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無量宮。
    六年的歲月好像沒有在聞淵上人身上留下什麽痕跡，他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模樣。唯有見到楚梁進來時，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激動情緒。
    “回來啦。”聞淵上人起身相迎，上前拍了拍楚梁的肩膀。
    對於蜀山掌教來說，讓他這樣迎接的人一百年也沒有幾個。
    楚梁則是回道：“弟子讓師門長輩憂心了。”
    “誒——”聞淵上人拉著他坐下，道：“你失蹤之前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幫助朝廷鏟除熒惑奸細，你居功至偉。朝廷將金龍送來蜀山、這幾年來對蜀山幫扶甚多，未嚐沒有補償你的原因。”
    “都是長輩們運籌之功，弟子豈敢貪其勞。”楚梁謙虛一笑。
    “蜀山能有今日之聲勢，這功勞伱不貪，真的沒人能貪了。”聞淵上人也笑道：“如今紅棉峰發揚光大，也都是你當初留下的經營之策。”
    “那還不是師長們信任，允許弟子在紅棉峰胡搞。”楚梁道。
    “要說我們能怪罪你的地方，也隻有一條。”聞淵上人道：“怎麽回了山門不來見見長輩，直接又走了。我還是聽下麵弟子報上來，才知道你回來了。”
    “剛好有些事，就先去處理了一下。”楚梁徐徐笑道。
    “什麽事這麽重要？”聞淵上人問道。
    “與我師尊一同，殺了個曾經的第八境魔頭。”楚梁雲淡風輕地說道。
    “……”聞淵上人直了直腰，有些坐不住了。
    之後楚梁大概講了一下事情經過，聞淵上人這才又踏實下來。
    他怕的當然不是楚梁，若是楚梁當真六年歸來就能擁有斬殺第八境的實力，那聞淵上人不介意立刻將掌教之位傳給他。
    要是能天才到如此地步，不成為這個時代的神聖實在說不過去。
    他怕的顯然是帝女鳳。
    如果這廝有了單殺第八境的實力，未必是蜀山之福……
    以她那一身反骨，第一步就是去皇城與親爹爭道，第二步說不定就是來與自己爭掌教，第三步她說不定就敢與其餘九天十地集體叫號。
    虛驚一場之後，他不由又有些感慨，“玄陰子與我也算是同代之人，當年也是稱雄一時的魔門巨擘，想不到落得如此下場，當真唏噓。”
    楚梁附和道：“天理循環、報應而已。”
    按理說，弟子做出這種大事，掌教也得好好褒獎一番。
    可是不知為什麽，聽到這種事情是楚梁做的，聞淵上人已經麻木了。
    楚梁在蜀山上簡直就是個立功小子，已經立了數不清的天功，這人剛回來再立一個大功，倒也符合人設。
    “不錯。”聞淵上人點點頭，又道：“你既然回來了，總要做些事。紅棉峰現在經營不錯，你也不用把精力全放在那上麵，不如選一座堂口做執事弟子吧。”
    “嗯……”楚梁沉吟了下。
    年輕一代弟子在仙門大會以後，算是進入了“畢業”的流程，換劍閣不再有多少適合他們的任務，難以拿到合適的資源。有些是不得不離開山門自尋資源，有些是自行選擇下山曆練。而留在山上的，則是要在幾座堂口任職執事。
    當然如今有紅棉峰在，許多蜀山弟子都多了一個選擇。紅棉峰上最重要的事情，還得是蜀山自家人來做才放心。若是不在山門內當執事，去紅棉峰打工也未嚐不是出路，而且收益可能比宗門執事還要多。
    隻不過宗門執事比較清閑穩定，屬於鐵飯碗，而且有機會向上走執掌大權。
    以楚梁的身份，自然是繼續執掌紅棉峰地位更高。即使去當執事弟子，也是要從最基礎的做起。
    但聞淵上人堅持讓他去做，隻因為一個理由。
    將來若想晉升宗門高層，無論是鎮山長老甚至蜀山掌教，都得熟悉山門各個堂口事務，繞不開宗門執事這條路。
    聞淵上人顯然是對楚梁寄予厚望。
    聞淵上人見他為難，便又說道：“這個倒是不急，你剛剛回來，可以悠閑幾天，過陣子再選定執事的堂口即可。”
    ……
    楚梁也明白聞淵上人的用意，對此他也並不抗拒。
    隻是要選擇哪座堂口，著實需要費心，這可就代表自己至少一段時間以內發展的道路。
    首選自然是換劍閣與四大堂口。
    那種沒什麽特長，隻是修為高、打架強，就可以選換劍閣。
    換劍閣自己養著一隊打手，若是有些疑難任務，專派這些人去處理。裏麵都是些好勇鬥狠的強硬派，聽說玉劍峰大師兄徐子陽現在就在此間執事。
    六年間，他已經成為了換劍閣內雙花紅棍級別的人物——此間描述來自帝女鳳。
