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賊配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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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章府“殺!”刀槍劍盾衝撞在一起,掀起血噴,刺斬劈戳交錯,不時有人慘叫落下,跌在地下,刹那一片浸透土地。眼前一空,賊軍再度退去。指揮使馬石喘息著,眼前城台處,橫屍到處,流動的血浸透了城磚直滲下去,城下更是屍體堆成個小坡。“這樣還能撐幾次?”馬石環視左右,親隨本來過百,現在都折了一半,人人都帶著傷痕。“但也沒有辦法。”要說完全沒有恐懼是假,但拚殺到現在,還能降麽?更不要說,後方家族。馬石隻一閉眼,就看見了累累大小七十餘顆首級——閭關守將史名時一旦背叛,朝廷毫不遲疑,立刻抄斬滿族。老人,女人,還有不足十歲的孩子,盡都誅殺,懸首示邊。不僅僅如此,金波府郭振衣聞兵而來,嚇的棄城而逃,才逃了一百裏,就被皇城司鎖拿,並且無需審判,剝去官衣拉到街頭立刻誅殺,懸首示邊。而盧陵府知府林道深和楊名路率軍民戰死,立刻聖旨旦夕而下,追諡文烈,武功伯等號,其嫡長子立刻授五品,聽候朝廷任用。其下各個文武官員,也不厭其煩,一一追諡且蔭庇其子為官。如此雷厲風行,朝廷態度很明朗和堅決。為國殉死者美諡之,恩澤其子。拋城者,誅殺。降賊者,滅門。“罷了,就為國殉死罷!”馬石喃喃,若有所失,話未完畢,突然之間號角聲傳出,響徹了上空,馬石一怔。“還沒有到午,敵軍為什麽收兵?”難道這其中有什麽詐計不成?馬石往城下看去,卻見攻城的應兵如潮水一樣退去,卻是不似有詐。知府薑鬥匆忙趕到,看了情況,如釋重負,眯著眼問:“發生了什麽事?”無人答話,眾人看去,陽光下,旗幟林立,每塊旗幟下,漸漸收攏兵員,步騎肅然列陣,軍紀仍是森嚴,沒有一絲的喧嘩,散出股攝人的威儀。薑鬥也不由受懾,喃喃:“魏之精卒”不管怎麽樣,暫時收兵,就可修整,隻見城牆上下,到處是屍體,還有一片片血泊,不時傳來沒死的傷兵痛苦的呻吟,看著眼前這一切,馬石胸中一陣惡悶,深深呼了口氣:“如此慘烈……大人,我們怕得將更多選練民卒派上去了……”自己帶的兵,幾乎折了一半了。薑鬥卻沒有同理心,他是士大夫,哪怕忠心為國,卻天生和兵腿子不同,隻是看著下麵戰場尋思。一陣冷風撲進,薑鬥突然想到些,略嫌清臒的臉上泛起了紅光,喃喃:“難道是……”“怎麽了,薑大人?”薑鬥聲音不高,聽去卻十分清晰,馬石不由側目。薑鬥更是徘徊,良久,眼睛一亮,指著下麵:“馬大人,我看,防禦的話,說不定不要太擔心……”“哦?”馬石詫異的應了聲,接過親兵給的烈酒,半壺灑在了傷口,半壺就“啯啯”飲了,抹了一把嘴:“怎麽了,你想到什麽了?”薑鬥用扇柄遙遙點了點前麵,肅容:“朝廷讓我們抵禦賊軍,也不是全無交代。”“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部署可見。”“朝廷采取的是鐵桶戰術。”“要是賊軍久留城下,怕是走不了呢!”薑鬥畢竟是知府,還是能看出些部署,馬石愕然注目薑鬥,見薑鬥一臉肅穆,不像是開玩笑,不禁緩緩說:“走不了?那現在賊軍就要走了?”