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深處，有一片廣闊而幽深的湖水。在湖水中央，有一座崎嶇嶙峋的大型島嶼，上麵依稀還有一些房屋建築。
    此地名喚鮫人島。
    有資格進入歸墟的海妖本就不多，而能夠生存在裏麵的更是少之又少。而歸墟之中幹涸，有條件打造一片適合的棲息地的，唯有鮫人族。
    一直以來作為神母娘娘的使者，它們在海妖之中擁有著崇高的地位。
    想要打探到這片聚居地也並不困難，王玄齡帶著倆小的劫住一隻落單的海妖，“禮貌”詢問一番便得到了答案。
    那金色泥鰍早先就回到了徐子陽手中，此刻他將其放出來，它當即竄入水中，滴溜溜轉了一圈，之後立刻向著一個方向竄了過去。
    楚梁剛才問了一下，此物大名叫“尋龍”，是一種靠靈識感應尋物的神奇靈獸。隻要近距離見過的東西，全都可以找到。雖然看上去就是一隻沒甚特別的大金泥鰍，實則世上現存不超過三條。
    徐子陽也是在一處秘境中發現了這條尋龍被冰封，才將其解救出來，令其認主。論年紀的話這玩意少說得有三千來歲了。
    沒有一根兒須子是白長的。
    一路渡水來到鮫人島上，三人才小心翼翼隱匿身形。離開水後的尋龍沒那麽靈敏，前進速度很慢。好在此地鮫人族應該都外出了，剩餘的不多，很好避過。
    輾轉一番之後，來到了島嶼另一側的一塊礁石旁。
    這裏有一位鮫人少女正在麵向湖水出神，黑發披散、背影纖細，有種空靈的氣質。
    徐子陽上前一步，少女聞聲回過頭來，正是那鮫人公主。
    “少俠？”她見到徐子陽的一瞬間，眼睛頓時亮了一下。
    但很快就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不像好人的老頭兒和一個麵帶微笑的娃娃臉。
    鮫人公主頓時又警覺起來，可能因為剛剛經曆過危險，身子挺直倒退，保持了一個隨時能進入水中的姿勢。
    “公主莫慌，這位是我師尊與師弟，我們並無惡意。”徐子陽朗聲道。
    聽著他渾厚清朗、富有磁性的嗓音，鮫人公主猶豫著放下戒備，又問道“你們來我鮫人島做什麽？”
    “我們是專程來找公主的。”徐子陽如實道。
    “啊……”鮫人公主低低訝異一聲，突然低下頭去，“這這這……怎麽就專程來找我了，你我萍水相逢，我甚至連你名字都不知道，伱怎麽就來了……還帶家裏人一起來，哪有這樣的道理，而且……”
    “公主你說什麽呢？”徐子陽納悶道“現在有賊人假借神母旨意，掀起南海禍端，我們特來相告，此事不找你找誰啊？”
    “哦。”鮫人公主一下抬起頭，臉上的紅暈火速褪去，看似漫不經心地撩了下頭發，“原來是這事兒啊。”
    “公主你怎麽了？”徐子陽問道。
    “我沒事兒。”鮫人公主笑了笑。
    又頓了頓，她的眼睛突然瞪圓“什麽？有人假傳神母旨意掀起南海禍端！”
    徐子陽一臉困惑，心說這姑娘看著聰明伶俐的怎麽一副不大聰明的樣子。
    楚梁則是以促狹的眼神看向王玄齡，小聲道“徐師兄平時智慧過人，怎麽這種事就如此遲鈍？”
    “沒辦法。”王玄齡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歎息一聲道“誰的徒弟像誰嘛。”
    楚梁頓時也一瞪眼“您老怎麽說說話就罵人呢？”
    ……
    坐定一番長談之後，三人也將事情與鮫人公主講清楚了。
    鮫人王族皆以“寶珠”為姓，公主名喚寶珠蓮歌，三人便稱之為蓮歌公主。
