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畢生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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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司玥在去的路上其實很興奮,如果她沒記錯,老媽以前就和蘇舅舅來過這裏,時隔這麽多年,沒想到她又來了!
那時候的小鎮還是貧瘠的,如今已經不是原來的麵貌,雖然抵不上首都的城市繁華,但人民的生活沒那麽水深火熱。
去的路上,她還拍了幾張照片給老媽發過來。
估計她的美人老媽現在太忙了,並沒有及時回複,但是這沒影響她的興致。
車子距離那個小鎮越近,地勢也就越低,然後車輪下的路也成了盤山公路。
說實話,沐司玥很少去這種地方,盤山的繞來繞去幾乎能把人繞得頭暈目眩。
易木榮是走過許多地方的前輩,比較適應,偶爾就看著窗外的山脈。
“這一帶雖然風景獨特,不過地勢也因為獨特而容易遇上山崩。”他道。
沐司玥點了點頭,“我媽媽曾經就經曆過。”
隻不過現在伊斯對這方麵重視力度很大,居民的房屋都是政府支持建造,抗性很強。
當初提出過讓他們離開這裏,但其實這兒物產豐富,地理位置也很好,人們已經從之前的地方搬到這裏的平原地帶,當然也沒能避免四麵都是高山峻嶺的特點。
“我們來前已經都做過詳細了解,加之小鎮很多年沒遇上地震山崩,所以不用擔心!”易木榮是看著她說的。
因為隻有她是女孩,理所當然的覺得遇到險境時她最害怕。
沐司玥卻隻笑了笑,她真的沒有眾人以為的那麽柔弱。
也許是她真的成長了,又或者,是因為這裏沒有她可以放心依靠的那個人。
盤山路繞了半天,好像隻從山頭到山腰,還有一半的距離,但是沐司玥都開始難受了,不自覺的皺著眉。
“不舒服?”慕西城看起來並沒有特別關注她,但她一皺眉,他第一時間發現。
她笑著搖了搖頭,但是一搖頭差點把自己搖吐了,立刻沒敢再動。
慕西城不知道在包裏找什麽,最後是拿出他的外套塞在她腰後的位置,順勢把她的腦袋攬了過去放在自己肩上。
那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一下子讓沐司玥呆了呆。
不止一次,顧城這樣握著她的腦袋霸道的往肩上放。
“沒……”她想說沒關係。
但是慕西城一手已經落下順勢從她身後圈過來按壓了她腹部的位置,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隨即低眉,隻道:“這樣不容易暈到吐。”
從這兒下去還得一半的路,她要是真的吐了就沒法止住,會越吐越想吐,越吐越難受。
沐司玥很明顯能感覺舒服多了,否則上一刻,她幾乎是想吐得要出冷汗了。
在某些不適之下,人的自強並沒那麽強,所以她的話沒有說下去,先熬過去再說。
她甚至沒敢再睜著眼,後邊一半的路就是閉眼熬過去的。
當然,沒睡著。
所以車子一停,她就睜開眼坐了起來,眯著眼。
自始至終,旁邊坐著的同時就跟什麽都沒看見似的,該聊天的聊天,該拍照的拍照。
下了車才一個個的幫著她拿行李、開車門的伺候著。
沐司玥把墊在背後的衣服遞給慕西城,“謝謝!”
他隻是禮節性的一個淺笑,“走兩步會清醒些。”
易木榮在一旁笑著湊過來,“正好,得走一段才到咱們留宿的地方。”
她以為是借的民宿。
其實不是,是專門供外賓住宿的地方。
後來沐司玥才知道,以前老媽在這裏出事,那場事故也間接使得兩國友誼增長,所以這個小鎮設立了專門的住宿樓,和小酒店一個性質。
打掃的都是當地居民,居住者離開前都會把心意金放在房間裏,誰去打掃,誰拿走就好。
因此,房間但凡空著,就一定是幹淨的。
易木榮來之前就已經聯係好了這兒的人,估計是村長性質的人幫忙打點。
也因為有人幫著打點,到了之後的體驗要比她想的好多了!
