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弟你什麽時候養成看報紙的習慣了啊，好像個老頭子。”莫諾問。

    現在恰逢早飯時間，由於距離開學還有三天，幽靈班眾人都還沒有返校。夜音宮的食堂裏隻有四人，咿呀坐在墨萌腿上抱著個奶瓶吧唧吧唧的嘬，莫諾坐在對麵不時搭話。這姑娘和陽皓輝情況類似，都屬於無家可歸的類型，放假閑來無事也隻好住在學宮裏，近些日子沒少來幽靈班蹭飯。

    隨著大家實力的增強，攢分變的容易了不少。夜音宮裏現在沒什麽窮人，多添張嘴毫無壓力。可無奈由於先前某個不堪回首的調戲事件，食堂裏的氛圍異常尷尬。陽皓輝總覺得空氣中彌漫著莫名其妙的硝煙味，墨萌和莫諾偶爾視線交匯都會碰撞出看不見的電火花。偏偏飯桌又是圓形的，無論他怎麽掙紮都隻能夾在兩人中間。陽皓輝有種正扮演著民國劇裏某個軍閥老爺的錯覺，他的兩房姨太太正在勾心鬥角的冷戰，自己兩頭不是人。

    “是啊，挺好看的。”陽皓輝決定和莫諾能少說一句是一句，他雖然把頭埋在報紙裏，可依然能感覺到墨萌正投來殺人般的目光。

    說來也是有趣，在天元界這種沒有科技樹的世界卻有著與原本世界同樣存在的報紙。陽皓輝得知這件事是出於某次在夜音的寢室裏偶然得見，學宮的大棚商鋪那裏就有報攤售賣。更好玩的是這裏的媒體商還有上門售賣，用的是一種名為“鵠鴿”的鳥類元獸。鵠鴿的口腔不會分泌唾液且喙非常巨大，很適合用於裝載報紙。用戶拿到報紙後自覺將銅幣投入鵠鴿腳上綁著的錢罐，一次天元界特有的“淘寶式購物”就這麽達成了。

    陽皓輝看報紙自然不是娛樂所用，而是希望能夠更多了解一些影武相關的信息。目前他的實力還不允許自己直接追查穿越的真相，也隻好做一些必要的情報工作了。現在他寢室裏的牆壁上就多了一張天元界的地圖，每次報紙上有記載相關影武組織的犯罪行為他就會在地圖的相應位置摁上一枚圖釘標記。

    隻不過影武作為一個慣於暗中行動的組織相關新聞一向很少，大多還是一些光盟官方的辭令或是娛樂消息。最近頭版全是有關於他自己和墨萌未婚生子的uc係文，看的他胃裏一股一股的反酸水。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元界和原本世界都有這種為求話題度不惜歪曲真相的媒體機構。所幸交流賽的本質目的已經達成了，這點小小的副作用在所難免。

    “在看什麽我也瞧瞧。”莫諾搬著凳子湊近幾分，眼睛一亮，“都是你啊學弟看來你現在已經很有名了啊“

    “聽你說的這麽無所謂我還蠻愧疚的，畢竟是把學姐你的老東家當作了墊腳石。”陽皓輝隨時提防著莫諾的頭發，暗中傾斜了點身子，“可惜我並不想這麽出名，打從交流賽開始我一挑四的事就基本讓人忘幹淨了，成天都是這種惡心人的文章。”他邊說著邊瞅了瞅正在墨萌腿上的咿呀，可惜這個罪魁禍首的小丫頭吃奶吃的正香，直接無視了自己爸爸眼中的幽怨。

    “看來以後我也要開始看報紙了。”莫諾似乎完全沒在聽，深以為然的點頭。

    “為什麽”

    “上麵有你啊，巨帥的”莫諾眯起一隻眼笑，“得不到真人，還不準學姐看看照片解解饞嗎”

    莫諾對於陽皓輝的好感從來不帶半點掩飾的，調戲也像她的性子一樣直白。陽皓輝不知怎麽作答，隻好僵著臉繼續埋頭看報紙。

    “想都別想，陽哥哥是我的。”墨萌倒是發話了，端起杯子很淡定的喝了一口牛奶。

    “這麽直白嗎學妹可我覺得現在學姐優勢大一點哦。”莫諾用手支著下巴嘻嘻一笑，“咱們重量級不同。”

    “哈第一次聽見有人承認自己胖的。”

    “理解錯了，我是指”莫諾刻意托了托自己豐滿的胸脯，沒再多說。有些東西畢竟差著發育時間，急也急不來。

    “胸大無腦”墨萌哼了一聲。

    “略略路，先多喝點牛奶長長個兒吧。”莫諾做了個鬼臉。

    吵嘴歸吵嘴，但兩人都沒說什麽重話。作為同校學生兼情敵，墨萌和莫諾關係卻意外的還算不錯。倒不是墨萌多大度，而是咿呀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關鍵作用。

    盡管這個小丫頭受到母上大人的蠱惑總是以“老太婆姐姐”稱呼莫諾，但莫諾沒生過一次氣。她反而總是串門時給咿呀帶些玩具或者零食，最後搞得墨萌都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她也明白莫諾的小心思，俗話說想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先要拴住他的胃，人家更上一層，直接栓女兒。