    傳劍堂不用說了，煉器的堂口。
    護法堂除了看護典籍之外，最重要的是鑽研。到了那裏，可能就要整日與方臉袁師兄那般人物一同閱經論道。
    丹鼎堂是楚梁此前最常去的，他的煉丹手法一度突飛猛進，也是丹鼎長老寄予厚望的關門弟子。
    隻是後來他的路逐漸走偏，沒靠煉丹登峰造極，倒是靠炒丹發家致富，也讓丹鼎長老扼腕歎息。
    司律堂，曆來是最難進的，當然對楚梁應該也沒有太大難度。
    進來這裏就是蜀山的執法者，與那些平素來打雜的小弟子不同，正八經兒的司律堂執事權柄極大，可以在蜀山內外懲治同門。在司律長老的率領下，司律堂是同門弟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除了換劍閣與四大堂口，蜀山還有許多雜事堂口。
    譬如土木堂、膳食堂、外事堂、天文堂、回春堂、司農堂……這些堂口沒有那麽大的權力，隻是負責相應的山門雜務，堂中執事弟子主要也都是以沒什麽大理想的人為主。曆來蜀山高層，很少有從這些堂口走出來的。
    楚梁一路思忖著，便回到了銀劍峰。
    此時楚亦已經從護法堂上完課回來，見到楚梁落地，立刻激動地迎了上來。
    “師兄！”他笑著叫道。
    小時候他都是叫楚梁哥哥，如今正式開始修行，便也已師兄弟相稱。
    如今的他已經十一二歲模樣，身量瘦長，看來將來個子會很高。皮膚白淨、模樣秀氣，笑起來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身著一身白衣，帶著幾分貴氣。
    當真是與楚梁有七分相似。
    楚梁看他修為，十二歲就已經有第三境，不禁感慨這才是真正的天賦。
    除了齊麟兒那種沾點什麽的怪胎，仙門天驕走完人關的速度都是極快的。當初自己十七歲才到第三境，多少有些平庸。
    當然，也正因如此，楚梁後來的崛起速度才顯得那麽驚人。
    楚亦能有今日之修為，自然也不是帝女鳳教的。他實際上的老師，正應該是袁拙師兄。
    “聽說現在紅棉峰都是你主事，很棒啊。”楚梁微笑誇獎道。
    “都是按照你留下的方法在做事，我自己沒什麽發揮。”楚亦也笑道。
    進到那座熟悉的小閣樓了，楚梁便也聊起了自己選堂口執事的事情。
    帝女鳳對此發表了重要講話。
    “要我說，選堂口這個事兒可得慎重，咱們得布局長遠。”她以手托腮，認真分析道：“其實我覺得你進傳劍堂和丹鼎堂都不錯，這兩個堂口權力大，尤其掌管蜀山材料與靈植的采購。你若是進了這種堂口，過手的油水可就太多了。”
    “當然，你手上別沾錢。到時候你執事、小亦經商，你們兩個一權一財、裏應外合就行了。想要在你這裏辦事的都得去他那裏買東西；他那裏得來的錢再支持你向上運作，這來來回回，蜀山還不都是咱們銀劍峰的了？”
    “……”楚梁聞言沉默了下。
    帝女鳳繼續道：“護法堂也不錯，研究典籍、較為清貴，名聲好。到時候你們兩個一內一外，你就是銀劍峰的麵子、他就是銀劍峰的裏子，飛黃騰達靠他、洗白上岸靠你。如此雙保險，可謂萬無一失。”
    “……”楚梁的沉默又長幾分。
    帝女鳳再道：“當然，我還是覺得司律堂更好。你知道，咱們出來混的，司律堂哪能沒幾個自己人？到時候你們兩個一黑一白，你保著他、他養著你，保證他的實惠比別人多、你的功勞也比別人多，兄弟倆一起發達。”
    “……”楚梁歎息一聲。
    別的不論，在違法犯罪這方麵，師尊絕對是領先了時代兩千年。
    頓了頓，他轉移話題問道：“師尊如此懂行，當初您進的是哪座堂口啊？”
    按帝女鳳這個搞錢思路，她要麽人前顯貴、要麽鋃鐺入獄，何至於當初師徒倆混得那麽慘。
    “……”這次輪到帝女鳳沉默了。
    半晌，她才氣鼓鼓地道：“當初要是有一座堂口肯要我，我何至於混到如今這個地步？非得靠搶才能搞來一個峰主！”
    楚梁不由得對當初那些頂住了壓力不肯收帝女鳳的長老們，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
    有你們是蜀山的福氣。
    ……
    與帝女鳳進行完那一番危險談話之後，楚梁回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小木屋。
    小屋內擺設依舊，絲毫未曾動過。諸般物件一塵不染，一看就有人經常打掃。想來想去，峰上應該也就是楚亦有這個心思。
    楚梁沒有急著去會舊友，而是盤膝打坐，運轉周天，又取出一株靈植來。
    對於如今的他來說，雖然六年未曾修煉，但修行路也是一片坦途。