房間幹淨整潔,舒舒服服的用熱水洗了個澡之後,慕西城已經聯係她準備去吃飯了。
民俗濃鬱的晚飯,讓她想到國內的篝火晚會。
但是她不太舒服,除了吃和看之外,沒跟著湊熱鬧。
當然,也喝了幾杯糧食酒,口感不錯,所以她多喝了幾杯,情調也被提起來了。
知道手機響的時候,她都沒有第一時間去看,隻顧著把最後一杯遞到嘴邊。
放下杯子之後才想著看了看屏幕。
有那麽點小失望,不是他的號碼,不認識。
她沒回撥,直接放回去了。
回住處的時間有點晚,沒想到那個電話又打過來了,她猶豫了會兒才試探著接通。
“沐姐姐?”略微帶點生澀的中文稱呼。
沐司玥略微愣了一下,這聲音是有些熟悉,但是一下子沒想到起來。
對麵的人笑著繼續道:“是我呀,阿雅!”
這回她也聽出來了,但是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難形容。
“驚訝吧?”對麵的女孩聲音柔柔軟軟的笑著,聽起來很是乖巧,又很是友好,可沐司玥就是輕輕皺著眉。
問:“怎麽這麽晚了想起來給我電話?”
她要聯係也是和雲厲才對。
沐司玥腦子裏更是那天在胡同裏看到的事,有那麽點幻覺似的,要不是跟著易木榮去的,她真以為那天是自己視覺出毛病了。
尤其阿雅最後對著她的那種笑意。
這會兒,她都無意識的搓了搓手臂,話語倒是客客氣氣的,“你這麽晚還不睡?”
阿雅笑著,語調稍微生澀而緩慢,但是她聽懂了。
她說:“我聽說你去附近小鎮旅遊了?……好巧,我這兩天也要過去呢,有幾個孩子我很久沒見了,直接過去看看,帶些衣服、食物給他們!”
沐司玥微抿唇,“……你也來啊?”
“沐姐姐好像不太高興?”阿雅倒是直接。
她勉強笑著,又不是她不高興,這個貴族小姐就不會來的。
那時候沐司玥想了想,她從小好像還真是沒遇到過這種讓自己內心複雜的人(除了顧城),所以不知道該用那種形態去相處。
別人也不認識阿雅,所以沐司玥都沒提。
一直到第三天,也就是他們住了兩晚,準備回來的那天上午,阿雅和她的一隊人馬真的過來了。
沐司玥他們原定是下午三點左右離開,回到首都城市的時間正好,天色不會特別黑。
阿雅似乎也沒和這裏的村民打招呼,一隊人馬卻高調得一下子吸引了注意力。
尤其阿雅的確帶了很多衣服和食物,看得出來居民很開心,尤其是一些小孩。
沐司玥站在一旁,看著阿雅精神不太好,估計被折騰得夠嗆,但是身上的衣服依舊幹幹淨淨,也努力笑著陪一群人說了會兒話。
說真的,哪怕是做戲,也真是沒多少貴族小姐能做到。
也因為阿雅和其隨行的幾個人建議和請求,易木榮最終答應多住兩天,讓阿雅大小姐緩一緩暈車的不適,也多體驗體驗這裏的淳樸和純淨。
後邊兩天,沐司玥他們基本可以不工作的。
小鎮西邊有一個不大的湖泊,背靠的一座山很高,也很美、很特別,站在小鎮都能看到山腰開始全是白茫茫的。
起初沐司玥以為那是什麽植物,後來居民告訴她那是雪!
