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各方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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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那神秘男子的消失。
屋內的空氣倏然發生了一些幾不可聞的異動。
瞬息後。
一具白花花,五短三粗的男子裸體突然淩空出現,毫不停滯地摔進那紅白相間的血肉殘渣之內,濺起一片紅花白瓤。
須臾。
空氣中傳來一聲冷嗤,隱隱約約飄來慵懶懶的一句。
“嘖,這具身子真是醜嗬...”
低沉而磁性的男子聲音極是好聽,朦朦朧地如煙似霧,但很快,繞梁的聲音便漸漸淡去...
室內一時恢複沉寂。
約莫十幾二十個呼吸後。
摔落在地上的那人指尖微動。
隨而是哀哀的嚶嚀和粗重的喘息。
然後似緩過起來的那人開始兩條腿蹬蹬抬抬,並微微挪動起沾滿血肉的身子。
不多時。
那人手上使力帶著一身血肉殘沫翻了個身,仰麵朝天,稍響,渾黃的老眼緩緩睜開。
蒼老的眸子帶著習慣性的陰鶩,即便初初蘇醒,那些陰鶩卻也沒有消減半分。
而那張臉。
那是一張半爛見骨的臉,醜陋至極。
這不正是方才明玉錦明玉衡二人所見的,在床上同大長腿美人顛鸞倒鳳的大祭司其人嗎!
半響後,大祭司狐疑地盯著屋頂垂掛下來玲瓏琉璃燈,老臉陰沉著,有些想不明。
他怎麽會躺在地上?
他剛才不是在床上大展雄風嗎?
這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難道他又莫名其妙的失去意識了?
大祭司側首準備看向左手邊的床榻。
想看看美人還在不在塌上。
移動間手掌微微收攏。
卻傳來了黏黏膩膩,濕濕漉漉的觸感。
這讓他原本就凝成一片的眉,更是緊了緊。
疑惑地抬起手掌。
血,肉,白骨?
是了。
拔出微微紮進掌心的一根白刺狀的東西細細看了看,是了,這是白骨。
大祭司心中微微一緊。
是誰的血肉,誰的白骨?
難道是美人的?
被他失去意識時...
不!
美人身上的毛不長這樣啊!
灰不溜丟的。
大祭司拈起一撮灰毛陰沉著眸細看了看。
便確定這絕不會是美人的。
看著倒像是野獸的。
可是他這地宮裏何時有野獸存在了?
還有那美人呢?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閉目,深吸口氣。
內力運行一個周天後。
心下一鬆。
還好。
還是同以前一樣。
稍微打一下坐,運行幾周天的內力,便能恢複功力。
遂,閉目凝神,暗黑的光暈瞬時流轉至全身。
半個時辰後。
大祭司站在床沿。
看著床上那大開的洞口,臉色黑的都能滴出墨來。
~.~
秘境島的市集上。
原本人聲鼎沸的市集,這日下晌卻是門可羅雀。
除了零零落落的幾家還在撐著場麵的小攤販外。
飯館,商鋪都早早地關了門。
連在門口嬉鬧的小童,都被家裏的大人誘哄著騙回了家。
“他嬸子,咱們先把攤都收了吧,你看那邊給鬧的,等晚點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呢,咱們還是避避的好。”
壓低聲音說話的,是擺著一攤新鮮蔬果的老大娘。
此時她一臉擔憂地覷了覷不遠處,又扭回頭拉了拉身旁賣鮮魚的攤主。
那攤主也是個差不多年紀的老大娘,麵色黝黑,有常年累月被海風侵蝕後留下的風蝕痕跡。
聞言,亦抬頭望了望那處,黝黑的老臉上滿是鄙夷,輕啐了一口,“都是些黑心肝的,誰知道能幹出啥事,現在那麽鬧騰,指不定又在欺負咱們島上的姑娘了,唉,這回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遭了罪!”
後頭的話,說的滿是可惜亦滿是無可奈何。
畢竟她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島民。
如何能都鬥得過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
即便是要鬥,也是不能啊...
