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刺瞎眼睛的時候，赫胥黎以為那會是自己今年最接近死亡的時候。

    而當自己失去鬥誌，在沾滿災禍神身形的水中接近溺斃的時候，赫胥黎也曾以為那會是自己最接近死亡的時候。

    但現在……真的，現在真的非常的危險。

    盡管相對於上兩次的敵人或天災來說，尼亞加弱小得不行。

    但赫胥黎已經將所有的裝備都交出去了，而他手上的手銬不僅限製了格鬥技巧，也壓製著魔法的成型，同時降低了他的攻擊。

    他沒有可以製服敵人的刀刃與子彈，沒有機械纖維動力服，引以為傲的魔法構築根本無從施展。

    尼亞加直接撲過來，和赫胥黎扭打在一起。

    赫胥黎一開始不想放下“超級破解小子”。

    但這實在是個大失誤。

    他雙手隻能勉強抵抗尼亞加的擒拿。

    與此同時，由於浴缸的限製，他一時之間也無法用雙腿反擊。

    尼亞加上來就是三拳打向赫胥黎臉頰。

    赫胥黎用手腕化解了兩招，然後鼻子被揍了一拳。

    刹那間，他的腦子嗡嗡作響。

    回過神來的時候，尼亞加已經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浴巾，試圖將赫胥黎的手腕和脖子固定在一起。

    赫胥黎手上握著“超級破解小子”，完全沒法反擊。

    他隻能背脊發力，盡力向後靠。

    但這一下，卻導致自己跌入浴缸之中。

    尼亞加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開始有意識的將赫胥黎的腦袋按進浴缸裏。

    幸好赫胥黎有充分的溺水經驗。

    在尼亞加表露出這個意圖的時候，他就用影子包裹起一團空氣——這是他短時間內能夠保持呼吸。

    “尼亞加，你聽我說……”“聽你說？

    聽你說你打算怎麽殺死我的家人嗎？

    你這個恐怖分子！”

    尼亞加神色激動：“你這混賬……你這混賬！你這混賬！去死！”

    “冷靜……”赫胥黎吞了一大口洗澡水。

    那些不知道是什麽的沐浴精油讓他覺得有點想吐。

    他艱難的開口道：“我無意傷害任何人……”“你以為我這個警察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說！這種！話！的！我見多了！”

    “你這家夥……”赫胥黎整個人往浴缸下麵一滑。

    尼亞加手掌就抓空了。

    然後，赫胥黎雙腿往上猛蹬，正中尼亞加的額頭。

    但赫胥黎也因為這個動作而將腦袋徹底按在水中，無法呼吸。

    尼亞加腦袋撞在鏡子上，血液橫流。

    這個男人掙紮著起來，想要壓製住赫胥黎。

    他清楚自己肯定打不過那個赫胥黎——自從十歲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打贏過赫胥黎。

    這家夥的魔法天賦就算是神父也是稱讚有加的。

    而這些年，他肯定在極端無神論的大本營裏經過了特殊的訓練。

    論戰鬥，他這個普通警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赫胥黎相比。

    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恐怖分子現在雙手被束縛住了。

    而且還很愚蠢的坐在浴缸裏。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影子悄無聲息的貼了上來，纏住了他的雙腿。

    尼亞加再次摔倒。

    而赫胥黎奮力將腦袋伸出水麵，大口呼吸。

    一條吸足水分的毛巾如同馬鞭一樣襲向赫胥黎的眼眶。

    赫胥黎瞎過一次，一點也不希望再次體驗那種感覺。

    他盡力後退，然後腦袋撞在牆上。

    雖然尼亞加裝得起浴缸，生活水平算是比較高了，但這浴室也沒有太大。

    尼亞加揮舞著毛巾，抄起一盒肥皂向赫胥黎劈頭蓋臉的砸來，企圖阻礙赫胥黎的視線。

    赫胥黎雙手扭動，擋下砸來的東西。

    但緊隨而後的，卻是如雨一般的鞭打。

    鞭子“刑具”的成分大於“武器”，“刑求”的成分大於“殺傷”。

    赫胥黎雖然很痛，但是卻沒有受到更大的傷害。

    可他也因此無法睜開眼睛，無法組織有效的反擊。

    ——不能這樣下去了……赫胥黎記得，尼亞加至少是會一點工程係魔法的。

    如果給他一點足夠的時間，那還是可以造成一定的殺傷。

    赫胥黎快速沉澱精神。

    這幅手銬是針對有失控嫌疑的鬥犬的。

    它可以將一名達爾文鬥犬的魔法水平壓製到無法對同伴產生威脅的程度。

    但是，這仍舊保留了一點點施法的可能性。

    隻要有這一點點……這一點點……影子快速的攪動……這個時候，一陣跑步聲從門外傳來。

    一個女人尖叫：“親愛的，你怎麽了……”“不要過來啊！”