一座山的三個部位是不同的溫度、不同的風景,山腰以上特別冷,基本常年積雪不化。
前兩天他們一直在工作,並沒時間爬上去領略一番,那天正好都達成了共識。
阿雅身邊帶了不少人,但是她不準別人都跟著上去,她要自己爬上去再走下來,不需要隨從幫忙。
所以隻帶了一個人上去,其餘的一隊人馬都留在小鎮上了。
沐司玥平時也不是愛鍛煉的人,體育運動不常做,最常做的運動就是跳舞,所以不至於體力太差。
沒想到的是阿雅居然爬山很厲害,她累得直喘氣也不見阿雅皺個眉頭。
走了差不多十四幾分鍾,阿雅才笑著站在她上方,道:“我有參加登山俱樂部!”
其實也不奇怪,伊斯那麽多山,高山峻峭,攀岩一類也是人們最常做的運動了。
阿雅提出比賽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搖頭,別說比賽,正常她都累死了!
但又抵不過她的請求。
慕西城幾乎都不急不慢的跟在她身邊,眼看著阿雅走遠了,他也是不著急,“累就休息會兒,又不是打賭幾百萬幾千萬。”
說得認認真真,又很隨便,弄得她笑了笑,抬頭發現阿雅都沒影了。
她也就真坐下休息了。
過了幾秒,忽然聽慕西城道:“你和這女兒很熟?”
沐司玥微挑眉,“還行吧,聊過一會,是雲厲的朋友。”
慕西城點了一下頭,過了一會兒又道,“她問我和你是什麽關係。”
那時候慕西城自然也驚訝,一個小女孩怎麽會忽然不避嫌的跑到他身邊問他和沐司玥的關係?
沐司玥聽完笑起來,打趣:“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而且還覺得越想越有理,“就是啊,看上你了,但見你和我關係不錯,顯打探打探,免得插足你我,是不是?”
她也就是那麽一猜,沒想到慕西城略微蹙眉。
沐司玥見了就微愣,不是吧,真猜中了?
“女孩子就是多變,她前幾天應該還很喜歡雲厲的,你不用苦惱,遊完回去她就把你忘了,別擔心把你娶進伊斯貴族裏!”她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這麽想著,沐司玥就覺得她大概是想多了,一個這麽純真多變的小姑娘,心性都不算成熟,不至於那麽陰暗的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休息了會兒,她站起來仰頭看了看,小姑娘真是不見人影,她再不追就追不上了,估計得到她下山遇到,那就尷尬了。
慕西城依舊跟在她後邊。
越是往上,腳下的雪就越厚,一般人是不會再往更高的地方走了,一個是太冷,一個是雪太厚,不方便辯解方向。
不過她還是沒見阿雅,站住皺了皺眉。
雙手裹成喇叭狀朝山上喊了一聲。
他們所處的地方海拔高,幾乎都快站在整個小鎮平原穀的上方了,所以聽不到多少回聲。
下一秒,她卻聽到了阿雅的回應。
沐司玥笑了笑,順勢說不上去了,認輸!
然後等小姑娘自己下來,可是沒一會兒,她臉色變了變。
狐疑的轉頭去看站在身後的慕西城,“你感覺到了麽?”
慕西城已經緊了一步,幾乎和她貼身站著,聲音很沉也很穩,“易先生說來前仔細了解了各個方麵,不會有地震的,放心!”
可話是這麽說著,腳下的山體震動卻越來越強烈。
“先別妄動!”慕西城目光已經往周邊查看,眉峰略微擰著,一手也早已握了她。
沐司玥其實也不是很緊張,她相信易木榮做了充分的了解工作。
也相信她自己應對突發狀況的應對能力,何況,因為老媽經曆過這裏的地震,所以關於這方麵的東西,家裏幾個孩子都是重點學習自保。
她抿了抿唇,另一手抓著旁邊並不粗的樹幹,又仰頭往上看,“得把她叫下來啊!”
原本腳下隻是輕微震動,這一次忽然變得強烈,辨不清方向的地方,低低的“轟隆”聲鳴響著。
她沒經曆過地震,不知道地震有沒有這樣的聲音,但緊張在慢慢擴大。
“這不是地震!”慕西城忽然另一手環了她的腰,“去那邊!”