之前說話的那賣鮮果的老大娘也是一臉愁苦。
“哎呦,誰說不是呢,前幾日薛家的姑娘不就被帶走了麽,薛老頭去君王殿前鬧,也隻討來了一身傷,沒一日就去了,你說這事鬧的喲~”
賣魚的老大娘,左右看看,見周邊的攤販都在收拾攤點了。
便也開始收攏自己的。
見沒有人往這邊看。
便一邊攏著攤上的魚,一邊湊過頭去壓低聲音,“咱們那君王心大咯,聽我們家那口子說,君王想拉攏這些個海盜給他去打仗,現在正是要用人家的時候...”
“嚇!”那賣鮮果的大娘一臉驚色,忙不迭擺手道,“哎呦,這話也是你們能說得嗎,也不看看咱們這君王那是個什麽德行,那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喲,你們還敢在背後說他,就不怕丟了腦袋!”
賣鮮魚的老大娘默了:怎麽我聽著,好像你罵得更歡啊,老大姐...
卻也不說話了,囫圇地點了點頭,麻溜地收拾完攤點,急急忙地跑離了集市,回家避風頭去了。
不多時,空無一人的集市隻餘隻片爛菜葉在隨風打著旋,顯得蕭條而低迷。
但卻襯的長街盡頭那一片木屋,更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尤其是靠近海盜們客居那一處,熙熙攘攘的尖叫聲,對罵聲,呦嗬聲。
把住在附近的秘境島原居民都給驚嚇得不輕。
紛紛帶上幹糧和水躲進了自家早先為避難而挖的地窖裏。
這秘境島自建島開始便一直隱於大海之中,從未被外人發現。
即便是有人出去燒殺搶掠,那傷的也是別人家的人,燒的也是別人家的房,丟的更是別人家的女兒。
他們秘境島上卻是一直安靜祥和。
但自三年前,絡繹不絕的海盜們被君王和大祭司迎上島後。
這秘境島就變得不再平靜。
這家丟女兒,那家丟媳婦的事情是時有發生,屢禁不止。
即便島民們多有抗議。
但是上頭掌權的幾人置之不理,他們又能奈何。
隻得把苦水往肚裏咽。
居安思危,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更遑論,已無安可言...
但這回,他們卻是誤會了。
這些海盜們今日既沒去強人家女兒,也沒去偷人家媳婦。
他們現在可沒有心思同小娘子們嬉戲。
因為他們現在大都焦慮著。
而這,要歸結於今日晨間在海盜之間流傳著的一則傳言。
傳言說,他們這群海盜很快就要被一鍋端了。
傳言說,這秘境島的君王其實早就同大興做好了交易,那腦滿肥腸隻知玩弄女色的君王正要拿他們的人頭去換榮華富貴。
傳言說,他們在島外的那些老巢據點,也是秘境島上的人給通風報信的,不然即便玄武軍再厲害,也不可能把外麵的海盜剿了個幹幹淨淨。
傳言說,他們這次說是俘虜了玄武軍的所有戰船,還俘虜了兩位大興的王爺,其實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不過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是個什麽計,大老粗們沒什麽文化,是不懂的。
反正他們知道自己是中計了。
但傳言終歸是傳言,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是以,喧鬧聲由此開始。
並清空了一片集市長街...
連成片的海盜客居處的院外,此時也圍滿了人。
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頭,粗略數數,沒有三千也有兩千九。
這還不包括在屋子裏談論,沒有出來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各執一詞,有些已經吹胡子瞪眼,提刀亮劍,準備手下見真章,拿實力說話。
畢竟這些海盜都不是出自一個海盜窩。
三年前見著麵還是要互下黑手,你死我活的關係。
如今因為利益集結在一起。
但各自為主。
你說要讓他們好好說話,真心也難。
鼎沸得嘈雜聲中。
院內的大廳內,也有人爭的麵紅耳赤。
“老大,這麽吵嚷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不這樣,讓我帶一些兄弟偷偷去關押大興軍隊的地方看看,要是人被關著,咱們也別吵了,該怎麽辦就還怎麽辦,要是沒有...”
