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愫的第一發子彈沒有射中人, 卻射中了人群身後的異獸。

    異獸像是巨大的肉球一樣被吊在那裏, 就算它現在死了也絲毫沒有縮水半分, 八根特製的設備固定住這異獸的身子。從槍管中射出來的子彈穿透了其中一根設備，最後打中異獸。

    “噗”的一聲, 是什麽東西入肉的聲音。

    這聲音將徐老的注意力吸引了，他忍不住轉頭去看這一槍的威力。

    設備上一陣細小的裂縫, 晃了兩下終於堅持不住, 整根塌了下來，過了片刻, 這設備原有的功能也被瓦解, 再堅持不住異獸的重量，一起掉落在地上, 發出一聲巨響，濺起一地煙塵。

    那異獸沒了束縛，圓滾滾的身子借著這一波衝擊滾出了老遠，被子彈打中的孔洞正對著徐老。

    徐老差點都要被嚇尿了，這子彈要是打中人的身體, 那還不是連內髒都保不住了？

    他哆哆嗦嗦地移開目光, 再去看原愫，現在的他隻覺得趴在那裏的人就是個披著人皮的魔鬼，研究院是怎麽研究出這樣一個怪物的？

    “哎呀, 徐老你這樣可不行呢，我看你也別讓人喊你徐老了，叫徐老頭子得了。”原愫說, 他的巴雷特正對著徐老的方向。

    徐老頭子雙腿打著擺子，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小、小原，你、你別別開……”

    “趁他還沒開槍之前，做掉他不就得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正是騰峰。

    在場這麽多人對上一個少年，竟然還縮手縮腳，不敢妄動，到現在被這少年的氣勢壓下，騰峰簡直是不知道他們吃什麽長大的。

    吃|屎嗎？吃|屎的還懂得畫地盤呢。

    騰峰道：“你們就沒有一個能指揮的？”

    黎昕憑著和騰峰一路的交情，這時候拉了拉他的衣袖，黎昕他的心還是偏在原愫身上的。

    圍著的這幾個人倒還是有點血性，被這麽一激，拿著自己的脊器就要進攻，隻是他們的進攻沒有半點計謀，被司元灝毫不費力地抵擋了回去。

    司元灝伸腿將騰峰一腳踹出包圍圈：“喂喂，我可還在這呢，想做什麽？”

    這一下又讓兩方人陷入了對峙的狀態，他們顧忌著原愫手中的狙|擊槍，這麽近的距離，要是打中人了，估計都用不著治療，直接死了。

    這狙|擊槍的威力是誰都沒有想到過的，是他們低估了這把脊器的威力，才會造成如此被動的局麵。

    原愫的視線從瞄準鏡移開，看向前方：“我前麵的人……沒有這麽少吧？你說是吧？徐、老、頭、子？”

    徐老頭子在騰峰開始說話的時候已經橫向移動了數米，他大概認為這樣就能藏在射擊的死角，說話也不那麽結巴了：“原愫，你現在、你現在放下槍，我們還能……”

    “還能放我走？”原愫的話音一落，他扣動了扳機，子彈呼嘯而出。

    這一次的子彈同樣沒有打中人，原愫瞄準的是房間內的機器，依著巴雷特的威力，打穿一片玻璃並不是什麽難事。

    槍的後座力又一次扯動了原愫的傷口，這讓他整個人不住的顫栗了一瞬，這一次他硬咬著牙將出口的呻|吟咽了回去，也幸好他滿頭滿臉都是血，才沒讓人看見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徐老頭子原本還能逞能，現在是徹底蔫了，這一槍同樣從他旁邊穿過去，子彈的軌跡和他手臂的距離和上一槍一樣，也就是說，原愫是瞄準著射擊的。

    “對對，還能放你走，放你走。”

    司元灝將長|槍往前一指：“那我呢？”

    徐老：“走走，都走，放、放你們走。”

    旁邊有人猶豫著開口：“徐老……”被徐老瞪了一眼，沒再敢說話。

    從這老頭子一直出頭來看，司元灝就知道這家夥在這裏的地位不會太低，就算不是領頭的，他說的話其他人也會考慮。

    司元灝又說：“我看這些人想攔著我們。”

    “不，不。”徐老瞪著眼睛看著那些人，“讓，給他們讓……”

    就在徐老吞吞吐吐的時候，有人說出了這個問題：“將軍來了怎麽辦？”

    這讓徐老徹底猶豫起來，促使他下定決心的，是又一發從他身側飛過的子彈——原愫又開了一槍。

    這發子彈離他又近了一點，他能感受到一點灼熱的溫度，這讓他感覺到下|體有點濕潤，他夾緊雙腿，說話麻利極了：“我擔著，讓他們走。”

