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胡無人,漢道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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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桂小朋友家還真就沒有金魚可看……

    但有魚可吃。

    “這魚不新鮮!”

    楊信吃著盤子裏碩大的加吉魚帶著不滿說道。

    “有鮮魚吃就不錯了,你以為這是葛沽啊!打魚的在海裏撈上來,再駕著船返回,再輾轉三十裏運來,冬天還好說,這樣的天氣還沒爛就已經得是快馬專程送來了。海魚這東西的確不稀罕,那網一圍就可以說是不計其數,一條大的夠一個村的人吃,但離海三十裏外,冬天倒是可以吃到,夏天那就隻能吃臭的了。”

    陳於階說道。

    “這樣說來咱們倒是還有一筆好生意可以做。”

    楊信說道。

    “做什麽?”

    陳於階疑惑地說。

    “做罐頭啊,把海魚多加點鹽和香料煮得稀爛,然後在罐子裏就像酒壇一樣密封,哪怕就是夏天,也能保存大半個月,遼東不是缺糧嗎?可遼東灣不缺魚啊!”

    楊信說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你想做是不可能的,我還是那句話,你以為遼東缺糧真就沒法解決?你解決了這個問題,那些糧商吃什麽?五兩銀子一石米,南方不足半兩,從鬆江裝船出海轉黑水洋,隻要半個月就能送到牛莊,途中損失微不足道,然後在這裏就是五兩,十倍的暴利!

    你給人家把這條財路斷了,人家不半路射你黑箭才怪!

    你知道那些糧食背後都是什麽人?隨便一個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你想做可以,至少也得和祖大壽這些人一樣,在地方稱得上豪強才行,不過若是這樣,你就沒必要搞這個了,做罐頭賺錢還是直接倒賣糧食賺錢?那些糧商賺九倍利怎麽也得分兩倍給他們這些地方土豪,若你是祖大壽,你是願意操心費力做罐頭還是坐收白花花的銀子?”

    陳於階說道。

    說話間他還抬頭向祖大壽舉杯致意呢!

    祖大壽是專程來迎接的。

    祖家是寧遠第一大土豪,同樣也是關外有數的世家,算起來也就比李家低一個等級而已,祖承訓可是李如鬆左膀右臂級別的大將,跟著李如鬆在朝鮮也算功勳卓著。

    祖大壽同樣舉杯致敬。

    他這時候還沒當官,明年才出任遊擊。

    “真他瑪複雜!”

    楊信無語地說。

    “咱們大明朝就是這樣,誰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但誰都不能改變,因為一改變就牽扯無數人的利益,他們或許不會明著對付你,但卻會在背後給你一刀,誰敢改變都是這個下場。

    張居正位高權重吧?

    活著他們的確鬥不過他,但卻會在他死後算總賬。

    至於咱們這樣的小角色,人家是不需要等咱們死後的。

    別以為熊廷弼能改變什麽,他一樣什麽改變不了,他已經準備好去遼陽殺幾個臨陣脫逃的以儆效尤了,但他的殺人名單上沒有一個文官。開原之戰武將皆戰死,署理監軍道的推官鄭之範棄城而逃,他可是開原實際掌權的,難道不是該第一個斬首示眾的?但熊廷弼仿佛遺忘了還有他這個人,所以說咱們這位熊經略也不是傻子,他也懂為官之道,你讓他支持你得罪整個用你的詞說叫利益集團,他也不會幹的。

    就算他敢幹也沒好下場。”

    陳於階說道。

    這倒是實話,鄭之範還是因為楊鎬的揭發,才被萬曆下令抓進監牢死在裏麵的,但熊廷弼真沒動他,說到底老熊還是偏向文官,他可以對逃跑的將領毫不客氣抓起來動用尚方寶劍,但對文官卻總是網開一麵,包括後來閻鳴泰這些人畏敵連沈陽都不敢去,他也沒把老閻怎麽樣。

    在他看來文官再有錯也是可以原諒的,對他們需要像對熊孩子一樣嗬護。

    但武將做不好就直接上尚方寶劍了。

    這時候一名小軍官走了進來,同坐的本地遊擊趕緊起身,然後從他手中接過塘報,走到熊廷弼身旁,畢恭畢敬地遞給這個新的頂頭上司。

    熊廷弼看了看塘報,然後抬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楊信。

    “熊經略有事?”

    楊信愕然道。

    “你又猜中了!”

    熊廷弼麵無表情地說道。

    好吧,楊信的烏鴉嘴再一次顯威!

    鐵嶺陷落。

    還是被內奸打開的城門,鐵嶺守將喻成名,李克泰等人戰死,李如楨率領援軍到達,但麵對已經攻陷鐵嶺的建奴不戰而逃。大明在遼東的防禦線最終退到了核心區,沈陽直麵建奴的進攻。而且更重要的是,接下來葉赫部就該倒黴了,一旦葉赫部被滅則野豬皮再無後患,徹底完成對女真各部的一統。

    “熊經略,咱們得保住葉赫部!”