    “媽媽，

    喝完啦。”咿呀拔出嘴裏的奶嘴舔舔舌頭，舉起奶瓶湊到墨萌臉龐，“咿呀沒飽，還要喝。”

    “小饞貓，來給我，老太婆姐姐幫你倒。”莫諾笑著接過奶瓶，毫不介意的自己說出了自己的外號。咿呀很禮貌的點點腦袋道謝，莫諾笑的更開心了。

    墨萌鼓著腮幫子盯著起身去衝奶粉的莫諾，在桌底用腳尖輕踢陽皓輝“喂，管管事好吧，咱們女兒快被人家拐跑啦。”

    陽皓輝沒什麽反應，仍舊直勾勾的盯著報紙。

    “喂喂喂和你說話呢”

    陽皓輝還是沒反應，眉頭繃的像是一把硬弓。

    “看到什麽了”墨萌覺得有點不對，陽皓輝很少不理睬自己。

    “報紙尾版，一個很讓人惡心的名字。”陽皓輝說，“墨萌，你聽說過獵人館嗎”

    墨萌沉默片刻，點點頭“隻要是做衛吏這行的，不會不知道。”

    “最近他們活動的越來越猖獗了，短短一個月內有關於他們的綁架案比起以往多了14起。”陽皓輝看了看灶台邊的莫諾，壓低了些聲音，“你知道我的情況，對這邊不是很熟悉。跟我講講這個組織的具體細節，你在衛吏世家應該知道不少。”

    “說真的，咿呀還在這，我實在不太想提。”墨萌苦笑，把咿呀的耳朵堵住，“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天元界有史以來最殘忍的犯罪組織非它莫屬。”

    “不是影武嗎獵人館裏高手很多”陽皓輝問。

    “注意我的修辭陽哥哥，是殘忍。這個組織比起影武而言規模要小的多，其中隻有五名九階的元素師，公會代號五官。說不上弱，可也不算實力強橫。”墨萌說，“但掄起所作所為，影武甚至可以被稱作慈善機構。”

    “獵人館的獵人二字其實是狩獵人類的簡稱，這個組織專職做人口買賣的灰色工作，與很多地下的奴隸市場都有勾結。又與一些同類犯罪者不同，大部分人口販子為了能把奴隸賣出好價錢會在出手前盡可能保障其安全，看獵人館卻十分熱衷於虐待肉票。他們所綁架的受難者不是被出售就是被淩虐至死，是目前唯一一個零生還率的人口犯罪組織。”墨萌頓了頓，“能被發現的屍體幾乎都是肉沫狀的，完全辨認不出身份。”

    陽皓輝點點頭，麵無表情。墨萌雖然說的很簡略，但他依舊能從每個字中聽出濃鬱的血腥味。衛吏公會對於這種等級的罪犯組織肯定留有案底，墨萌也肯定看過不少。言語往往隻能傳達真實的百分之三十，陽皓輝不是很想去思考那剩下百分之七十的畫麵。

    ”學弟你剛吃完早餐聊這些不會惡心嗎”回到座位的莫諾把奶瓶遞給咿呀，“獵人館唉，這三個字在我們那幾乎都可以當髒話講了。”

    “這話怎麽說”陽皓輝不解。

    “學弟你知道天元七大族嗎分別是人類、森精、元獸、元靈、矮人、巨人和混種。元妖是元獸族的分支，並不算在內。”莫諾深深歎了口氣，喝起早餐時剩下的半杯牛奶，“獵人館全部由人類組成，買家也基本都是人類。你覺得對於人類組成的專業人口販子來說，他們會更喜歡什麽樣的獵物呢”

    “除人類外，其他種族。”陽皓輝回憶起了實戰課時夜音曾說過的人口買賣話題。

    “是啊，尤其是元妖，我聽說目前已經有近千的我族同胞慘遭毒手了。”莫諾點點頭，“我們是目前為止除人類族外數量最多的種族，對他們來說是最容易補充的貨源。再其次，大概就是森精了”

    莫諾還未說完話，額頭上的觸角突然彈了起來。她訝異的看向陽皓輝，麵露疑惑。與此同時咿呀也忽然停下喝奶，看著陽皓輝，怯生生的朝墨萌懷裏縮了縮。

    陽皓輝還是那副麵癱臉，讓人難以看出喜怒。但他的雙手把報紙攥出了明顯的褶皺，輕微的顫抖。莫諾知道他在憤怒，甚至可以稱的上狂怒，她頭頂的觸角敏銳的捕捉到了陽皓輝汗水中散發的信息素。咿呀也是借由著心靈感應得知了陽皓輝的情緒，本能的害怕起來。

    莫諾不知道因何原由讓這個素來溫和的男孩能夠憤怒至此，他側臉在陽光下的反光簡直像是鍘刀的鋒芒。可墨萌知道原因，莫諾的話語不經意間提到了陽皓輝心中不為人知的痛處名為希葵向陽的痛處。她也知道陽皓輝為什麽會在剛才突然問起獵人館，因為他認得這個名字，比影武還印象深刻。