    在包圍圈讓開之後，司元灝俯下身來，將原愫抱了起來，頓了頓，他的右手托著原愫的臀部，左手將地上的巴雷特拿了起來。

    原愫就閉著眼睛窩在司元灝的懷裏，雙手繞過司元灝脖頸。

    司元灝不是雄壯的體型，看起來不像能抱起一個人的樣子，但是他的手很穩，原愫在他懷中隻能感覺到走路產生的顛簸。

    顛簸得讓他想就這麽睡過去。

    司元灝察覺到左手的狙|擊槍重量變了一點，他微微轉過腦袋，在原愫耳邊道：“原愫，再堅持一會兒。”

    當天賦的意識消失時，他所凝結出來的脊器也會跟著消失；當天賦者體力不足時，他凝結的脊器也會不穩定。

    原愫抬起頭在司元灝的肩窩蹭了蹭，又埋了進去，司元灝便覺得左手的脊器凝實了一點，過了片刻，他聽見原愫說了一個字：“酒。”

    司元灝抿了抿唇，突然，他站住了，轉過頭去，將左手提著的槍往前擺了擺：“別跟著了。你們要還想活命，就別再跟上來了。”

    比起原愫，司元灝看起來更像殺過人。

    基地內的走廊沒人，走起來簡單多了，原愫凝結的狙|擊槍已經消散在了空氣中，少掉十幾公斤的重量，司元灝走得更快了一些。

    他在跟著黎昕進來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在每個地方留下了一點痕跡，牆壁即使是金屬做的，比起他的脊器還是少上那麽一點什麽，出去的路他隻要跟著那些痕跡就不會迷路。

    基地外或者是基地的某個地方肯定有飛行器，司元灝的目標就是那些飛行器。

    就在司元灝往外走的時候，他看見了顧微航。

    顧微航就站在走廊上，他不是第一天站在這裏，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很多天了，就在他得知原愫也被進行實驗的時候。

    遇到原愫和司元灝不是巧合。

    司元灝往外走的腳步頓了頓，他問道：“你走嗎？”

    顧微航目光落在原愫身上：“我已經簽訂契約了……”

    這意思是他不走。司元灝點頭，也不聽顧微航下一句話，他邁開步伐就走。

    顧微航隻好在他身後喊：“他身上受傷了。”

    司元灝像是沒聽到他說的，頭也沒回，然後過了兩秒鍾，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你知道飛行器放在哪裏嗎？”

    ……

    原愫醒來之後，有一瞬間是懵的，他以為自己工作太累在辦公室睡著了，直到他看見眼前這幅陌生的景色。

    原愫微微一動，便想爬起來，但是一瞬間從後背傳來的疼痛便讓他倒吸一口涼氣，他感覺到後背的傷又滲出血了。

    他的後背有著一條又細又長的傷口。

    原愫緩慢移動著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從躺著的姿勢變成坐著，這姿勢讓他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他的身上還是昏迷前的樣子，渾身都是異獸的鮮血，現在都已經幹了，他身上隻穿著一件上衣，下身是全空的，赤著兩條腿，滿腿是紅色，像是穿著一條紅色的褲子。

    而他現在正在飛行器上，飛行器可能是哪裏故障了，現在沒在飛行，駕駛座上沒人。

    所以……司元灝將他扔在了這裏？

    剛升起這個念頭，原愫轉頭看向窗外，便看見了司元灝。

    司元灝正舉著一根樹枝，彎著腰不知道在地上翻找著什麽東西。

    外麵像是不久前剛經曆了一場惡戰，地上的草被踐踏過了，紅色的血滿地都是，還有著不知名異獸的一些肉塊。

    司元灝在這樣的環境中格格不入，盡管他身上也並不幹淨。

    原愫盯著這樣的司元灝發了一會兒呆，才打開艙門，慢慢走了出去，他的動作緩慢，像是還沒睡醒，又像是還沒來得及反應。

    紅彤彤的原愫就像是個血人，他穿著從司元灝身上脫下來的灰色上衣，赤著腳踩在地上，想說點什麽，又覺得有些尷尬。

    原愫後知後覺的難為情起來。

    表白的時候不覺得，在眾人圍困的時候他來不及難為情，直到現在他和司元灝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感覺到難為情。

    司元灝明顯對他沒有那個意思，現在他扯破了那張紙……接下來兩人能不能正常的相處還是一個問題。

    原愫覺得自己蠢透了，他定了定神，又往前走了兩步：“那個……你在找什麽？”

    “找到了。”司元灝扔掉手中的樹枝，將地上那個玻璃大小的東西撿了起來，往原愫眼下一放，“這個。”

    那東西染著血，正是黎昕扔給他看的“麵具”，可原愫對這東西並不認識。

    司元灝很快將東西收了起來，手攔住原愫後腰，將他輕輕往上帶：“怎麽下來了？身上的傷還好嗎？”

    他的動作讓原愫的傷又一次痛了起來，仔細算算，司元灝抱了他三次，就讓他的傷口裂開了三次。這麽算著，原愫說：“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