    楊信說道。

    “來不及了,除非李如楨此時反攻鐵嶺,否則終究救不了金台失。”

    熊廷弼說道。

    “但我們終究不能什麽都不做,這時候金台失未必認為野豬皮會北上攻打他那裏,如果我們能夠派人給他報信,讓他做好防禦準備,至少能給野豬皮製造一些麻煩。若金台失能夠頂住建奴進攻,哪怕暫時頂住,您到遼陽後再整頓各軍出擊反攻鐵嶺,甚至幹脆誘使宰賽對建奴動手,比如說給他一些好處,那時候說不定真能保住葉赫部!”

    楊信說道。

    “此地據北關千餘裏,中間隔著建奴和西虜,如何能給金台失送信?”

    熊廷弼說道。

    “我去!”

    楊信說道。

    “四匹馬換乘,以我的體力三天足以跑到葉赫城,此去沿途皆平原,無非就是有些河流阻隔而已,上遊水都能夠騎馬過去。

    但需要您的親筆信。

    另外您還可以再寫一封信給炒花,半路上我還可以去他那裏一趟,您可以盡情許諾,無論能不能兌現先哄著他再說。然後讓炒花去壓宰賽,宰賽無非就是求財,若炒花和咱們聯合,那您再以朝廷名義許諾賞他一筆,他肯定會動心。隻要他能在建奴攻葉赫部時候,從側翼對建奴進行攻擊,那麽三家聯合對建奴的局麵就能形成。

    剩下就是戰場上見真章了。”

    他緊接著說道。

    炒花就遊牧在廣寧以北的遼東邊牆外,他是內喀爾喀目前可以說盟主,內喀爾喀五部被明朝稱為炒花五大營,宰賽是他的侄孫,也是五部裏麵弘吉剌部的首領。當然,蒙古部落亂得跟一鍋粥一樣,炒花這個盟主也就是個意思,反正出去搶掠可能湊起來,但回去就各過各的。不過宰賽和葉赫部關係特殊,因為葉赫部首領金台吉其實是他老丈人,他娶了金台吉的女兒,後者原本是要嫁給代善的,但這個女婿明顯不合格,原本曆史上他可是坐視自己老丈人被滅。

    而且還趁他老丈人吸引野豬皮火力,不是北上救援而是南下搶野豬皮的戰利品。

    簡直是不孝。

    然後他老丈人一死,他也被回師的野豬皮暴打,俘虜後關在了地牢裏作為人質要挾炒花,後者不得不與其結盟,之後內喀爾喀五部在林丹汗與建奴的戰爭中逐漸被蠶食殆盡,殘餘的絕大多數編入八旗,隻有紮魯特,巴林兩部在蒙古王公體係內。

    “你真想去?金台吉擋不住建奴!”

    熊廷弼有些疑惑地說。

    “但咱們總得做些什麽!”

    楊信說道。

    “好吧,我來寫信,你去準備吧!”

    熊廷弼說道。

    “你怎麽對金台吉那麽上心?”

    出來後,陳於階疑惑地說。

    “人家既然臣服大明,而且上次大戰也派兵參加了,人家認咱們做老大,那麽咱們就得有個老大的樣子,任憑他們被建奴攻打卻不聞不問,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請說真話!”

    陳於階很幹脆地說。

    “建奴和葉赫部其實是親戚,他是野豬皮的大舅哥,她妹妹嫁給野豬皮而且生了他第八個兒子,那麽野豬皮攻滅葉赫部的結果,就是葉赫部統統加入他的手下成為建奴,但金台吉和他侄子布揚古不肯投降,他們投降就得給野豬皮當手下了,所以建奴和葉赫部才打起來。我們要讓他們打得慘烈一些,給金台吉和手下以希望,讓他們就和野豬皮拚命,如果他們真能撐住,那雙方這血海深仇也就算結下,葉赫部繼續像餓狼一樣趴在野豬皮背後窺伺,他無論做什麽都得留著力氣警戒自己大舅哥。

    如果最終金台吉還是輸了呢?

    那也沒什麽大不了,他本來就是要輸的,但這期間無論死的建奴還是海西女真的人,都是削弱原本應該屬於建奴的力量。

    明白嗎?”

    楊信說道。

    “明白了,你其實不在乎結果,你要的隻是他們死人而已,你這心腸也夠狠啊!”

    陳於階感慨道。

    “胡無人,漢道昌,我們的目標是,沒有胡虜,沒有胡虜的日子,才是我們的好日子!”

    楊信說道。

    然後第二天他就啟程了。

    這家夥仗著自己身強體壯,耐力遠遠超出普通人,拿著熊廷弼的手令,帶著熊廷弼給炒花和金台吉叔侄倆的信,像加急的信使一樣在驛站不斷換馬狂奔,僅僅一上午時間他就長驅三百裏到達了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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