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為他回憶了一遍往事，峻逸真人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漸漸地放下了心防。

    耳邊的梵音越發平和，他的心越來越靜，周遭的一切，包括兩顆佛珠也無法動搖他分毫。

    慢慢的，他心底那個聲音變了。

    心裏冒出一個很奇怪的想法，他突然覺得自己與佛有緣，本該入佛門，偏偏入了道門。

    這個念頭剛升起，立刻被壓了下去。

    峻逸真人猛然驚醒，不對勁，這佛光與梵音都不對勁！

    它們的目的，似乎是為了將他拉入佛門。

    峻逸真人從內心深處開始抵觸。

    嗬，他堂堂大乘修士，若是遁入佛門，天音門豈不淪為一個笑話？

    內心越是抵觸，不絕於耳的梵音就越發急驟，一聲聲敲打在他心上。

    峻逸真人試圖封閉五識，卻仍是阻止不了梵音入耳。

    聲聲梵音，似催促，似召喚，好似他本該是佛門中人，偏偏走錯了道。

    這個聲音，是來解救他的，要渡他脫離苦海，回到他該去的西方極樂世界。

    內心再一次因為梵音與那個奇怪的聲音而動搖。

    峻逸真人猛地搖頭，想要將這些想法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都滾開！

    他與佛門無緣！

    他最是厭惡那些禿驢了！

    他不會成為自己最厭惡的人！

    絕不！

    峻逸真人內心的呼喊，一聲高過一聲。

    可他越是掙紮，梵音與另一個聲音就越發密集的對他發出邀請。

    受到無何止的蠱惑，峻逸真人的內心一次次都在動搖。

    可是每一次，在他將在點頭的瞬間，他都能猝然驚醒。

    多次之後，峻逸真人突然發現了問題。

    他越是掙紮反抗，越是強求，梵音對他的影響越大。

    想通之後，峻逸真人立刻解封了五識。

    元嬰飄浮在空中，閉目養神，視那擾人的梵音於無物。

    梵音仍在繼續，心底那個聲音不停地呼喊，峻逸真人仍是不動如山。

    時間在慢慢的流走，順其自然，任何它們騰騰。

    漸漸的，梵音對他的影響在緩緩削弱。

    不知過了多久，梵音戛然而止。

    峻逸真人終於鬆了口氣，終於結束了！

    當他睜眼，滿世界的佛光不知何時消失了。

    小澄子的虛影飄在上方，她手中托著兩顆佛珠，正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峻逸真人掐指一算，他進入她的識海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他目光複雜地望著她，“你……成長到什麽境界了？”

    回眸看了眼遠處密密麻麻擠成一團的綠光團子，綠光團子中含蘊著大量生機，中間還裹著一個個活物。

    要達到什麽樣的境界，識海方能強大如斯？

    這簡直是個小世界了！

    小澄子輕描淡寫的回了句：“天道。”

    峻逸真人目光一凜，“天道？與天道何幹？”

    小澄子道：“我是一方世界的天道！”

    峻逸真人心口猛地震顫，不敢置信地望著她，“你是天道？”

    說完之後，再搖了搖頭，不可能的！

    天道怎麽可能是人？

    又怎麽可能在人界？

    一定是熊孩子故意嚇唬他，對，熊孩子犯起熊來，說什麽話都不必當真。

    看見他眼中的懷疑，小澄子一點也不介意，換成任何人聽到她說自己是天道，也會當她腦子有病。

    小澄子歪了歪腦袋，“不是天道的話，那我身上的天威，又是從何而來？”

    峻逸真人仍是不信，“不可能，天道怎麽可能是個人？”

    她的天威雖是獨一無二，但也不意味著她就是天道。

    這世上的強大的威勢很多，世界之靈的天地大勢，也不見得比天威要弱多少。

    小澄子的天威，誰知道是從什麽渠道得來的？

    總之，她不可能是天道就對了！

    小澄子嗬嗬一笑，“天道不可能是人嗎？那你覺得天道會是什麽？”

