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飽之後，張遠和幾個工作人員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又將整個廚房仔細打掃了一遍，略有點疲憊地離開餐廳。

    他忽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回過頭一看，是林萱萱。

    她的臉色微微有些紅潤，看上去沒有一開始那麽煩惱了。

    林萱萱開口問道：“是不是有點累了？”

    “還行，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那麽，一起去植物園散個步吧，我感覺有點吃撐著了。”

    張遠想了想，反正閑著也沒事，點了點頭。

    目前地球時代號上，最受歡迎的地方必然是植物園了，這裏有著各種功能性的植物，充滿了綠色，空氣也最為新鮮。

    低重力環境下，為了讓植物有序生長，科學家們研究設計了特殊的空間裝置，將植物固定培養在基質中，讓它能夠按照合理的方式有序生長。

    兩人肩並肩地走著，享受著清新自然的空氣。

    林萱萱忽然道：“剛剛從冬眠中醒來，怎麽忘記過去呢？有時候突然想起，還是會很難受。雖然今天還是挺愉快的。”

    張遠坐在台階上，“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呀。”林萱萱也在一旁坐了下來。

    “曾有在高中有個好友，畢業後我們去了不同的大學。一開始，我們還經常保持聯係，後來，生活圈子慢慢就不一樣了。

    “他發的朋友圈狀態，我像局外人一樣看不懂；我朋友圈裏曬的小夥伴，他也一個都不認識。”

    “就這樣，彼此的聯係越來越少。”

    “多久沒有聯係了呢？久到我自己都忘記了。他再次更新狀態時，發了一段祈福的話語，點進去看評論，才知道原來前一陣子家裏有人生了場大病。”

    “於是，我發信息過去問好，沒有回複。如是幾次，也就不再發了。”

    “然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絡。”

    “我想，人生，到頭來就是一場漸行漸遠的告別。隻是有時候難免意難平，曾經的好朋友，就這樣說斷就斷了……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林萱萱的雙眼望著他，不由得微笑著：“有時候，你也不是那麽直男，很有詩意呢……”

    張遠笑道：“沒有詩意的人，怎麽會來到遠方？”

    “真自戀……你還記不記得地球上的備忘錄。”

    “記得啊。”張遠回憶道：“最難忘的就是吃一根bq雪糕，好貴，心疼死了。”

    “你可真小氣啊，一根雪糕而已！”

    張遠摸了摸鼻子，“我把所有的房子都捐了，我還小氣？！為了這次宴會，我還花了倆萬塊大洋呢！”

    “啊，你真慷慨啊！”林萱萱非常誇張地改口。

    兩人聊了很長時間，懷念過去，描述未來……

    張遠忽然發現，自己並不像想象中那麽堅強，有許多東西，隻是悶在心中被強行壓抑住，現在有了個宣泄口，完全忍受不住，就像開洪放閘一樣。

    而對麵這位女孩子也是一樣，不知不覺間就說了很多。

    傾訴永遠是解決壓力最好的方式。

    很快，植物園快要閉館了，柔軟的音樂聲響起。

    張遠從台階上站了起來。

    林萱萱忽然道：“慷慨好客的張先生，你花了這麽多錢，有沒有一種心疼的感覺？”

    張遠笑著回答：“你現在是在采訪我嗎？難道你現在的職業還是記者？不能吧？”

    “職業習慣嘛，我現在是一個醫生。我本來是學醫學的，記者隻是兼職。你真的以為，我們這個文明能養得起記者這種閑職？”

    他心中吐槽，一個學醫學的女人，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兼職記者？

    “醫生？病人會被你瘋狂的窺探欲望給折磨死的！”

    林萱萱不由翻了個白眼：“這叫旺盛而又強烈的好奇心，懂不懂？如果讓我去當物理學家，一定會把你給pk下去！”

    “我隻是有點好奇，兩萬新幣，是可以在新文明使用的，並非地球上的資產，擁有真正意義的購買力。如果是我，肯定有點舍不得就這樣請人吃飯……”

    “那說明我的品德很高尚唄！”張遠哈哈笑了兩下。

    “你品德很高尚？”

    看到林萱萱疑惑的眼神，又想到購買時候的那種心疼，他又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是因為，我覺得以後賺錢應該不是大問題。幾萬塊，毛毛雨啦，讓大家開心一下其實也沒什麽。”

    等一下，這樣說裝逼的成分有點大了，好像更加不合適。

    林萱萱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個說法真是自戀，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這個社會也挺單純的。”

    張遠老實說道：“其實作出決定的那一刻心疼了一下，不過後來就恢複正常了。”

    “你說我單純，其實不是這樣的……對於這次計劃，我經過一係列合理的計算，才會做出這個選擇。”

    “如果用科學的語言，來合理地解釋我剛剛的行為，可能是為了創造一個更加友好、和諧的社會規範吧……這樣的氛圍，對大家的生活品質是有幫助的，而且可以延續很長的時間。”

    “花兩萬塊錢提升集體的生活品質，實在太值得了。我甚至建議，以後也定期舉辦這樣的宴會。”

    林萱萱眨了眨眼睛，“你們這些理工科男，說話都這麽嚴肅的嗎？我記得，你好像是搞太空機械工業的吧？怎麽又去搞社會學了？”

    張遠說道：“地球文明的社會學，的確是文科。但目前的新文明史學，其實是理科，是基於博弈論以及心理學為基礎而展開的。目前隻有這麽點人口的小社會，想要尋找局部最優解，其實並不困難……”

    聽到一大堆專業術語，林萱萱感到有點兒頭大，連忙吐了吐舌頭。

    張遠繼續道：“如果沒有一個全局規劃，順其自然的話，人類會自發地選擇對自己當前最優的貪心策略。當前最優的貪心策略是什麽呢？當然是把持更多的資源，搶奪最美麗的對象，養一大批小弟以鞏固暴力政權。”

    “如果每個人都這樣想，尋求個人利益的最大化，生活將變得一團糟糕，充滿了矛盾以及危險。你看過末日方麵的吧？最終的結果是除了少數幾個人，大家生活的都不好。這就是最經典的囚徒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