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對於裴天機的事情當然是不會插手的。
    三神座雖然地位尊崇，似乎能夠指揮神走，可那隻是在神走願意的情況下，論起實力，神走要強於三神座。
    何況先前的大神官和大主教已經死了。
    而大祭司與神子不感謝裴天機當初的選擇就不錯了，哪裏還會斥責他？
    可神教規矩不能壞，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尤其是要安那些神庭長老，教士團主教的心，訓斥和懲戒是必須的。
    眼下，夠資格的也就隻有許百花一個人了。
    兩位神走之間的交情還算不錯，地位也相當，隻是裴天機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挨罵，又自知理虧，便讓許百花下來插花鎮接他。
    在山下罵完了，回去山上就不用罵了。
    溫風雨聽著解釋，又張口咬掉了柯西裏的半個身子，莞爾道：“你罵他的時候，我可一定要在旁邊看著才行。”
    許百花道：“我沒意見。”
    裴天機不知什麽時候也出現在了橋上，開口反對：“我有意見。”
    許百花笑吟吟看著他：“有意見可以保留。”
    裴天機冷笑一聲，剛欲開口，天空上卻忽然落下了雨點。
    越拉越大，越來越密集，落在水麵上形成了無數個大小不一的漣漪，仿佛河水在跳動。
    “是誰？”
    裴天機眉頭緊皺，開口問道。
    溫風雨在低頭看著河水之下封印處的虛無，已經重新退散變回了最初的模樣，他心中湧上了驚意。
    許百花感受著雨水的溫熱，像是想到了什麽，歎了口氣。
    ......
    異教之主的話音方才落下，無盡平原上的虛無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散消失，重新變成了百丈大小，靜止在那裏一動不動。
    天空之上遮天蔽日的巨獸發出了舒暢的聲音。
    木木和軒轅的眼中，剛剛生出的不甘還沒有退去。
    一切就這麽發生了，轉變之快，就在眨眼之間。
    “退去了？”
    軒轅摸著自己的光頭，匪夷所思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頗感不太真實。
    難不成是有什麽勢力已經開始殺人了？
    他看著那些被漆黑染色的白線，前一刻還不規律出現在世界各處的漆黑和斷裂，竟然莫名得到了修複，雖不至於完好如初，可和剛剛加劇的驚變比較起來，已經算是完好了。
    最起碼，看上去依然還能留給李子冀四年的時間去嚐試。
    想要這麽快就起到效果，最起碼也得殺了數百億人以上吧？
    木木的心剛剛已經沉進了穀底，現在又猛地看見了希望，她死死盯著極寒之地的那片巨大虛無，現在看上去，竟然恢複成了最初被佛子鎮壓時候的模樣。
    縱然有所擴散，卻在可控範圍之內。
    發生了什麽？
    大驚和大喜之間轉變的太快，讓人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是，佛子成功了？”軒轅還是放棄了那個殺了數百億人的念頭，轉而想到了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除了佛子力挽狂瀾之外，哪裏還能找到第二個原因？
    他看著異教之主，似是在尋求一個答案。
    異教之主也是沒料到會驟然發生如此轉變，他剛剛才準備強行開啟收割計劃，卻沒想到轉瞬間馬上就要崩潰的極寒之地竟然穩定了下來。
    連帶著收到波及影響的世界其它各處也都得到了控製。
    佛子不可能做到！
    他將自身意識完全與天地融入，打算感應到底發生了什麽，忽然間，無盡平原下了一場雨。
    落在荒草當中，發出有些吵鬧的聲音。
    數不清的荒獸發出悲鳴，那不是它們本身的情緒，而是受到了這場大雨的感染，荒獸智慧不高，在這場大雨之中最容易被感染。
    “這是...”
    軒轅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六境隕落，天地有所感，生出異象，降下大雨。
    當這場雨落下的時候，異教之主就已經知曉是誰死了。
    北海之主。
    他任由這場大雨落在身上，想起了這次輪回和上次輪回自己與北海之主的針鋒相對，人活得時間太久就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值得回憶的事情有很多。
    如異教之主這樣的人，是否也會因為某段回憶而動容呢？
    沒人知道。
    “原來如此。”
    極寒之地的失控，佛子的勉強支撐，北海之主的隕落，他雖然沒辦法猜的太詳細，可種種跡象接連出現，他大概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是很好的一步。
    最起碼，未來四年裏，不會再有任何人阻攔李子冀。
    “收割計劃會暫時放下。”
    他抬頭看著這場雨，平靜的眼眸裏掀起一絲波瀾，淡淡道。
    ......
    這場雨下在了整個世界。
    每處角落。
    自然也包括九座無名山峰。
    在李子冀化作劍光去往極寒之地後，罰惡菩薩就來到了這裏。
    他這時候其實應該出現在普陀山的，可他實在不能真的離去，明知要發生什麽，他需要留下，哪怕他沒能力插手進去。
    正如佛子所言，當最後完全失控的刹那，需要有人在李子冀和北海之主碰麵的短暫時間穩住虛無擴散，他做不到。
    能做到的，隻有佛子。
    望著天上落下的這場大雨，看著九座山峰出現的虛無蔓延消失隱沒，他知道，佛子成功了。
    一切都如佛子預料之中發生，一個早已經被設定好結局的故事。
    隻是佛門當中，再也不會有佛子的存在了。
    “這是你想要的，這是你願做的。”
    他望著極寒之地的方向，心中生出難過消沉。
    菩薩又如何呢？
    佛從不是真的佛，菩薩當然也不會是真的菩薩。
    隻不過是實力強大，佛法深厚的修道者而已。
    罰惡菩薩眉眼傷懷，麵對如此破破爛爛的世界，每個人都希望能夠為其做些什麽，隻是每個人的能力高低不一。
    這是佛子決定好的事情，雖令人痛苦遺憾，卻沒有阻止的理由。
    山峰上有腳步聲緩慢響起，罰惡菩薩就坐在自己種下佛印的那棵古樹之下，當腳步聲傳入耳中，他轉身回頭，雙手合十。
    “李縣侯。”
    古樹遮擋著落下來的大雨。
    李子冀蒼白著臉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