    在成為一方天道之前，小澄子也從未想過天道可能是個人。

    曾經的她，也以為天道是一道自然衍生的意識，為了約束天地而存在的。

    自從知道了道心的秘密，小澄子才發現，他們是生存在別人創造的世界中。

    也就是說，天外仍有天，便是飛升到上界也隻是在這個天道的世界中厲害。

    一旦跳出這個框架，離開了這個天道管束的天地，外麵將有更寬廣的天地。

    在這個天道創造的世界中的強者，跳出之後，也許就成人人都可以踩壓的螻蟻。

    就如同歸元世界的修士到了化神後期，還想更高的理想，隻能去別的世界，後來才發現，到了別的世界他們隻是螻蟻，外麵的大世界，像洛風白這種化神修士，直接被指派來給她當保姆。

    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小澄子並不好奇。

    別說她一個金丹修士，便是神界最頂尖的強者，古神一類的人物，也許都是別人踩壓的對象。

    當然了，這一切，小澄子不可能告訴峻逸真人。

    就連她自己都不是很確定，隻是隱約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

    峻逸真人微微一怔，“天道……也許是神，是一道意識，絕不可能是人！”

    如若天道是人，那會是什麽人？

    是太古時期？還是更早的時期？

    那麽遙遠的年代，即便是人，也早已成神成聖了！

    小澄子道：“世界之靈都能化為人，天道為何不能是人呢？我們所在的世界，都是人創造的，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神也是人變的，現在成神了，曾經也是個人！”

    峻逸真人有點想像不出來，那是要強大到什麽樣的地步，才能掌控天地？

    “天地萬物以它為尊，我總覺得，便是成神成聖，都不太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便是實力再強，能約束世人，也無法掌控世界萬物，更無法掌握歲月更替與自然規則。

    小澄子心知他不會相信，也懶得解釋再多了，說得再多他還是不信。

    她一臉正色地望著他，“聽聞師兄心境上有所突破，修為有進階之兆！”

    峻逸真人不由苦笑一聲，再抬眸定定地望著她，“那又如何呢？”

    她識海中的秘密太多，除了綠光團子和兩顆佛珠，還隱藏著更神秘的存在。

    那道催他入佛門的聲音，與識海中的萬丈佛光，定是另一件比佛珠更厲害的至寶。

    加上那兩顆佛珠，她手裏已經握著三件佛門至寶了，最後那件，更是神奇地能看穿他的過去，還能幫著他回憶往昔，隻是想想，便覺得萬分可怕。

    小澄子手中握著這樣一件寶貝，還有什麽好懼怕的？

    他誤闖她的識海，發現她那麽多秘密，她豈會放他離開？

    峻逸真人心如明鏡似的知道，他大概會被她囚禁識海之中。

    要說小澄子對他並無惡意，峻逸真人相信，也許他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小澄子擁有的東西太多了，可是她修為低微，以她的實力，護不住那麽多寶貝，在她完全成長起來之前，怎麽可能會放他走，為她將來埋下一個巨大的隱患？

    他的心境上便是有所突破，也沒有機會再進階了。

    小澄子對上他的目光，“我帶你去我的世界看看吧！”

    峻逸真人一驚，“你的世界？比這識海更大的世界嗎？”

    小澄子點點頭，“那是一個虛空世界，等著我去開拓！”

    峻逸真人的瞳孔猛地一縮，“一個虛空世界？怎麽可能？”

    小澄子小手一抓，直接拎起峻逸真人的元嬰遁入了虛空之中。

    眼前的世界一變，突然落到另一個隻有無盡黑暗的世界。

    這個世界什麽都沒有人，隻有大乘修士也看不穿的黑暗。

    虛空中雖然什麽都沒有，卻給了峻逸真人一種無前的壓力。

    迫得他有種隨時都會元嬰破碎的感覺。

    進入虛空世界之後，小澄子身上的氣勢暴漲，濃重的天威不由自主地散發出來。

    天威一出，虛空中的壓力遇到了王者，立刻退避三舍。

    從另一種壓力下剛解脫的峻逸真人鬆了口氣，但他的心口在嘭嘭直跳。

    這……難道小澄子真的是一方世界的天道？

    進入這方世界之後，她身上的天威濃重可怕，比起他踏入大乘境的雷劫還要強盛千倍萬倍，並非刻意威壓他，卻讓他從內心深處升起敬畏之心，不敢有半點不臣之心。

    哪怕心中有再多的疑問，峻逸真人都不敢問出聲來。

    峻逸真人心中思緒萬千，很快又被小澄子吸引了注意力。

    她的修為在暴漲，從金丹突然變成元嬰，再從元嬰到化神。

    不過短短瞬間，她一身修為已高達大乘後期，比他修為還高。

    峻逸真人呢喃道：“就連修為都可以自行控製……”