    在楚梁講述了這一係列猜測之後，蓮歌公主也深深蹙眉，“我上一次就發現不對勁了，平時金蟾帶來的神母旨意都是溫暖的，這一次的神母旨意卻無比冰冷。但有海師極力推動，母親也無法違抗旨意。”
    “可能他們之所以想對公主下手，也是怕你發覺這其中蹊蹺，從而戳破奸謀。”楚梁道。
    “對！”蓮歌公主起身道“我得去將此事告訴母親，讓她帶領海妖族裔反對海師！不能讓他掀起戰爭，攪亂家園。”
    鮫人族的女王在海妖族裔中同樣德高望重，如果有人能夠公開反對海師，那應該就隻有她了。
    事實上，鮫人女王與海師不睦並非一日兩日。
    海師執掌的歸墟神教，起初是為了守護歸墟，讓神母的威嚴不受外人侵犯。
    可是在海師執掌這數百年間，歸墟神教開始越來越壯大，對歸墟之外的人族也開始進行狩獵。曾經殺害了許多漁民，也引來很多次修行者的圍剿。
    海妖族裔對這種解氣行為自然是支持的，但鮫人女王覺得這樣可能會引發更大的矛盾，希望海師隻守好歸墟就可以了。
    海妖在茫茫大海上本就是一盤散沙，難得的兩個領袖還意見不同，所以從來無法聚集起來。
    此番之所以能統一力量衝擊九州大陸，就是因為神母的旨意。
    若確認這旨意是造假，那鮫人女王振臂一呼，肯定還是希望和平的海妖族裔占絕大多數。
    在蓮歌公主的帶領下，三人也順著水路進入鮫人島中央的一座宮殿。
    這宮殿在歸墟之中堪稱豪華，但也不過是一座沒甚裝飾的潔白殿宇，看顏色像是用某種巨大生物的骨骼打造。
    有公主帶路，一道的鮫人守衛們並沒有攔截，幾人順利地來到了大殿正中。
    高台上有一汪水池，水池中擺著王座。身形姣好的鮫人女王就那麽盤踞在王座上，身著金色紗袍，一頭秀發，眼尾高高挑起，看向幾人的目光十分不善。
    “蓮歌，你怎麽敢帶人族修行者過來？”她語氣嚴厲地問道“是他們威脅你的？”
    “不，母親！”蓮歌公主忙道“徐少俠就是那個救了我的修行者，他們都是好人。我要來向你說的是海師的陰謀！”
    當即，她將方才楚梁對她說的一切，都複述與鮫人女王聽。大抵就是金蟾為假，實乃熒惑陰謀。
    而後是好一陣沉默。
    鮫人女王沉思良久，突然飛身而起，道了聲“跟我來。”
    蓮歌公主自然聽母親的話，隨同前去，徐子陽幾人不明所以，便也跟了上去。
    繞過王座階後，她不知按動什麽機關，內裏有一道牆壁向兩側推開，露出一片金色的空曠水池。水麵平靜時，就好像一方純金打造的地麵。
    “若想找到證明金蟾真假的證據，就必須得下去。”鮫人女王說罷，當先縱身，一躍進入這水池之中。
    蓮歌公主猶豫了下，隨後縱身躍入。
    王玄齡帶著兩個小的，互相看了看，便也隨後進入池中。在一片茫茫金色之中，肉眼極難視物，隻能靠神識感受前方，跟隨著蓮歌公主的影子緩緩下潛。
    這方水池看著不大，卻是極深，一直向下行進很久，方才落到池底。此間有一處水洞，鑽進去以後，內裏居然是完全幹涸。外麵的金色池水，一滴也湧不進來。
    可是三人陸續進入水洞之後，卻隻見到了蓮歌公主，沒見到鮫人女王的影子。
    “母親呢？”蓮歌公主怔怔看著三人。
    “壞。”楚梁意識到不對，想要回身時，就見異變陡生。
    洞外的金色池水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凝結，轉眼就已化作一根凝固的巨大金柱。而這水洞的出口，便被死死地堵住！
    “陷阱？”
    王玄齡雙眉一凝仗起斬妖劍狠狠一斬。
    嗤——
    一劍斬穿，劍氣開拓出幾尺裂痕，想要挖上去，不知還要什麽時候。
    “楚梁，看來還要用你那靈獸吞吞。”王玄齡道。
    嗬。
