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子木的宏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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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裏之外的奧洛公國。
    子木和夏爾親王的二兒子兌白以及甫丘利公爵一道,領著兩萬人馬從巍峨雄壯的凜關出來,往南麵的高朗公國行去。
    大軍徐徐而行,絲毫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一支援軍,倒像是一支人數龐大的要去郊外野遊的觀光隊伍。道路兩旁的那些野生的茉莉花,隨著炎夏的一道微風輕輕顫動,似乎它們也很好奇,這大隊人馬的去向。
    子木沒有去聽兌白和甫丘利公爵的無趣閑聊(無非關於女人、女人和女人),他的思緒回到了參加魔物最高級別軍事會議的那個暮晚。
    數周前,進攻馥威帝國的軍事會議在特拉勒底山脈中最美輪美奐的城市斯海弗停舉行。塞隆·斯蒂安,納金·博班,江框·萬執,龐培·洛克斯這四位魔物大統領,齊聚於城市中最高的那座建築——方悲懸宮。
    斯海弗停,這座容納著數萬龍族的雄偉城市,被高聳群山間的雲霧所遮罩,從未被人類發現過。而方悲懸宮,這屹立在斯海弗停最高處的曠世宮殿,由魔物中的領導者上層龍族所建。如果說斯海弗停這座偉大的城市是特拉勒底山脈中的秘密寶藏的話,那方悲懸宮這座氣勢磅礴、巍峨堂皇的懸空宮宇,則是那寶藏堆裏最為閃耀、最吸引人心的寶石。畫棟飛甍的宮室,在綿延的高山和層疊的白雲間閃耀著誘人的光澤,的的確確就像是一顆冒著尖的寶石。千百年來,斯海弗停周圍空域裏那怪異無比的氣流讓所有會飛的生物都無法靠近。那人類的空艇就更別說了,一旦進入百裏以內立馬就會被那狂亂的旋風刮成碎片。故而還沒有人類把主意打到這顆“寶石”頭上來。
    方悲懸宮的長憂殿裏,四位魔物統領正圍著一張圓桌,細心地聽著子木的安排。會議從下午持續到了傍晚,子木把四路人馬的安排,各種細節都交待得清清楚楚。沒有哪位敢對子木提出任何異議,除非他不想走出這座宮殿了。
    子木給四位統領下達的最高指示是盡可能多的攻占人類的領地,並以此作為後續大規模入侵馥威帝國腹部的根據地。龐培和江框聽到這樣的作戰方針,都麵露驚喜。對於把版圖擴展到人類的地盤上去,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要知道,這千百年來,還未有魔物在人類領地的腹部建立過政權,如此前無古人的功績,正等著他們去鑄就。而納金和塞隆則是在聽了子木的話以後,眸間閃過一絲微瀾。
    這兩位,在會議結束後假意同龐培和江框一道走出宮殿,四散而去。其實在不久之後,兩人又折返回來。
    而子木,則還是在長憂殿裏等著他們。
    “尊上,真的要打進人類的腹地嗎?”納金躬著身子,小意地問了一聲,“這好像和您多年來製定的方針。。。不太一樣。”他本就不高的身體,再這麽一低頭,這會看著就隻有一旁的塞隆的靴子的高度了。
    子木的臉被昏黃的光線斜切而過,那嘴角的笑意在暮色下顯得肆無忌憚,“咱們這山脈東邊和西邊的勢力,近些年發展得有些快了,得消耗一些。”
    “龐培和江框,應該是很有建功立業的心思的,我這不是滿足他們嘛。”
    納金和這些上等龍族配合了多年,對於這種製衡之術早已見怪不怪了。可是對於子木身上這種把自己同類“送入虎口”卻毫不在意的冷漠,納金仍覺驚心。也或許,如子木這些上等龍族,從未把大山脈裏的魔物,當成是他們的同類。甚至在這些上等龍族看來,如自己這些低等魔物,不過是可以壓榨、奴役的對象罷了,一旦失去利用價值或者對其統治產生威脅,那就是丟掉性命的時候了,納金心想著。
    對於這種“同流合汙”,他並非沒有負罪感。奈何他那顆機械心髒,每隔幾年就需要維修一次。除了眼前的高等龍族,其他任何魔物都幫不了他。哪怕是弗拉紮帕(魔物的最大城市,上百萬的侏儒和地精居住其中)裏最厲害的侏儒工匠,都研究不明白這顆心髒的原理。為了能夠活下去,納金·博班甘願成為高等龍族的狗腿子。哪怕是他的族人,他都可以不把他們的性命當回事,將他們毫無顧忌地出賣,如此這般,隻是為了取得高等龍族的信任,好讓他自己能夠永遠地活下去。
    “族尊,您說的那位人類時空法師,他真的能擋得住我和龐培嗎?”塞隆有些擔憂地望向子木,“要知道,在西麵,我們兩個加起來,可是要超過十五萬人了。”
    塞隆很是懷疑,看向子木的眼神仿佛在說著:“他真的能幫你消化掉這麽多人嗎?”