爭吵間,一個大胡子壯漢一拍桌子,對坐在上首主位的老大大聲建議著,說到後頭,聲音頓了頓,躊躇了一下,繼續道,“要是沒有,老大,那我們就該早做打算了。”
旁人一聽,誒,也是這麽個理。
吵啥吵,讓人去看看不就得了。
遂也就安靜得坐了下去,聽老大的命令。
但其實說話的大胡子,他心裏是虛的。
他同他們老大關係親,便也知道一些內情。
這秘境島沒人領路可是個不能進也不能出的地方。
而這出島的方法又隻控製在那極個別人手裏。
如果真如傳言所說。
被這島上的人給賣了。
那他們現在就是那甕裏的大老鼠了,還能有什麽打算,隻能殺出一條血路,拚了啊。
上首的老大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麵目普通,一雙三角眼滿是戾氣,但雙眉略顯開闊,配上那雙戾氣的眼,有一種略帶違和的寬厚感。
那老大聽到大胡子的話,沒有讚同也沒有反對,隻是抬手,手掌往下壓了幾壓,示意大胡子坐下說話。
看得出,這老大的聲望不錯。
就簡單的幾個動作。
方才還有輕微議論聲地大廳就靜了,拍桌子的大胡子也坐下了。
老大慢慢地環視了大廳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下首一身書生打扮的人身上。
語氣和氣。
“夜三,你是我們中最有腦子的,也最擅謀劃,這件事,你怎麽看?”
被喚作夜三的書生,身子微微往右側著,右手倚在座椅把手上,白皙修長的手指間輕握著一柄無字亦無畫的潤白竹骨折扇。
正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左手手心,帶著點律動,似在打拍,又似隨意輕敲。
頭微垂,眼微閉,似在假寐。
聽上首的人問向自己,敲扇子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但瞬瞬間,又回複了原來的動作。
眉眼不動,隻斯斯文文地吐出一句:“聽大胡子的。”
便再也無話。
這態度顯得有些輕慢了。
立時就收到了一些不滿的目光。
有為自家老大叫屈的,也有一些純粹就是看不過眼,嫉妒得。
畢竟得寵的自然會招黑。
但大部分人還是無所謂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哪裏能沒個脾氣呢。
這夜三有本事,自然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其他人心中如何想法暫且不論。
單說大胡子,那可是高興壞了。
要說在他們這海盜窩裏,他最慫誰,除了老大,就是這個三年前突然冒出來的夜三了。
也不知道慫他啥,反正他就是慫了。
今天難得見他這麽義無反顧的支持自己。
大胡子覺得,之前那些慫,都是值得得啊!
是以麵上表情,那叫一個感激涕零。
雖然臉上都是胡子,但是銅鈴大的兩隻牛眼,卻是水汪汪的,誰都能看得出他的雞凍。
老大沒好氣地瞪了眼大胡子這沒出息的模樣,沉聲道:“行了,那就按夜三吩咐的辦,大胡子你帶一撥人,去探探底。”
被人搶了功勞,大胡子一點高興勁都沒減,招呼著一幫子兄弟就去了。
倒是夜三看著大胡子出門的身影,眸子暗了暗。
“夜三,咱們也先討論一下,不能光等大胡子的消息,咱們還是要提早防範。”
上麵老大又出聲了。
夜三回頭,輕頷首後,一字一句吐出防範得對策。
~.~
時間推進到一個時辰之前。
另外一頭,還是在那個議事大廳。
隱身坐在梁上的逍遙王,不減震驚地在探索著身上這件可以隱身的衣服。
對明玉錦那丫頭的好奇心累積到了要炸天的高度。
不過心裏還是美滋滋得。
那丫頭和老四雖然什麽都不肯跟他說明。
但該給他的卻是一件都沒少,這不,衣服和那些奇奇怪怪的丸子,自己不是都享受到了嗎?
這麽一想,心裏就樂開了花,麵上都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一旁的龍千軒都無奈了。
這跟那些窮山惡水裏出來的沒見識的山裏人一個德行是個什麽鬼。
虧你還是一代逍遙王啊。
壤平沿海,久無海寇侵襲的逍遙王啊!
能不能對得起你這個身份先?
再一次接收到自家老六投來的鄙夷目光。
再看看一旁目不斜視,卻額際抽搐的翼天。
逍遙王第八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第八次尷尬地笑了。
“依本王看,也不需要等了,趁著他們都在,一鍋端了,底下那些散兵流勇,也就好辦的緊了。”
龍千軒搖搖頭,“還要再等等。”
逍遙王正想再勸,卻見他邪佞一笑,“現在,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