”他一臉。

    慕秋坐在另一邊，隻能聽見祖孫倆的對話，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他原本隻是凝神聽著，覺得東都口音親切極了，甚至有點兒像他上輩子的家鄉話。

    這時候聽到祖孫兩個談到住的問題，他連忙插了一句，“隊長，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別讓老人家忙了，咱們湊合著擠擠就行……還是說，隊長你不習慣和別人睡？”

    和“別人”睡的話當然不習慣！——楚擎天暗自說著，嘴上卻是另一套，“我沒什麽不習慣的，就看你了。”

    慕秋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沒事兒，在學校不也是兩個人住一間嗎？十幾年也住過來了。”

    楚擎天一聽，心裏開始冒酸水，盤算著有機會得找慕秋的室友切磋切磋——不過，轉念一想，他屋裏的可是複古式的雙人床，不是宿舍那種“你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你”的睡眠倉，楚擎天頓時又雀躍了。

    “行吧，隻能這樣了。外公您好好休息，別忙活了，我們湊合幾天就行。”完了又加了句，“省得把菌袋凍死。”徹底把路堵死。

    楚凡勝早在聽到慕秋聲音的那一刻就手癢癢了——多好的孩子，讓自家糙小子給惦記上了！老人家越想越覺得心虛，沒等楚擎天再圓上兩句，就“啪”地一聲把視訊給關了。

    ——四間屋子的菌袋，得搬到什麽時候？！

    *

    楚擎天特意沒告訴老兩口具體到達的時間，就是不想讓他們大老遠跑去星港接人。

    他們到的時候天還沒黑，夕陽的餘暉照在繁忙的港口上，穿著各異的人們來來往往，滿滿的都是生活氣息。

    慕秋深深地吸了口氣，精神領域一陣舒暢——至少得有一輩子沒看到過這樣的景象了吧？久違的……人情味兒。

    “你在這邊等一下，我去領一張停泊證，待會兒咱們開飛行器回家。”楚擎天把偽裝成普通盆栽和機甲模型的兩個小家夥交到慕秋手裏，溫和地說。

    或許是觸景生情，慕秋在聽到“回家”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不行了。

    他側過身，慌亂地遮住眼裏莫名湧起的酸意，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等你”兩個字又反過來愉悅到了楚擎天，他摸了摸慕秋頭頂的呆毛，眼中露出滿滿的暖意。

    “快去吧，”慕秋卜愣著腦袋，把那隻大手甩開，“待會兒天該黑了。”

    楚擎天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那邊有一些特色小吃，我小時候經常買，味道不錯，你喜歡甜口還是鹹口？”

    “鹹、鹹的。”慕秋頭也不回地應道，“不用顧及我，多挑些外公外婆喜歡的就好……”

    楚擎天笑意加深，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