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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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給春生請了個假,白天就出門去了。春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聽見有人喊他,但又起不來身子,隻能躺在炕上聽著幽幽的聲音在叫他,春生,春生,聽的他毛骨悚然。
村裏的房子窗戶雖說不及城裏的,但也用上了玻璃,冬天的時候為了籠住熱乎氣兒,都會在窗戶裏麵封一層塑料布,有的家是拿按釘釘上的,有的家是拿透明膠粘的,膠粘的結實,但就是會留印子。春生家的窗戶就是這樣,上麵一道道的膠道子,再加上長年累月積讚的油膩灰塵,嚴嚴實實遮住了外麵的光線。
春生躺在炕上就聽見喊他名字的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近到就在耳邊,甚至春生都能感覺到有陣陣寒風在往他脖領子裏灌。看見鬼火都不怕的春生,這回可是嚇得夠嗆,胳臂腿兒也都不能動,急的眼淚鼻涕都擠出來了。
“春生啊,你幫我一個忙,我就有救了。”聲音就在男孩耳邊響起,伴隨著嗡嗡的耳鳴。
“你是誰啊……我怎麽幫你……”春生顫抖著聲音問道。
“今天晚上你自己再上一趟後山,帶一把小豆,一把黃豆。我在後山上等你,你一定要來,別告訴別人。”女人聲音柔和,並沒有剛才那般尖銳可怖。
話音剛落,春生就覺得身上一鬆,胳臂腿兒都能動了,手拄著炕直起身子,這才感覺褲襠又濕又熱的糊著大腿根和屁股,春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嚇得尿了褲子,又羞又惱,趕忙把炕上的褥子和被子跟身上的衣服都拽到廚房扔進大鐵盆裏倒上水和洗衣粉泡了起來。
春生跟姥姥現在住的房子是當初一個寡婦家的房子,那個寡婦當初死在屋子裏死了好幾天了才被村裏人發現。寡婦姓方,村裏人也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兒,她嫁過來的時候頭一年老公公沒了,轉過年老婆婆也跟著死了,村裏人就開始議論說這姓方的女人煞氣重,方死了自己的公公婆婆。又過了三年多,女人懷孕了,就在臨盆的時候,丈夫出去找穩婆就再沒回來了,姓方的女人硬是自己把孩子生了下來。
為母則剛,這女人自己咬著木棍硬生生的給孩子拽了出來,洗了血水孩子連著臍帶胎盤就給裹了起來,孩子剛出來的時候不會哭,女人在孩子屁股上啪啪猛拍,緩了好一會,屋裏才傳出孩子的哭聲,匆忙剪了臍帶,係了個扣,抱著孩子睡著了。
說來也算是母女平安,但是這女的也開始變得魔障起來了,之前村裏人議論也好,謾罵也罷,還有自己老爺們兒護著自己,這回自己的男人也失蹤了,女人的天就算是塌了。整日以淚洗麵,一身破衣嘍嗖蓬頭垢麵,衣服上還殘留著血漬,自己抱著個孩子從村頭溜達到村尾,別提多詭異了。
慢慢的村子裏的人都開始躲著她,害怕她。突然有一天人們發現她懷裏抱著的孩子開始腐爛了,大家才知道不好了,有好心的人上去勸方寡婦,被她又撓又踹,久而久之便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她了。
那個時候陸春生他爹還沒娶媳婦,陸春生的姥姥也還沒來陸家村。就這樣又過了三年,村裏人發現方寡婦出來的時候懷裏抱著的已經換成了一個布包袱。有人說去年見過方寡婦一個人半夜三更在村口燒東西,大家估摸燒的可能是她那身子爛了的孩子。
沒過多久村裏人發現方寡婦沒了蹤影,有好信兒的村民就扒著牆沿兒往屋裏看,這一看不要緊,給那個偷看的村民嚇得從牆上結結實實的摔了下來了,就這樣村裏的人都知道了這方寡婦吊死在屋子裏了。
老村長帶著幾個村子裏的壯漢唔得嚴嚴實實的進去給寡婦收屍了,這幾個壯漢裏麵就有陸春生他爸。門是被村長一腳踹開的,破破爛爛的木門被這一腳踹了個細碎,留著半截木頭杈子掛在門拴上吱嘎作響。
夏天的中午,日頭烤的人直迷糊,大夥又把眼耳口鼻都蒙的嚴嚴實實,就是怕方寡婦死了這麽多天屍首都爛了臭氣熏天。村長第一個進了屋裏,並沒有想象當中的屍體腐爛的氣味,屋裏麵隻是有著很重的潮氣和發黴的味道。眾人跟著村長進了裏屋,屋外豔陽高照,屋內卻寒氣森森,能清晰的感覺到有大股的涼氣往門口方向噴湧著。這幾個大男人都凍得打起了寒戰。
往屋裏一看女人背對著窗戶晃晃悠悠的掛在房梁中間,身上穿著當時嫁過來的時候穿的紅棉襖,手裏還攥著她死去女兒曾經穿過的小衣服。
方寡婦的容貌在當時村裏麵也是數一數二的嬌娘子,要不是克了夫家,可是有不少老爺們都惦記著呢。再後來成了瘋婆子,大家夥就記不得這姑娘曾經的俏麗容貌了。
幾個有膀子力氣的小子把方寡婦從房梁上給順了下來,平放在他們帶來的擔架上,女人圓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臉上畫著濃厚的妝,臉上抹的粉跟牆一樣白,上麵還泛著白霜,嘴唇粉嘟嘟的透著肉頭勁兒。要不是知道她是上吊吊死的,就這臉蛋還真就是有那麽點小家碧玉的模樣呢。
村長讓大夥搭把手把方寡婦抬出屋,草草在後山挖了個坑把她跟孩子的衣服一起給埋了,之後也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直到陸春生的姥姥帶著他媽來到了村裏,這間屋子才重新見了天日。
姥姥還是有些手段的,一開始村裏沒人告訴她這間房子曾經橫死過人的事情,後來村裏人就發現這老婆子沒事就在屋子裏和後山方寡婦的墳附近沽沽島島,再後來姥姥幫村子裏的人看了病,熟絡了以後,這才有幾個婆娘叨叨趣兒的根姥姥說了這個房子的古怪,和哪位方寡婦的草草一生。
時至今日,這房子還是姥姥跟春生在住著,也都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兒。姥姥雖然成天弄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但是姥姥是受過教育的,上過女子學校,知道有科學這麽個東西的存在,但也敬畏鬼神,平日裏也是這樣教育春生的。
春生回到房間,換了身衣裳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呆坐在炕沿,想著想著就把剛才在耳邊的女人聲音跟方寡婦就聯係到一起了。心裏暗暗做了決定,晚上要去後山會會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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