沐司玥皺著眉,“為什麽?”
他們所在的位置較為空闊,再過去的地方樹木不多,但每一顆都不小,奇形怪狀,若是砸倒下來一條命也就頃刻之間。
慕西城沒有時間和她解釋。
但沐司玥在急促的邁步之間,也知道了那些轟鳴聲的來源。
她一仰頭,隱約覺得深涼的冰晶砸到臉上,甚至掉進眼睛裏,而遙遙的山上一點點的白色逐漸擴大,雪白逐漸變濃變厚,最後成了一度厚重的雪牆衝下來。
沐司玥在被重力狠狠重裝之前,腦子裏便隻剩“雪崩”兩個字了。
她聽過很多山崩、地震,卻從來沒想過會遇上雪崩。
何況,來之前易木榮也說了,問了居民,說山上的積雪很厚但也很穩固,這麽多年從來沒出現過崩塌。
而那時候,她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這些東西。
耳邊“轟!”的巨響,緊接著她隻覺得被一股重重的力度狠狠壓了下去,似乎要把她直接壓在地獄。
已經弄不清身體的哪個部位在痛,大概是腿斷了,或者是腰裂了,很痛!
那種痛伴隨著徹骨的寒冷刺入神經,一寸寸再蔓延全身,伴隨著無力的窒息感,她從未知道“痛苦”兩個字可以被事實演繹到這個地步。
隱隱約約,她好像能聽到慕西城的呼喊,又好像隻是幻覺,她太痛了,痛得沒法張嘴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慕西城的聲音。
她幾乎是花費了所有力氣睜開眼,真的看到了他的臉,全是緊張,衣領上還掛著雪塊,很狼狽。
“……我沒事……”她很費力的說完這一句。
她卻不知道,那時候自己身下的雪早被染得紅了一片。
慕西城平日不愛說話,這會兒卻趴在她旁邊,嘴巴似乎一直在一張一翕的說著話,她都覺得吵。
緩緩轉了視線,她才看到阿雅就在邊上,這會兒哭得亂糟糟的。
“還在山上……?”她後知後覺的問。
還以為和別人筆下寫的一樣,醒來就在醫院的。
意識到這一點,沐司玥忽然不敢閉眼了,他們必須要下去的,否則別人怎麽發現他們?
慕西城看到她撐著坐起來時,整個人是震驚的,“你幹什麽?”
她那時候的神態,幾乎隻有一半的意識了,卻麻木的撐著自己起來,嘴唇哆嗦著無意識的表達著必須離開。
“你不能再動了!”慕西城握了她的肩,“已經去叫人了,好好躺著行麽?”
沐司玥眼前幾乎是模糊的,但是她視線裏映著阿雅的臉。
她那時候隻想著人家是貴族,如果在這裏出事,他們背負不起。
所以,她堅持讓慕西城把阿雅送到安全的地方,她擔心萬一一會兒雪崩不穩,再來第二次。
可她忘了,她也是榮京最尊貴的小公主。
慕西城不可能撇下她去管什麽伊斯貴族。
可是沐司玥很固執,“我包裏有網。”
雪崩沒法往山下走,那就往樹上爬,找最強壯的樹幹,這是最簡單也最安全的。
其實她拿當初一個網是想著這邊山多,在山澗小河上弄個網床會很有意境。
慕西城讓她倚靠著,都按照說的做,甚至費了很大勁兒讓阿雅上去了。
就是在他幫助阿雅上去之後,自己還在樹幹一半往下走,準備把她也弄上來安心等救援時,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沐司玥本身就沒了多少意識,她隻覺得冷,隻覺得僵,卻還想著,她若能讓阿雅沒事,雲厲得感謝她,伊斯貴族得感謝她。
看顧城以後還敢說她柔弱不?
意識恍恍惚惚,耳邊不清不楚,隻隱約覺得轟隆隆的,像耳鳴。
下一秒,臉上卻被一陣寒冷拍過!