    他雖然仍舊保持著第五境三階的修為，卻已然身懷雙法體，以及早就頓悟的一條完整大道。資源什麽的，更是不可能缺。
    也就是說隻要大頭娃娃轉得足夠快，他修為一到，可以立刻突破。隻要突破到第五境圓滿，已然身懷雙法體的他自然可以直接晉升。
    而早已提前擁有的玄翼神龍法體和九天玄妙法體，屆時都已經積蓄日久，說不定可以直入第六境中期甚至後期。
    當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補上落下的第五境。
    楚梁也懶得煉丹，直接將靈植吞入腹中，以神龍火在腹內煉化，與煉丹藥的效果也差之不多。
    一股澎湃靈力入體，加之周天狂轉，片刻之後，他的體內便有嘭的一聲炸響。
    “呼……”
    楚梁輕舒一口氣。
    第五境四階，成了。
    對於如今的他來說，突破這種小境界不比放個屁更難。
    剩下的就是等待大頭娃娃不停轉就好了。
    看看外麵，天色還早，他便又去往了通天峰。
    傳劍堂內，裏麵已經是新一代的小弟子在坐班當值了，看著楚梁的神情有如傳說中的人物，充滿了欣喜與崇敬。
    作為當年的仙門狀元以及紅棉峰開創者，蜀山現在的年輕一代確實都視楚梁為偶像。尤其他還消失了，這更帶來了一層神秘感。
    曆來死人都要比活人更受推崇，就是這個道理，因為消失了的人可供想象的空間更大。
    雖然他隻是拿了一個仙門大會的狀元，但蜀山上已經傳得如果楚梁還在，可能已經突破第九境成就神聖了。
    什麽腳踢蓬萊、拳打霧隱，那是他三年前該做完的事情。
    在楚梁的詢問下，那小弟子激動地結巴了半天，才講清楚，聞玉龍已經不在此處當值了。
    楚梁問清楚聞玉龍現在的住處之後，直接就殺了過去。離得也不遠，他現在就住在一座荒廢山峰的閣樓裏。
    蜀山各堂口執事弟子大多比鄰而居，但傳劍堂與丹鼎堂偏偏例外。
    因為他們容易出現事故，而且有保密要求，所以住處相對疏離。
    更何況是聞玉龍了，就算他想挨別人近一點住，前腳搬到誰附近，後腳那裏就會清空。
    他現在已經是有名的蜀山人見愁了。
    當初隨著楚梁仙門奪魁，他屬實也火了一陣子，畢竟是楚梁禦用煉器師。可是找聞玉龍煉器的人多了，承受他傷害的人就多了。
    久而久之，蜀山內外都知曉了他是個煉器鬼才，自然沒人再來找他。
    畢竟不是每個修行者都有楚梁這樣的適應能力。
    楚梁想想也覺得好笑。
    自己當初之所以願意去適應聞玉龍，是因為……窮。
    “聞師弟！”
    楚梁來到聞玉龍的閣樓下，招呼一聲，裏麵卻半晌沒有動靜。
    他有些納悶，他不在傳劍堂、又沒離開蜀山，不在家裏煉器那還能在幹什麽？
    這樣想著，他便推開了一樓的大門。
    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聞玉龍正蹲在桌子下麵，收斂氣息，一動也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出，似乎在躲避什麽東西。
    “聞師弟？”楚梁奇怪地叫了一聲。
    聞玉龍抬眼看過來，第一反應是流露出瞬間的驚喜，隨即便是驚恐地擺擺手，用一根手指豎在唇邊。
    似乎是在示意楚梁，不要出聲。
    “嗯？”楚梁已然邁步進房間，不由得納悶地嗯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頓聽得鏘然龍吟，一道迅疾若電的黑色劍光呼嘯而來！威勢極強！
    啪！
    楚梁當即右手化作龍爪，瞬息出爪，這才堪堪在麵前將那黑色劍光擒住，發絲都被斬斷了兩縷。那劍芒褪去，一把黑色的劍在掌心出現，還在兀自顫動掙紮。
    看著那顫抖的劍尖，楚梁也是心有餘悸，萬幸反應足夠快、龍爪足夠硬……
    這要是換個修為差點的，一劍穿心絕對沒有商量。
    “你想殺我啊？”他朝聞玉龍問道。
    “別提了……”聞玉龍也從桌子底下鑽出來，道：“這是我新近煉製的法器，名喚‘聞聲殺人劍’！在一片空間之內，但凡聽到聲響就要出鞘殺人。”
    “劍氣倒是不弱。”楚梁道：“你的煉器功力也是見漲啊。”
    “就是劍氣太強了。”聞玉龍苦笑道：“自從煉製好那一刻起，整整三天，我愣是沒有敢邁一步！”
    早上好啊（真）。
    起點有個什麽活動，需要現場拍，然後今天就要早起去bj，昨晚就趕了個二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