    尼亞加發出一聲尖叫。

    現在浴室之中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肥皂泡。

    這是他自己摸索的用法。

    操控“肥皂水”的魔法可以操縱這些泡泡，而裏麵的空氣則可以通過湧現係魔法賦予“強氧化性”“易燃性”或者“輕微腐蝕性”、“輕微毒性”。

    這些泡泡殺傷力都不是很高，幾乎不可能把人直接炸死或毒死，但是配合槍械，在抓捕罪犯的過程當中很有效果。

    尼亞加不求能夠直接戰勝赫胥黎。

    他隻希望這些泡泡可以幹擾赫胥黎的動作，給他製造殺敵的時機。

    但對於他的妻子——一個幾乎不懂魔法的人來說，這裏還是太危險了。

    一個女人站在門口，她手裏拿著一柄手槍。

    女人端著槍，對赫胥黎咆哮道：“我不管你是誰，現在離開我們的家！你……”但就在這個時候，赫胥黎身上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黑色的影子如同有生命的物體一般在他身上生長、蔓延……這不是納爾遜影心流構築之中的打法。

    赫胥黎平時也不大需要這種魔法。

    但是現在，這正是“雪中送炭”！尼亞加感覺到一陣不妙。

    他雙手猛烈揮動，肥皂泡撞向赫胥黎。

    但赫胥黎身後伸出影子構成的一個小平麵，泡泡撞在上麵，原本有微弱腐蝕性的氣體沒有產生任何作用。

    尼亞加的妻子開槍了。

    久違的，數枚隻有赫胥黎才能看到的二十麵骰子從虛空之中緩緩落下。

    ——賭命的時候到了……赫胥黎如此想到。

    手銬隻會限製住他自身的魔法。

    而“天命之路”則是持續性的加護。

    他自己的手機也交給馬歇爾·李了，因此沒有工具輔助他維持機械幸運應用，現在骰子沒有被灌鉛了。

    這就是真的在賭了。

    他不得不如此做，因為手銬已經將他的能力壓製到沒有加護就可能勝不過尼亞加的狀態。

    赫胥黎踩上浴缸邊緣。

    平衡鑒定，15，成功。

    閃避鑒定，11，大於對手的命中值，成功。

    然後，是幸運，幸運，幸運……赫胥黎不知道為什麽要過三個幸運。

    但是他跳了起來，撲向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手上的武器是可以殺死現在的他的。

    貼合在他身上的影子或是收縮，或是拉伸，起到了機械纖維動力服的作用。

    “哐哐哐”三聲連響。

    赫胥黎聽到身後尼亞加痛苦的慘叫。

    赫胥黎也已經跳到了女人的身邊。

    那個女人這才反應過來，想要轉身射擊。

    但是赫胥黎卻突然放開“超級破解小子”，伸手捏向她的後頸。

    赫胥黎實在是太快了。

    當女人軟軟倒地的時候，超級破解小子甚至還沒有落地。

    赫胥黎腳尖一挑，將電腦拿在手裏。

    “啊！”