“唰!”的一聲,雪塊飛過,隨之而來又一次覆蓋,她原本倚靠著的身體直接被帶了下去。
在那樣一座高山上,那麽浩瀚的雪崩裏,她本就柔弱的身軀被雪卷下去時,渺小得像一片紙,毫無還手之力。
往後的日子裏,這一幕幾乎成了慕西城最無法回憶的過往,每每總是悚得全身發涼。
二次轟鳴的雪崩李夾雜著慕西城歇斯底裏的呼喊。
但這得不到半點回應。
一大群人彼此之間是分開距離的,哪怕都在一起,也早已被這樣突如其來的雪崩衝散。
慕西城在之前就借助阿雅的關係尋求了伊斯方麵的救援。
如果雲厲知道,必定會讓人以最快的速度過來。
但他根本等不住,他身上的衣服早給了她,等一切安靜過後,他就下了樹幹跪在狼狽殘垣中刨她的位置。
阿雅瑟縮著在樹幹之間的網床上,眼睜睜的看著慕西城像瘋了似的徒手找人,一雙手不知是凍的,還是被雪塊、樹枝傷得鮮血淋漓,總之她隻看得到一片紅。
想到跟在她身邊的那個隨性在第一次雪崩時被卷入山崖,她更是擰著眉,一臉木訥的惶恐。
天色一點點黑下來,山裏一片死寂,阿雅已然撐不住迷糊過去好幾次。
隱約聽到直升機的聲音時,她一下子睜開眼,急忙揮舞慕西城給她的東西,直到飛機上的亮光準確的找到她的位置、一點點靠近。
一夜幽寂、沉痛,小鎮上的整個平原都彌漫著厚重。
第二天的天氣有點陰,早上的陽光隻露了個麵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那座被稱作“女神山”的雪山恢複了往日的安靜,除了遠看能看到厚厚的雪滑動過之外,似乎沒什麽不同。
若是放在平時,這不算什麽大事故,或許還會被批評沒有經驗、擅自攀爬雪山的遊客。
但隻隔了一夜,這件事就在皇室引起不小的波動。
不因為別的,因為其中受傷的人有阿雅,還有一個沐寒聲的女兒。
而反而那個因為保護阿雅而喪命的隨從完全不被人關注。
玄影直接到了醫院,雲厲從椅子上起身,他一夜都沒睡。
整件事一人遇到,一人重傷,一人輕傷,這些玄影都了解過了,所以他什麽都沒問,隻是走到病房門邊往裏看。
好一會兒才側首問了雲厲,“他什麽時候到的?”
雲厲看向病房裏,床邊坐著的顧城,道:“昨晚。”
“直升機是他親自駕駛的,因為伊斯的條件限製會耽誤很多時間。”雲厲道。
玄影擰著眉,轉身去找了接待沐司玥的醫生,仔仔細細了解的情況。
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聽到那些長到念不完的傷情,玄影都忍不住擰眉。
他該慶幸顧城來得快,否則沐寒聲能放過他?
“盡最大的努力,用最好的藥物必須讓她好好的!”玄影不是醫生,他什麽也做不了。
等玄影再回去的時候,顧城已經從病房出來。
他第一個問的事情就是那個叫阿雅的女孩背景。
玄影看了雲厲,“怎麽回事?”
因為對於那些女孩,雲厲才是最了解的。
偏偏,雲厲並不十分清楚其中的事情。
顧城一夜沒睡,加之躺在那裏的人對他那麽重要,他整個人看起來何止是比別人憔悴數十倍?
簡直幾乎沒了人樣,一雙眼布滿血絲,一張峻臉是陰沉的黑。
隻見他看了玄影,嗓音很冷,“我的人明確查過,那個地方,最近兩年都不會有地震,更何談地震引起雪崩?”
易木榮他們幾乎沒接觸到雪崩,所以隻受了驚嚇,這會兒就在邊上,道:“相關人員事後去做了調查,甚至看不出昨晚發生過地震。”
所以說,昨天根本就沒有地震。
那麽山體震動是怎麽來的?
