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模樣，已經不是她千年來的樣子了，這一個陌生的樣子，盡管同樣美麗，此時的表情卻隻剩驚恐。

    “你此生注定有一次生死之劫，補天丹能救你一次，過多的天機，不必多說，你好自為之便是。”

    “你是皎月之女，天生雙麵，當你出現另一張麵孔，便是你的機緣到來的時刻。”

    望舒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個陌生但親切的聲音，望舒不知道說話的是誰，但就在她回想起了這些的時候，她腦海中又出現了一個畫麵。

    當她墜入河中，蘇念從天而降，狠厲地抓出了她的心髒，生生地塞進嘴裏，咬碎了才吐出來。

    那種充滿恨意的眼神，望舒回想起來，仍然通體生寒。

    隨後，蘇念捏碎了她的元嬰，一腳將她踢到了河裏。那一腳，還擊碎了她的骨頭。

    望舒到現在才會想起來這些，因為實在是太恐怖了，以至於望舒選擇性的遺忘了。

    還好，她有補天丹，不然這次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即便是活著，蘇念留給她的恐懼也難以消散，為什麽她會如同妖魔一樣，生吃她的心，這是有多恨她！

    明知道她是受上界仙神庇佑的廣寒宮宮主，蘇念還敢下這麽毒的手段，這又是一種怎樣的瘋狂。

    望舒已經不敢再想了，但她現在腦海裏都是蘇念嘴角帶著血吐出她心髒碎片的畫麵，揮之不去。

    “你沒事吧！”

    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出現，將望舒從驚恐的回憶中驚醒了過來。

    蘇宣看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心想她一定是想起了恐怖的事情，蘇宣歎了口氣，右手搭在望舒的肩上，將青木長生真氣注入，望舒終於感覺身體有了些溫度。

    “謝謝你。”

    望舒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若非蘇宣，她可能要沉浸在恐懼中，無法脫身了。

    “來烤火吃點東西吧！”

    “嗯。”

    夜幕，降臨了。

    篝火將望舒的臉晃得若隱若現，蘇宣也沒有打坐修行，這樣也是為了方便照顧望舒。

    “如月姑娘，你可以休息一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可能明天就回去。”

    蘇宣指著不遠處的一塊青石板，上麵撲了一些幹草，旁邊還睡著一個嬌小可愛的姑娘，正是吃了丹藥就睡過去的小白，現在還沒醒。

    “嗯。”

    望舒點點頭，躺在了小白的旁邊，但她並未睡去，而是重新開始了修行。

    入夜了，這裏的月華雖然不如廣寒宮那麽多，但望舒現在也隻有修行，才能平靜下來。

    看她也躺了，蘇宣便自己默默守夜了。

    望舒修行了一會，便感覺到了困意，她現在已經不是大乘期的望舒仙子了，她的修為不足以長時間的修行，吸納了一些月華之後，她的精神力便不夠了。

    困頓地睡去，望舒便又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被蘇念抓住，蘇念又要挖她的心了。

    “啊！”

    望舒慘叫了一聲坐了起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再次出現。

    “別害怕。”

    還是蘇宣。

    他又一次給望舒輸入了一些真氣。

    蘇宣的真氣非常養人，望舒心中的惶恐，也因為有蘇宣在，頓時消失無蹤了。

    “你，一直在守著我？”

    望舒見蘇宣反應這麽快，忍不住問道。

    蘇宣點點頭，道“姑娘遭逢大劫，心裏一定很難安定下來，我猜你可能會做噩夢，所以，剛才煉了幾顆安神丹，你服下之後，應該不會做夢了。”

    說罷，蘇宣掏出了一個小瓷瓶遞給了望舒。

    望舒有些茫然，接過了瓷瓶之後，才問道“你和我素昧平生，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算不上多好，你也不用太往心裏去，相逢便是有緣，我隻是給出了一點舉手之勞的善意而已。”

    蘇宣並不居功，但望舒卻知道，在修行界，各家自掃門前雪才是常態，誰又會去管這些舉手之勞，就算隻是彎腰就能救活一個人，大多數的人都不會願意去做。

    而且，理由很簡單，生死有命，若是救了人，反倒是要沾上因果。

    望舒無言以對，蘇宣便又道“睡吧，我會在這裏的，你這幾天應該會做噩夢，不過，過段時間就好了。”

    “你怎麽會知道？”

    望舒問了個很傻的問題，蘇宣看起來是個會醫術的，或許隻是診斷吧。

    “因為，我也曾經曆過和你差不多的事情，每一天，都感到害怕，又感到憤怒，憎恨和恐懼將整顆心都占滿了，所以，我也做過幾天的噩夢。”

    蘇宣很坦然地說著之前的事情，又道“不過，那些事情都過去了，雖然我並沒有放下，但沒有執著於仇恨，而是慢慢提升自己，希望，都在未來。”

    “你也有仇家麽？”

    望舒對蘇宣很好奇，她本以為，這樣一個溫柔的人，應該是與世無爭逍遙自在的人，看他的樣子，也不像背負著仇恨。

    “有，很多，他們比我強太多了，以我現在的能力，不可能報仇，不過，報仇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隻要我還活著，總有一天，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蘇宣說的是自己的故事，也是對望舒的一種勉勵。

    望舒明白他的想法，想起蘇念，她渾身發寒，但蘇宣的一番話，或者說，是蘇宣的關心，讓她感覺身體又暖起來了。

    “等我修成正果，我會幫你報仇的。”

    望舒很認真的說道，她許諾的事情，從來不會違背。

    “好，我相信你！”

    蘇宣笑著說道，他當然不會指望她，但能讓她打起精神來，也算是不錯了。

    望舒沒有吃蘇宣為她煉製的丹藥，還是睡過去了，而這一次，她沒有再做噩夢了。

    次日，當暖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望舒睜開了眼睛，她自己都沒發現，當她睜開眼，下意識便開始尋找蘇宣的聲音。

    一轉頭，他便看到了拿著一根樹枝在河邊插魚的蘇宣。

    “哥哥，那裏有魚！”

    “你吼辣麽大聲幹嘛！魚都嚇跑了。”

    “哥哥，我下水去捉！”

    “別鬧！”

    望舒看著這對兄妹的吵鬧，目光不知不覺間變得溫柔了許多。

    或許許多年後，最讓她回味的，依然是這一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