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7章 早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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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碎的冰塊如小舟一樣漂浮搖晃著,四周的海麵出現了無數個細小的漩渦,卷起微弱的浪花飄起又落下,遠遠看去,就好像是有一場無形的大雨鋪灑著。
    不停有冰麵破裂,然後被漩渦吞噬絞碎,仿佛是極寒之地出現了無數張伶俐的口齒,啃噬著沿途的一切。
    波瀾的海麵肉眼可見的不停擴張,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的,就隻剩下了佛子與君上腳下踩踏的冰塊。
    漆黑的虛無,悄然間發生了動搖,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於無聲處悄然浮現。
    撕裂了海洋之下,撕裂了身周方圓。
    君上站在那裏,如果仔細感應就會發現他自身的氣息正在與四周的環境融合著,或者說此時此刻極寒之地的變故加劇,就是他正在不停地做著推手。
    如果將此處看作是一扇半敞開的門。
    佛子則是在努力的關上,而君上則是在用力的推開。
    氣息的蔓延使得海麵上的旋渦漸漸擴散,沸騰的海水發出類似於海浪碰撞的咆哮聲,四周的漆黑籠罩之感陡然加重。
    或許是錯覺,王小樹竟然生出了一種天地正在劇烈晃動,即將傾覆之感。
    “阿彌陀佛。”
    佛子雙手合十未曾放下,口中輕誦佛號,僧衣作響,身上有金色佛光透體而出,渾厚的佛音席卷四麵八方,所過之處如春風滌蕩,撫慰一切凶險。
    海麵生出的漩渦被抹平,被啃噬不停的冰原停止了消融,那從天地各處生出的許多細小裂痕,停止了擴張,並且在佛音掃蕩下隱沒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就連壓迫漸深,漆黑籠罩恍若失去天光的虛無,也明亮了不少。
    海麵猶如鏡麵。
    四周的一切動蕩,在佛音之下,盡數恢複如初。
    “不愧是佛子。”君上側耳聽著這聲佛音,撫掌誇讚一聲,隨即又輕輕搖頭:“不過卻也是外強中幹罷了。”
    這也是他出現在極寒之地選擇立刻動手進行試探的原因,他想知道如今佛子的狀態。
    現在看來,與他猜想之中的,沒什麽不同。
    為了鎮壓極寒之地的異變,佛子已經透支了自己的身體,再加上這裏的異變突然加劇,導致佛子為了控製住更是不惜代價,這才能勉強讓這裏的變故不至於失去控製影響到天下。
    不過如此一來,佛子的狀態就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如此下去還能撐多久?
    兩天,三天,還是五天?
    或許都沒有什麽差別。
    君上抬頭看著那彌漫廣泛的虛無,心中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如果佛子的狀態沒問題,如果極寒之地沒有發生意料之外的變故,以佛子的能力是絕對不會落到如此境地的。
    “很可悲不是嗎?”
    君上雙手負在身後,碎冰漂浮海鏡,他看起來並不急著動手。
    兩天,三天,或是五天,也許都不需要他動手,佛子過些日子自然就會失去控製這裏的能力,可每拖一天都會多一些變數。
    君上之所以親自來這裏,就是為了避免讓可能出現的變數出現。
    “你心係天下,卻過於自信,每個人都以為你能夠鎮守的住極寒之地,這是盲目的信任,還是從根本上就對這件事不負責任呢?”
    他望著佛子。
    極寒之地如此凶險的地方,聖朝,神教,佛門,儒山,都沒有其他人來這裏。
    如今回頭去看,豈不可悲?
    王小樹認得君上,世上鮮少有人不認識君上。
    可就算你是北海少君又能如何?
    見麵就對佛子動手,以如此淩人的姿態訓誡譏諷,仿佛佛子所作所為全都是錯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握手中一樣。
    王小樹心思單純,卻不是泥捏木雕的,君上諷刺教訓佛子,他自然不答應,當即就是開口反駁:“你懂什麽,師父他...”
    他的聲音剛出口,一句話還沒說完,君上就已經抬手指向了他:“噤聲。”
    瞬間,王小樹便感覺有什麽力量禁錮著他,令他如鯁在喉,無論如何都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一張臉憋得通紅,眼中都是有著怒火噴湧而出。
    佛光尚且散盡,佛子站在大片的虛無之下,身影顯得渺小,麵對君上的問題,他隻是平靜回答:“李子冀曾經說過,沒人能知道以後的事情。”
    他鎮壓極寒之地,本就是萬無一失的,如今出錯,也在意料之外。
    那麽就怪不到其他人身上。
    君上很欣賞佛子,所以他沒有直接動手:“聊聊?”
    他詢問著佛子的態度。
    佛子點了點頭:“能與少君交談,是我的榮幸。”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過變化,沒有近絲毫,也不曾遠絲毫,如果忽略掉四周的虛無猙獰,單單隻是看著腳下平靜的海麵與四周冰藍的冰原,這會是一幅很美麗,很安寧的畫卷。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單單隻是閑談就已經是勝過世上無數的事情。
    如他們這樣的人,或許終其一生,也沒有幾次能夠麵對麵交談的機會。
    麵對這樣的機會,君上卻忽然沉默了下來,沉默了許久,而後方才開口:“我還記得濁世裏。”
    他提起了當年觀聖卷的時候。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時光,他們這些同代之間的天之驕子在濁世之中扮演著各自不同的角色,用自己的方式去迎接最後的天問。
    佛子頷首:“我也記得。”
    君上又沉默了下來,深藍色的眼眸之中,似是帶著些懷念。
    不得不承認的是,無論是他還是佛子,亦或者李子冀和神子,都不會否定濁世二百年對他們所帶來的影響。
    如今已經過去了數年,可和二百年光景比較起來,這數年時光顯得多麽短暫且不起眼?
    這一次是佛子接著說道:“少君應該還記得濁世的最後,當初我尚且不知曉所謂天問為何那般,現在回頭去看,原來一切,早有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