    用不上就叫人家噬天蟲，用得上就叫人家吞吞。
    楚梁腹誹了下，看著這靈性充沛的金柱子，也有點犯怵，“這不得給吞吞吃個八分飽？”
    正當三人心想如何突圍的時候，就聽外麵傳來了鮫人女王的聲音。
    “這裏就是鮫人洞，向前吧，你們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在裏麵找到答案。”
    ……
    “鮫人洞？”
    蓮歌公主聽到母親的聲音，露出驚訝無比的神情。
    “這可是我們鮫人族裏隻有曆代女王才能進入的禁地，原來就是這裏嗎？”
    “曆代女王？”王玄齡和徐子陽、楚梁麵麵相覷。
    思忖了下，楚梁道“其實我也覺得可以向裏去看看，如果鮫人女王的目的是用陷阱坑害我們，沒道理用唯一的女兒來做誘餌。我覺得她應該還是有什麽事情，想要讓我們知曉。”
    “那為什麽不直接說，而是用這樣的辦法？”王玄齡問道。
    “那可能要看了才知道。”楚梁當先朝前邁步，亮起神光劍，紅彤彤的光芒頓時照亮前方洞窟。
    這又是一條狹長的路，四人小心翼翼，向前走了不知多久，終於感覺到周圍的牆壁顏色出現了變化。由堅韌的金轉為浮凸的黑，上麵開始出現各色雕刻。
    “好像是壁畫，講述著古老的故事……”楚梁撫摸了下，壁畫上方還有筆畫繁複的符號，“這些貌似是字？”
    “是我們鮫人族的上古文字。”蓮歌公主道。
    “你認識？”楚梁驚喜。
    “一個也不認識。”蓮歌公主道。
    好麽。
    敢情您公主殿下還是漂漂亮亮的小文盲一枚。
    看著三人的眼神，蓮歌公主又是臉色一紅，道“這種古文字極其複雜，我們現在都是用人族文字，不用這些了……不過我有帶記錄文字的玉簡，可以對照。”
    她趕緊取出一枚玉簡，開始翻譯工作。
    趁著她皺著小臉看字的時候，楚梁三人便將牆上的壁畫看了個遍。
    講述的應該也是上古時期的天地變遷。
    天空崩頹、大地破碎，無盡的水火當空落下，陸地上的生靈無路可逃。漫天的雨水匯進大海，很快吞沒了陸地。
    而海中的神母娘娘也由此成就了第九境通玄強者。
    她在壁畫中的形象，正是一個充滿光環的鮫人。
    神母娘娘無比慈悲庇護了那些陸地上陷落入海的生靈，為他們建造歸墟，供他們在海底生活了許多年。
    直到有一天……
    電閃雷鳴，神母娘娘在漫天雷電之中隕落。天上的場景可能是因為雕刻壁畫的人也看不清楚，隻有一片混亂的色彩。
    但清晰可見的是，在大海的另一端，有幾個小小的人形正在遠處看著這一幕發生。
    咦？
    楚梁看得心中嘀咕一聲，蒼龍秘境內刻的龍神隕落之際，也有這樣的場景。
    那些在每一個第九境隕落時都出現過的人，究竟是誰？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嗎？
    壁畫的最後便是，在神母娘娘隕落之後，海水逐漸褪去、大地重見天日，歸墟中的生靈也回到陸地上。
    但還有許多海族聚攏在歸墟之地，圍繞著神母娘娘的軀體。上一幕明明神母娘娘已經消失，可這一幕裏她卻還是安詳躺在那裏，僅僅像是睡了一覺，隨時都會醒來。
    “這是什麽意思……”他不由得喃喃道。
    這時，就聽蓮歌公主逐個找出那些文字的含義，口中念道“重聚重溟大道神母娘娘終將……”
    “複活？！”
    早上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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