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院士將目光看向他們倆人，“所以，我們的目光著眼處，應該是下一代，由撫養機器人養大的一代，而不是我們這一代人本身。”

    “他們才是新文明真正的公民啊。”

    “……我們這一代，並不是。”

    “我們是時代的開創者，也是阻礙者。”

    張遠倒吸了一口涼氣，咬了咬牙，明白了丁院士的意思，“可是，科學議事會中的成員，會同意用人造子宮技術批量製造嬰兒嗎？”

    丁院士笑了：“他們會的……”

    “在生存麵前，所有的倫理問題都是小問題罷了！光靠自然誕生後代，又能誕生幾個？長期缺乏人口的後果，他們自己也知道。”

    “生育率的低迷，不是嘴巴說說，呼喊一下口號，就能夠拯救的。民眾看不到幾十年以後的生死危機，不想生就是不想生，文明的死活，哪有眼前的快活重要？”

    “但他們是精英，不要小看了精英的智慧……他們看得到幾十年以後，會選擇自救的。”

    張遠愣愣地思考了很久，這就是數學預測，與人類精英階級之間的較量嗎？

    毫無疑問，這群精英，將被徹底碾壓。

    丁院士喝了一口水，重新恢複了那一副和藹的模樣：“當然了，我們現在的所有政策以及步伐，都應該慢慢往著那個方向靠攏……不要引起太大的反彈即可……”

    “提前製定整個教育計劃，包括通過機器人撫養下一代的方案。”

    “按照地球經驗，每個小孩子都有自己的個人天賦，使用機器人分類別教育的流程非常複雜……幸好這些年下來，經驗已經足夠，我相信你們能夠做好這一點……”

    “到時候，隻要過個三十年，整個時代的力量，不是幾個頑固分子能夠螳臂當車的。就算他們投票反對，又怎麽樣呢？那些長大了的孩子，才是你們的支持者，他們的數量更多，也已經滲透到了文明的方方麵麵。”

    “他們，沒有父母，也就不需要所謂的父母。”

    丁院士略帶著譏諷地笑了笑：“也就是，利用所謂的民主，把自己給淘汰掉了？”

    張遠突然感覺自己的後背冰冷一片，簡直就是背叛了自己的陣營，從自然人的這一方，轉移到了新人類的一方。

    是啊……

    那又怎麽樣呢？！

    平常人的智慧，根本不可能洞穿千年的未來，能夠看到眼前的幾十年，已經是真正的精英了。普通的平民百姓，連眼前的幾年，都沒有辦法洞穿。

    這是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必須有人去踏出那勇敢的一步。

    如果，自然人的存在阻礙了文明的發展，那麽，就幹脆清除掉自然誕生的人類……

    “如果……因為這項政策，鬧得實在太厲害，幹脆分割成兩個文明，各過各的吧。反正我們的道路也未必一定正確，隻不過正確的概率更高一些而已。說不定未來會出現，比新文明史學更強的學科呢？”

    張遠沉默了一會，這種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計。而且，文明分裂什麽的，由於播種計劃的存在，好像不是那麽不能接受……就相當於產生了另外一顆全新的種子吧。

    話題重新回歸到“社會公養體係”當中。

    “其實新人類也不能說是克隆人，他們依舊是從受精卵中誕生的人類，必然擁有和自然人同樣的權力。”

    他們一開始就無父無母，甚至會覺得社會公養體係是理所當然的。其實這一點很簡單，因為周邊的人都無父無母，再加上機器人的智能程度如此之高，他們自然會覺得撫養機器人已經是可以依賴的對象了。

    而趙青鋒、張遠等決策層，要做的就是不讓他們受到歧視，與自然人公平競爭即可。

    天然的鄙視鏈可能會存在，但可以從法律層麵、輿論層麵將其禁止，誰敢鄙視，誰就會受到輿論的譴責……

    聽完了這一番關於未來的預測後，張遠回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雖然那已經是幾千年前的故事了。他幽幽歎了一口氣，“可是，我們真的能割舍掉父母之間的親情嗎？世界上曾經誕生了無數偉大的故事，都是因為父母對孩子的愛……”

    丁院士歎了一口氣：“張遠啊，將目光放的長遠一點，長遠到超出你個人的壽命，你會看到更多更多的東西……”

    “世界上有許多偉大的父母，但也有更多不稱職的父母。絕大多數孩子之所以平庸，是因為其父母本身就平庸。如果生孩子需要考家長證，這群人根本不及格，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小孩子有幾個叛逆期，需要補充什麽營養，需要怎麽樣教育，於是他們又將自己的缺點教育給了下一代。”

    “許多偉大的故事，人性中的閃光點。正因為大多數人做不到，才會稱之為偉大，大多數人其實是不偉大的。”

    “如果你將這些小概率事件，當做人類的救星，那就大錯特錯了……”

    “而親情，隻不過是基因帶來的一種衍生品，也是生存環境惡劣情況下一種博弈結果。家庭這個社會結構，在環境惡劣的時候，加大了後代的生存概率，但這個古老的社會結構，真的適用於生產力巨大的星際時代嗎？並不見得……”

    如果用撫養機器人來代替家長，教育出來的孩子，無疑擁有更加美好的個人品德。在地球文明當中，這些太過老實的人無疑會受到殘酷的剝削；但是在新世界當中，將會形成一個更加友好的社會。

    最終，張遠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心還是服從真正的計算。

    消滅常規的家庭體係，成為了他們的第一個目標。

    說了這麽多話，丁院士感到有點兒疲乏了。

    他休息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第一點應該差不多這樣了，然後就是第二點了仿生人類的改造！”

    “我們的目的地，格利澤581g，有極大概率是擁有外星生命的。”

    丁院士的一句話，就讓張遠神情嚴肅起來。

    趙師兄看出了他的臉色：“不用擔心，很可能隻是一些微生物……因為這個星球並沒有回複地球發過去的電磁波。我們的飛船到現在也沒有收到相關信號。”

    丁院士繼續道：“是啊，微生物，就連木衛二的冰層下方，都有複雜的有機物，格利澤581g憑什麽不能有微生物？或許還有一些植物，甚至更加複雜的動物……”

    “這些動植物如果沒有誕生智慧，沒有科技，就不足為慮。但你覺得，我們能夠克服外星微生物環境嗎？”

    張遠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

    人類的免疫係統，麵對從未接觸過的外星細菌，幾乎不可能有任何抵抗能力。

    要麽就是一邊倒地殺死對方，要麽就是一邊倒地被感染。人類目前的生物科技，也不可能製造出什麽一本萬利的“全效免疫藥劑”。

    就算能研究出出疫苗，也隻能一種一種慢慢研究。

    但一個星球的微生物有多少種？就算一億種，也算少的了！

    最致命的還是外星微生物帶來的過敏反應。各種複雜有機物帶來的過敏反應，輕一點的喉頭水腫，重一點的急性上呼吸道梗阻，發展非常迅速，很快就會呼吸困難。

    這是木衛二微生物帶來的經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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