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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應該已經黑了。”
    在霧湖之中是看不見外麵的，這裏很像是類似於三千院那樣的小洞天，左朝的目光穿過黃樹小路望著出口的方向，心中估算著此刻的時辰。
    霧湖裏依然是明媚的天氣，除了原本還升騰熱氣的火鍋已經冷卻下來之外，這裏的一切仿佛都沒什麽變化。
    依然那麽的舒適，依然那麽的愜意，隻是相較於剛開始，多了一些不真實的感覺。
    李子冀目光環視左右，在歪歪倒倒酩酊大醉的幾人身上停留一瞬，然後說道：“我現在倒是不太想買下這裏了。”
    左朝恰好看見一隻飛鳥在黃樹上飛過，他的目光微微泛起波瀾，輕聲道：“霧湖就像是一幅美麗的畫卷，任誰見了第一眼都會被牢牢吸引，可畫卷是適合用來收藏的，並不適合一直看著。”
    李子冀道：“所以無論是誰，無論多麽喜歡這幅畫，隻要看的久了，都難免會膩。”
    這頓飯所有人都吃的很開懷，很放鬆，正如旺西開始所言一般，所有那些讓人頭疼的麻煩事全都一概不提，大家聚在這裏，就隻是因為彼此那亦敵亦友的交情。
    幾乎每個人都醉倒了。
    穆小寧更是在呼呼大睡，他畢竟隻是一個普通人，廣元酒這麽烈的酒可沒那麽容易承受，可他偏偏吃到興起連續喝了幾大碗，現在呼嚕聲吵的人耳朵難受。
    風正奇已經離開了，在所有放下筷子那一刻，他從頭到尾就真的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就隻是在最後離開的時候，拿起酒杯和李子冀喝了一杯，然後便起身離去。
    蕭其與旺西勾肩搭背說著醉話。
    長生天把玩著手裏的酒杯，注意力似乎都放在那精美的雕花上，獨自一人沉默不語。
    茉莉兒正在看著醉倒的穆小寧，那雙眉肉眼可見的越皺越深，某種思緒流動，似乎是在思考著到底該不該動手將這呼嚕聲打醒。
    一聲大，一聲小，在耐心的邊緣反複橫跳。
    紅涯則是輕輕摸著自己額頭上的那道傷疤，茉莉兒先前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是事實，當年他在邊境與李應交手落敗，那一戰險些身死，李應的刀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痕。
    後來恢複後，紅涯特意留下了額頭上的刀痕沒有消除，目的就是為了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掉那一戰。
    如今他已經入了五境，按理來說應該到了和李應再分勝負的時候，隻不過從如今天下的形勢來看，再次交手的機會，已經十分渺茫了。
    這無疑是令人遺憾的。
    不過人生無非就是如此，從來無法圓滿。
    圓桌上，也就隻剩下左朝，林墨，李子冀三人在做著告別之前最後的攀談。
    “今天早上在冰龍族的領地一處山坳裏，出現了裂痕。”
    林墨忽然開口，話落之後他又無奈一笑：“看來今天的霧湖賬單，該是我來結賬了。”
    說好的隻談風月，朋友閑聊，結果到最後還是難免要提起這些令人頭疼的事情。
    不過事實也就是如此，到了現在這種地步，想要真正靜下心來不管不顧的談一場風月，大笑不停醉酒，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六宮子弟包括諸多長老，雖然大部分都在長京城居住，可也有少部分留守在各自的地盤，用聖朝的話來講，就是屬於六宮各自的封地。
    林墨所說的裂痕，毫無疑問，自然就是世界開始坍塌的跡象。
    對此，李子冀並沒什麽驚訝的：“和我預料之中的速度差不多。”
    天下各處類似於這種坍塌的跡象並不少見，隻是有的嚴重，比如極寒之地，那裏已經不是單純的坍塌了，從裂縫之中彌漫出黑暗，那種黑暗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無論是任何東西想要阻攔都會被磨滅。
    佛子如今鎮守在那裏，用自身修為抵抗著黑暗的吞噬，目前來說能夠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
    也有的很輕，比如日月之中生出的斑駁，比如林墨此刻提起冰龍族領地之中的那一絲裂痕，這些輕微的尚且不需要人為去抵抗，還沒到瘋狂蔓延的地步，處於可控範圍內。
    可無論是輕微還是嚴重，出現這種跡象，都不是好事。
    也許某一天，這一處處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小裂縫，就會在頃刻間連綿成一大片，無法控製。
    林墨回憶著自己看過的記載，說道：“我曾翻閱過冰龍族對於輪回的記錄，沒有太多詳細的，畢竟輪回從來沒有真正出現過。”
    這話倒是事實，從古至今雖然經曆了數不清的輪回，可實際上，每一次都和現在一樣，隻不過是剛剛出現不可控的跡象，異教便立刻開始收割天下，重啟世界。
    所以輪回發生時候世界如何破滅的過程，根本不會有準確詳細的記載。
    “不過輪回破滅之前的跡象，大致有兩種，又或者說這兩種本就是一體的。”林墨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後接著道：“其一便是這數不清的裂縫，從中湧出能夠吞噬一切的力量，其二就是無邊的黑暗，上次輪回之時，異教收割的速度稍慢了些，又或者說輪回蔓延的速度比預想中更快，導致某一處天地完全被黑暗所籠罩。”
    “當輪回重啟之後，那片黑暗中心處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存在，但邊緣處卻安然無恙，由此可以推斷並不是說黑暗降臨就會立刻死亡，應該會有一個逐漸的過程。”
    這聽上去就像是慢性病，當人們被黑暗籠罩之後尚可存活，等黑暗持續一段時間之後，身處其中的人才會被恐怖的力量所湮滅。
    “裂縫之中湧出來的力量與黑暗不同，卻又類似，據我推測，所謂的漆黑應該是道則完全湮滅的結果，而身處漆黑之中並不會死，但漆黑之中卻一定會生出無數裂縫，那些裂縫之中湧出的世界崩滅的力量，才是造成死亡的罪魁禍首。”
    人們身處黑暗之中，道則湮滅，即便是修道者也會變成普通人，對於那裂縫之中的崩滅力量當然無能為力，死亡也就因此而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