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一切都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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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我失去了一切,所以我憎恨自己還活著。”
    溫風雨再次開口,那冰山懸在頭頂,晶瑩像是鏡麵,倒映著他的身影,顯得那樣狼狽和落魄,卻又如此的鮮明蓬勃。
    被他握住手臂的北海五境此刻一動都不能動,他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竭盡全力打算掙紮離開,隻是卻被溫風雨釋放出來的力量死死壓製,甚至就連神相法身都硬生生被壓了回去。
    隻能這樣被握著,無法動彈。
    無論是心裏還是眼底,都已經浮現出恐懼,他想不到,他永遠也想不到,為何溫風雨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強大到,令他絕望的程度。
    神山上下,不少人都露出了激動之色,甚至包括一部分神庭長老,他們當年,何嚐不是溫風雨的追隨者?
    溫風雨隻是看著冰山倒影裏的自己,很陌生,和兩百年前的自己幾乎是兩個人,伸出的手掌緊握,遮天蔽日的巨大冰山轟然炸開,變成了無數的碎屑齏粉簌簌落下。
    淋在身上有些清涼。
    溫風雨和淩九州對視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了被自己禁錮的北海五境。
    “神教內部的事情,神教自己會處理,北海就不要插手了。”
    話落,他鬆開了手。
    那名北海五境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慌忙抽身後退,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都還來不及壓下,他一連退出去很遠,然後方才穩住心神驚疑不定的看著溫風雨。
    隻是他忽然發現,溫風雨的身旁多了一條手臂。
    還有一條腿。
    那是誰的手腳?
    這是他腦海之中生出的最後一個念頭。
    那當然是他自己的手腳,這是其他所有人的念頭,他們看著已經隻剩下一個頭顱的北海五境,又看著站在那裏注視著淩九州的溫風雨,心中的驚駭已經無法壓住,一張張麵孔都再難保持平靜。
    談笑間,一位大修行者便已經被斬殺。
    而且從容間看不見一點痕跡。
    他是如何做到的?
    溫風雨....
    溫風雨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了不起的,剛剛殺死那名北海五境所動用的力量,大概與自己兩百年前的全盛時期相差不多,但他此番清醒之後,能夠感受到體內的力量,還要勝過自己兩百年前。
    這或許算是撥雲見日。
    淩九州的神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冰冷到了極致,森然到了極致。
    他盯著溫風雨,氣氛在沉默裏如冰凍結著所有:“這樣也好。”
    他忽然開口:“能夠重新擁有和你較量的機會,也是好事。”
    跨過了溫風雨這道坎,他或許能夠更進一步。
    溫風雨沒有說話,因為他淩九州話音落下的刹那,他就已經站在了神山之巔,揮手散去了壓在柯西裏身上的氣息,與淩九州麵對麵站著。
    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隻有一步。
    淩九州沒有後退,在這種時刻,他一步都不能退。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著,落魄的消瘦身影和華貴的碧綠錦衣伴隨著凜冽的風霜獵獵作響,他們二人的身周突然響起了音爆聲。
    或者說又像是壓力過大發生碰撞而發出的聲響。
    抬眼看見,甚至能夠瞧見在二人四周泛起的透明波瀾。
    “啪。”
    “砰。”
    淩亂的力量在無形處不停發生碰撞,然後爆發出漸強的聲音,起初很稀疏,隨即變得越來越密集,最後就好似連綿不絕的鼓聲。
    二人周遭的地域也在不停被破壞,覆雪被清空,地麵發生龜裂,連接神庭的石階玉梯寸寸崩塌,各自釋放出來的強大力量波及著神山之巔。
    溫風雨依然站在那裏,蒼白的麵色無悲無喜,兩百年的時間或許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但想讓其恢複到兩百年前那樣的灑脫陽光,最起碼,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適應。
    淩九州的臉色在漸漸變得蒼白,他體內溢散出來的氣息甚至都因為二人這高強度的碰撞而變得急促起來,急促,意味著生亂。
    他身上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強,口鼻之中已經有鮮血流淌出來,站在他背後的神相法身開始跌落斷裂。
    像是泥塑開始脫落,這一過程一旦開始就是不可逆的。
    風雪與陽光在一同落下,一同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唯一的區別就是在這溫暖的陽光下,溫風雨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平靜,而淩九州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淩亂。
    兩個人依然保持和先前一樣的姿態,誰也沒有後退一步,二人之間不停釋放的力量在不停地碰撞博弈裏也積蓄的越來越強。
    身上的衣角搖晃不停,說不清是風還是什麽。
    溫風雨在看著淩九州:“為什麽?”
    他開口問道。
    當年死去的十六人裏,不乏審判王庭的人,不乏和淩九州交情頗深的人。
    淩九州想要張口,隻是張口後說出來的卻並不是回答,而是鮮血,強大的壓力導致了他體內氣息的竄亂,尤其是背後神相法身被碾碎所帶來的傷害幾乎無法挽回。
    他後退了一步。
    在龜裂的地麵上留下了深深地腳印,這一退就不會結束,直到一連退出數十步,撞擊在庭柱之上,方才穩住身體勉強停下。
    他抬頭看著溫風雨,眼眸之中滿是瘋狂,但他依然無法開口,因為溫風雨不允許他開口。
    神相法身被碾碎,導致體內氣息竄亂無法溝通道則,無法運用,甚至來不及形成就再次被碾碎。
    “意之極。”
    淩九州痛苦的倒在地上,為了說出這三個字,他承受了巨大的代價,同時那最開始的難以置信也再次出現。
    為什麽,如死人一般的溫風雨耽誤了兩百年的時間,蘇醒便會入三極境?
    憑什麽?
    他直到這一刻方才意識到,又或者說從他踏足神獄看見溫風雨的瞬間就該意識到,原來有些事情,有些人,無論過去多久,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們依然還是他們。
    無論是兩百年前還是兩百年後。
    溫風雨永遠都會站在淩九州的前麵。
    散漫的陽光照耀在淩九州的身上,讓其身上的痛苦和狼狽看上去是那般醒目。
    他抬頭在盯著溫風雨,目光一刻不曾移開,並且試圖讓自己站起來,他不想倒下,最起碼在麵對溫風雨的時候,絕對不想倒下。
    溫風雨隻是在看著他,看著事到如今依舊還在垂死掙紮的淩九州,道:“你讓我失去了一切,不過我也要感謝你,又讓我找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