    在希葵的記憶中，正是這個犯罪組織曾一度剝奪了希葵生而為人的一切幸福。

    墨萌伸出柔軟的小手輕輕按在

    男孩顫抖的手背上，很久很久沒有說話。咿呀壯著膽子跑到陽皓輝腳下，踮起腳尖把頭放到他膝蓋，抱住他的小腿輕輕搖晃“是不是咿呀做錯了什麽爸爸不氣，咿呀聽話。  “

    長久的沉默，陽皓輝歎了口氣，揉了揉咿呀的頭發“我不是你爸爸啦咿呀很乖的，我沒生氣。”

    “或許是我多慮了。”他又抬眼看向墨萌，“近些日子獵人館突然暴增的活躍程度，有點像耿焱碰到的那什麽東海之蠍時的情況。”

    “陽哥哥，你是說"

    "大概是找到某個很有勢力的後台了吧，我能想到的隻有影武。”陽皓輝笑了，笑的很冷，“挺好的，證明我遲早會碰見他們。”

    “嗯。”

    “真期待。”

    莫諾聽的雲裏霧裏，剛想詢問具體情況。廚房大門口搖搖晃晃的走進來一個人，衝著在座眾人打了個招呼“喲，大嫂二嫂都在呢，陽兄你也是，好久不見。”

    “小焱”墨萌一樂，衝著耿焱招了招手，“一個假期不見，忙什麽去了”

    “出個任務，不能讓手腳生疏了不是。”耿焱連忙衝著投來驚恐目光的陽皓輝擺了擺手，“這次和老頭子一起的陽兄放心，安全的很。”

    “你還好嗎”陽皓輝突然問。

    “放心，吃嘛嘛香。”耿焱笑著拍胸脯。

    陽皓輝上下打量耿焱，隻是幾個月不見他明顯瘦了不少。以耿焱的實力，累瘦的自然不可信，那麽唯一的解釋隻能是他血授的副作用又加劇了。千機說過耿焱還能堅持一兩年，但不死不代表不會受苦，這次任務恐怕也是奔著壓製火靈的目的去的。可耿焱笑的滿臉陽光隻字不提，顯然是不想讓自己擔心。

    ”別太累了，注意身體。”陽皓輝最終也隻是說了這麽一句一語雙關的話。

    “你才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耿焱聽的懂，隻是回以一個更陽光的笑容。

    “唔總感覺你們之間秘密好多啊"莫諾現在更懵了，頗為不解的撓頭發。

    “都一個班的，以後和您說二嫂。”耿焱欠身以表歉意。

    “你叫她什麽”墨萌挑了挑眉，忽然回過味來。

    “當然當然，您是正房"耿焱臉漲的通紅，又連忙欠身。

    “能不能停這沒你嫂子。”陽皓輝扶額，及時打斷了這番毫無營養的對話，“要吃點什麽嗎我給你做。”

    “不了，想先回寢室睡會。”耿焱似乎是真的很疲倦，倚在門邊沒有進來，“隻是來帶個話陽兄，我媽有事找你。”

    “好的，你盡快休息。”陽皓輝起身出了廚房。

    不用任何人帶路，夜音找他談話基本全在寢室，那地方簡直比他自己屋都熟。房門虛掩著，看起來夜音也剛回來不久。不過出於上次隋辛霆的情況，陽皓輝還是很嚴謹的敲了敲門。聽到裏麵回應後才走了進去，進門看到夜音穿著一身浴袍坐在床邊，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您剛洗完澡嗎老師”陽皓輝找了把凳子坐下。

    “剛帶著阿焱回來，身上有汗。”夜音點上一根細煙，丟給陽皓輝一個包裝好的禮盒笑了笑，“漢克跟我打了螺，聽說你剛過完生日。一點尤索斯行省的特色小吃，時間有點倉促隻來得及買這些，希望你不介意。”

    “您客氣了，非常感謝。”陽皓輝看了看禮盒，瞥見了左下角一塊燙金的火漆忽然一愣，“尤索斯拍賣會”

    “全天元界規模最大的拍賣行之一，四個月舉行一次。是非黑市上各種名貴天材地寶重要的流通場所，地脈宮中八分之一的藏品都出自於那兒。”夜音似乎想到了什麽，補充道，“這小玩意也是在拍賣會買的，不過別想多，不怎麽貴。”

    其實這份生日禮物叫“千魚膏”，東元界“品香齋”耗時一年才能產出三塊的極品點心，夜音淘遍了展覽區也才找到八塊。隨便一小塊都由千種以上可食用魚類元獸的腹脂熬煮化凍凝成，揭蓋刹那餘香便可繞梁三月不散。基本屬於有價無市，等重價格可比赤足金的好東西。夜音自然不會說她和千機逛了多久拍賣會加了多少次籌碼才搶到的手，她給自己學生花錢從不心疼，這麽說隻是怕陽皓輝不要。

    過慣了窮日子的陽皓輝想象不到手裏攥著的玩意價值多少廣大勞動人民幾年的血汗錢，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他把禮盒放入旅行戒裏，沉默了幾秒“老師，耿焱的情況是不是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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