    小澄子道：“身為這一方世界的天道，這裏的一切，我說了算！”

    一切皆由她定，修為又算什麽呢？更可怕的是萬倍的時間流速！

    拎起峻逸真人的元嬰，小澄子道：“師兄現在相信了嗎？”

    峻逸真人豈敢不信？他道：“你與外界的天道，又是什麽關係？”

    身為一方天地的天道，還能自由穿梭在另一個天道管轄的天地，那個天道居然不管排斥她？

    他們這些大乘修士，身上的地氣生機都在快速流失，小澄子身為另一方天地的天道，沒理由她站在這片土地上，還能得到這片土地的認可，她身上不應該有地氣生機才是。

    小澄子道：“嗬，外界那個天道都是個冒牌貨！”

    峻逸真人追問道：“冒牌貨？你這是何意？”

    小澄子道：“你以為我爹爹為何不飛升？還不是被它坑的！”

    峻逸真人還是頭一次聽說與沐白真人飛升有關的事情，他精神大振，連忙追問道：“老祖數萬年都無法飛升，與天道何幹？是天道不允，還是為何呢？”

    小澄子冷哼一聲：“自然是狗天道害的！”

    不想說再多，小澄子對著虛空中喚了一聲：“快過來！”

    眨眼之間，她之前創造的那片山水，突然出現在她腳下。

    小澄子放開了峻逸真人，虛空中的壓力隻有她能承受得起。

    峻逸真人身為大乘修士，也承受不起虛空中的壓力，隻有被碾碎的份。

    有了小澄子畫的山水世界，他終於可以自由活動了。

    峻逸真人在這片山水世界飛了一圈，感到十分的驚奇。

    這個山水世界極其簡單，沒有一個活物。

    河水急湍澎湃，卻沒有生機，一副養不活生靈的樣子。

    各座山峰上的樹木看起來鬱鬱蔥蔥，但細細一看，每一棵樹都沒有生機。

    唯一的優點，是這個世界的靈氣十分充足，遠遠勝過外界。

    峻逸真人再飛回小澄子麵前，“這個世界是你自創的？”

    小澄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取出一支符筆，將仙氣注入符筆中，簡單地勾勒出一幅山水畫，再以一滴精血予它生命，使它變成一片真實的山水世界，與那片山水世界相連。

    看到這一幕，峻逸真人心中萬分震驚，“你……揮筆便是一片天地？”

    小澄子再畫了一幅山水畫，讓這個山水世界又擴張了一點點。

    “身為天道，一切都由我說了算，我揮筆便是一片天地！”

    “你作畫時，用的似乎是仙氣？”

    “正是仙氣！我本非凡人！”

    “原來如此，所以能以凡人之軀，承受神龍心頭血的灼熱。”

    小澄子轉頭望著他，“師兄要不要考慮一下留在這裏？”

    “除了留在這個世界，我已別無選擇！”

    峻逸真人苦笑一聲，知道了那麽多秘密，她會放他離開嗎？

    就算他不願意，也會被囚禁在這個虛空世界吧？

    抑或是被囚禁在她的識海中。

    小澄子不由皺眉，“你若不願意留下，我也不會強求你！”

    峻逸真人抬眸望著她，“你……你願意放我離開？”

    小澄子點頭應道：“我可以放你離開，但我會抹去你的記憶！”

    頓了下，她又補充道：“其實，我更希望師兄留下來，當我的世界裏的第一個人！我想要完善這個世界，就要從這個山水世界開始，我希望師兄能夠留下來幫幫我！”

    小澄子希望他能留下來開荒。

    他若是願意留下，她絕不會虧待他。

    峻逸真人的眼波微動，“我區區凡人，未必能幫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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