“我是希望如此……”薑鬥神色有點憂鬱:“我府是一堵硬牆,但是賊軍硬碰頭也能衝破,隻是這樣就逃不了多遠……”“與國家來說,我地得失並不重要”“隻是對我們來說不一樣……”“這些話,本不應該我說,隻是你我共生死一場,卻也不必太忌諱了……”馬石也不是白癡,立刻明白了,無論自己這城破不破,結果對朝廷來說,都沒有多少區別,但自己滿城軍民,卻是生死存亡。薑鬥接著冷冷說:“八陣圖有生門死門,原本賊軍鋒芒盡露,盧陵府知府林道深和楊名路,就是入得死門,無論作什麽,結果都已經注定。”“以後賊軍刀鋒已鈍,沿途無論哪條道的城池,除非攔截去路,或者出門野戰,不然就多是生門。”“唯我們生門死門都可能,隻在賊將一念之間,就看我們闖的是生門死門了!”如此見識,果然藏龍臥虎,馬石盯著薑鬥,足有移時,說:“如果是死門呢?”“那就是我們的命了!”薑鬥深歎一聲。年輕人總以為,才能是最關鍵。可事實上,位置才是最關鍵。就如所上,應國入侵,首當其衝者,就是死門,任憑諸葛張良在世,也難逃一死。降是死,守是死,逃亦是死。可一旦應國兵衰,沿途就處處生門,隻要不鬼迷心竅,出城野戰,就可無事。甚至可能呆在家裏躺著,結果走投無路的賊王落到自己網裏,搏個封伯封侯的大功。就如太祖當年,也曾經感慨,當年群雄,也不是沒有英傑,可處於魏軍鎮壓重地者,就難逃一死,隻是消耗了魏軍。等以後,魏軍一衰,群雄就處處生路,甚至有問鼎之望。這些位置不同,除了人謀,餘下就是命數。所謂為真王開路的草頭王,也未必完全是草頭王,說不定有真龍之質,奈何位置不對,隻有身死族滅。此刻,位在城頭,周圍滿是屍首,敵軍肅嚴,薑鬥更是有種明悟。賊首,怕是再難有生路。可自己滿城生死,實又在賊首一念之間。才這樣尋思,就看見城外應營炊煙處處,薑鬥和馬石看著,馬石已經醒悟,看了看時間,說:“炊煙早了點!”不由露出點喜色,薑鬥更是聞了聞,隔了很遠,有微不足道的香氣,也展了眉。“是肉香!”兩人對視,都看見對方的喜色。軍中以酒肉賞之,非大戰或大勝時,現在完全不是,那就可能是……想走了?“也有可能是想一舉拔城……”馬石幹巴巴說,自己覺得不吉利,閉口不說了。焦急的時間,總是難熬,炊煙過去,軍中號角遠遠傳開,兩人深知這決定了自己生死,一眼不眨的看去,而城內也是騷動起來,都是持戈而備。片刻,馬石重重舒口氣:“是外走!”薑鬥站在城樓上遠遠看去,隻見一隊隊應軍拔營,最終匯成一片數萬之眾,滾滾人流隻是往東南而去。步騎交加,軍容嚴整,看他們離開,城上官兵都是一片歡呼,雖有萬眾,卻是無人敢出城追擊,隻是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啊,我們守住了……”馬石隻覺得全身疲憊一下湧了上來,重重坐到墩子上,腦袋一片空白,目光如醉,望著遠去應軍,隻嗬嗬笑,連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有知府薑鬥,短暫失態後,深吸口氣,看著那遠去的大片衣甲旗號,深深歎了口氣,作悲天憫人狀:“唉,我們守住了,不知哪處的軍民百姓又要遭殃了,國之不幸啊。”又喚著:“探哨何在?”眾人都有些疑惑,難道大人還要出兵不成,但一個探哨領隊應聲而出:“大人,小的在!”這人身材魁梧,滿腮虯髯,就聽著知府薑鬥令著:“你等跟隨,看看應軍去了哪裏,然後速速回報於我!”生路獲得的狂喜後,隻一瞬間,知府薑鬥就回歸了自己本色。“仕途之要,其中之一就是態度。”抵抗住了賊軍,本有功勞,但如果能奏報賊軍去向,速度,攻不攻打城池,那又會是沉甸甸一塊艙石。一來一去,論得功勳,怕有半數區別。這點,就不和賊配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