玄影蹙了眉,“你是覺得和那個女孩有關?”
誰又會相信一個女孩能布置這麽一件可怕的事?
顧城目光很深很沉,“這就要麻煩您去解決了。”
他定定的看著玄影,“我要結果。”
玄影緊了緊眉心,“一定。”
他很清楚,顧城將來哪怕地位不是沐寒聲那麽高,也可能不會繼承宮池奕的地位,但絕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
出於大局考慮,他哪怕放棄一個貴族,都不能讓顧城對伊斯存在記恨。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易木榮看顧城始終都沒有休息的意思,勸了好幾次,麵前的人都是一言不發。
隻好不再勸,給他把每一餐都訂好,很精致,一定讓他吃。
就這麽過了三天,期間顧城總算是眯了一會兒。
也隻是一會兒,因為他根本沒辦法睡著,一閉眼,腦子裏都是她躺在血泊裏,臉色比血還白,有一瞬間他甚至找不到她的臉在哪,手腳在什麽位置。
那種恐慌,他從未體會過。
一想到可能他就這樣離開,整個人被痛苦掏空,他怕自己睡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
第四天的清晨四五點,醫生急匆匆的跑來。
顧城就在病房門口,猛地站起來,一句話都來不及說,醫護人員就衝進了她的病房,然後推著她出來直奔救護室。
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腳步早已跟著掠了過去。
“也許是應激反應,您不用太擔心!”護士關門之前這樣安慰他。
顧城立在那兒,一手按在長椅背上,一言不發,直愣愣的盯著她被推進去的那扇門。
易木榮趕來的時候,不經意的看到了顧城死死擰著的眉頭,下巴上卻掛著一滴晶瑩,無聲無息,也不半點沒有低頭,更沒去擦。
他一個大男人,那一瞬間隻覺得胸口悶痛。
走過去拍了拍他,“她很堅強,會沒事的。”
她若是出事,伊斯整個貴族恐怕都得陪葬了,這不是臆測,因為慕西城說是她救了那個叫阿雅的。
顧城覺得從來他腦子裏隻有任務和她,從來沒有過恐懼,可是這三個夜晚幾乎讓他用盡了所有抵抗恐懼的力氣,依舊驅散不開。
他無法想象忽然失去一個人的痛。
而這件事,到現在都不敢通知沐先生,這是顧城的主張,因為他知道國內的形勢多緊張,他隻能做這個主。
時間過得如此煎熬,四十分鍾像過了半輩子。
門終於打開時,護士擠出笑和他報喜,但顧城好像什麽也沒聽見。
病床前,他不敢去碰她的手。
可沐司玥是張著眼看他的,看到他眼圈紅腫的那一刻,眼淚猛然湧了出來,她想說自己沒事,可是沒力氣表達。
甚至還分不清自己的狀態到底是醒了還是幻覺,隻是看著他一步步隨在床邊,一路回病房。
回到病房,那麽多人在。
當他走到身邊,俯身吻在她淚窩處,一顆滾燙的男兒淚砸到她額頭時,沐司玥知道自己是真的醒了。
可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目光模糊的一直望著他。
醫護人員並沒有阻止顧城的任何行為,因為這不妨礙他們的工作,也不會對她有所影響,更是因為親眼見了他這幾天的痛苦。
沐司玥閉了閉眼,聽到了他低低的聲音,“帶你回華盛頓好麽?”
聲音很沙啞,很疲憊,甚至隱隱帶著極度遏製的哽咽。
她知道,他應該是不相信伊斯的醫療水平,但伊斯和榮京在這方麵是交流最多的國家,這要歸功於她小姑姑。
所以完全可以放心的。
沐司玥便也隻是努力笑了一下,一切都隨他的。
當然,顧城並不可能這兩天就把她轉過去,他每一天都在問她的恢複狀況,要確保她條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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