    尼亞加發出痛苦的悲鳴：“赫胥黎！你……”他的大腿被跳彈擊中了，現在基本失去了運動能力。

    赫胥黎也覺得有點頭疼。

    他似乎用了太多的魔法。

    他最後掃了一眼快要消失的骰子。

    然後愣住了。

    “20”、“20”、“20”。

    在沒有機械幸運應用精準鎖死骰子的情況下，他依舊在最關鍵的時刻連續投出三個“20”。

    也正是因為如此，逆天的強運才讓子彈擊中尼亞加。

    ——但是……為什麽？

    他又不是夏吾，又不是什麽搞笑角色，為什麽會出現這樣滑稽的強運？

    難道說，“主角屬性”扭曲的，不隻是夏吾個人的命運？

    但凡是夏吾認定為“重要配角”的角色，都不能輕易的去死？

    赫胥黎仔細的思考。

    天命之路上一次發動，有可能就是在他那個海底，快要被淹死的時候……或許是“強運”帶來了辛德瑞拉的救援。

    但他真的不記得有沒有看到骰子……雖然看不看得到骰子對天命之路的結果並不重要，但是骰子卻是一定會出現在受加護者視野之內的。

    天命之路就是這種設計。

    如果那個時候天命之路沒有被觸發，他是憑借其他強運而出現在隊友附近的……一陣哭聲將赫胥黎拉回現實。

    赫胥黎轉頭一看，發現尼亞加的女兒正蹲在走廊另一側的一件屋子裏，抱著一個桌子腿大哭。

    雖然很同情這個小女孩，但是赫胥黎也不敢就這樣讓小女孩自由活動。

    如果這個小女孩打了個電話，叫來一隊警察，他就死定了。

    這個城市的警察裏，可是混了不知道多少不明生物。

    赫胥黎從地上撿起手槍，走向另一個房間。

    尼亞加雙目眥裂：“赫胥黎！一切都跟我的女兒沒有關係！有什麽衝著我來！你放過她！你不要對我女兒出手……我……我求求你放過我女兒好不好？”

    男人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點驚恐。

    赫胥黎盡量不要讓小女孩看到槍。

    不過因為他雙手被限製住了，這個動作還是有點難的。

    他走到了小女孩的身邊，摸了摸小女孩的耳朵，輕輕的說道：“放心，我沒有惡意的……”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

    赫胥黎還不清楚尼亞加的屋子是個什麽結構，有沒有鄰居、這哭聲會不會引來注意。

    無奈之下，他隻能輕輕擊打女孩後頸，讓女孩也昏過去。

    “赫胥黎！”

    尼亞加大聲尖叫！“放心，你的妻子和女兒都沒有事。

    我沒有惡意……”“你闖進我家，攻擊我，打暈我的妻子，這叫沒有惡意？”

    “那是你們先攻擊我的！”

    赫胥黎聲音提高了一點：“而且，朋友，你想靠嗓門求得救援的話，還是稍稍省省吧——不然我可保證我一直沒有敵意。”

    尼亞加這才壓低了聲音：“你這混賬！”

    赫胥黎四下看了看，發現這個房間裏有醫藥箱。

    他拿上醫藥箱，將尼亞加的女兒也抱到浴室跟前，和她媽媽放在一處。

    尼亞加則死死盯著赫胥黎手上的槍械。

    但是在發現自己的妻女確實還有呼吸之後，他稍稍冷靜了下來。

    “自己給自己止血吧。”

    赫胥黎將醫藥箱扔給尼亞加，說道：“還有穿上衣服，為了限製級著想。”

    “什麽？”

    “沒什麽。”

    赫胥黎聳聳肩：“我隻是希望你給自己治一治……不過小心，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幾分鍾之後，尼亞加給自己傷口做了處理，然後披上一件浴袍。

    他看了看赫胥黎，搖了搖頭：“我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種人……赫胥黎，我真的想象不到。

    你這種人，以前居然還是我的朋友。

    天哪，天哪，我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去偷馬雷的餅幹，然後被神父罰站的事情……”赫胥黎點了點頭，突然感覺不對勁：“我什麽時候跟你一起去偷餅幹……等等，不是你和馬雷被神父抓去懺悔……等等，我想起來了，明明是你們偷了我的餅幹！”

    尼亞加有些尷尬：“哈，我記錯了——但那仿佛就在昨天！天哪，你現在……你現在……”他突然像是泄了氣一樣。

    赫胥黎也維持不住劍拔弩張的情緒。

    他坐在地上，坐到尼亞加對麵：“馬雷現在怎麽樣了？”

    “死了四年了吧。”

    尼亞加搖了搖頭：“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我們當上警察才幾年，很是熱血的。

    但是馬雷很快就卷入了一個黑幫事件，被一個叫做毒蛇幫的玩意給……給……”“怎麽……”赫胥黎失聲。

    “我花了好久去殺那些對馬雷動手的混球。

    但後來我才發現，黑幫的問題，不是我能夠解決的……這個事情太複雜了……你明白嗎？

    太複雜了……”尼亞加歎息。

    “毒蛇幫……”赫胥黎皺了皺眉。

    雖然沉痛於兒時好友的死亡，但他仍然敏銳的抓住了一條線索。

    他好像知道毒蛇幫這個名字……“尼亞加，你有沒有想過，馬雷的死，可能有更深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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