    “艾爾文那小子嘛,可不是一般人。”子木的眸間有精光掠過,“你別看你們帶著這麽多人去,未必是他的對手。”
    “可是我探查過了,那自由城邦就沒剩多少守軍。哪怕我這一路隻是裝裝樣子,龐培那些人就足夠殺穿他們了。”塞隆對於子木的判斷產生了不可避免的質疑。
    “哈,我幽默的族弟,你就放一萬個心好了,你和龐培就算是使出渾身解數,也打不贏他的。”子木笑著從夕陽光裏走出來,拍了拍塞隆的肩膀,“所以不用留著力,仗你該怎麽打就怎麽打。”
    “族尊,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塞隆沒好氣地搖了搖頭。
    “尊上,那我這邊,具體該如何行事?”納金知道自己的進攻目標(範奧公國)羸弱不堪,那想必子木另有安排。
    “等艾爾文料理了他們兩路人馬後,我們得給他個機會,讓他到東麵來。”子木說到這的時候挑了下眉,把納金嚇得咽了咽口水。
    “那個艾克·達了,自私,怯懦,怕死得緊,此人可用。”子木接著對納金提點道,“你逮著他之後,讓其給艾爾文寄一份求援信。”
    而後子木揚起嘴角,頗為得意地笑起來,“以我對這個年輕人的了解,他不可能放過這個東進的機會的。”
    “那這樣說的話,他勢必會走瓦朗迪勒那條通道。我是不是埋伏在這裏?”納金說罷走到一旁的巨幅羊皮地圖前,指著一處山道問道。
    “先讓咱們這位怕死的艾克,去消耗他一番。”子木陰陰一笑,“等他們廝殺一陣之後,你再讓這位有趣的時空法師好好領教下你的本事。”
    “明白了。”納金點了點頭。而後他轉念問道:“那。。。殺不殺他?”這位侏儒大統領,很敏銳地捕捉到子木對於這個人類時空法師的欣賞,所以謹慎起見,還是多了句嘴。
    “哈!你這小東西,你以為你能殺得了他?到時候別心疼你那些族人的性命就成。”子木大聲笑了出來,眼神看向納金的同時其實心思落到了另外一樁事上。
    那狂放的笑聲在空曠的殿內回蕩。
    塞隆·斯蒂安和納金·博班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濃厚的疑惑。他們很是不解,子木這是鼓勵他們殺他呢,還是有別的什麽用意?
    子木心下清楚,艾爾文的身後還站著那位實力恐怖的“鬼醫”。上次在布羅克山穀,他沒有對艾爾文痛下殺手,就是想看看這小家夥和那“鬼醫”之間是不是存在著什麽聯係。當他得知某人從那西北的雪山裏活著出來了,就大致確認了其與“鬼醫”之間的關係。隻要緹瑟芬這個當母親的不同意,這世間便沒人能取得了艾爾文的性命。
    事實上,在子木這樣開明且智慧的龍族看來,龍族與時空法師之間,從來都不是什麽對立的關係。他們就像是兩條永**行的河流,朝著各自的目標奔流而去。隻有那些狹隘的上等龍族,才會一直擔憂時空法師帶來的可怕禍患,抱著除之而後快的念頭。這種持續了千年的信條,早就該在驚才絕豔的緹瑟芬橫空出世的時候就遭到唾棄。
    子木本想借著緹瑟芬,來完成他的夙願。那可是千年以來所有的龍族,都未曾做到的事情啊。
    可後來那個女子居然躲進西北的深山裏,與世隔絕起來。
    這讓子木怎麽也想不明白,於是他陷入無盡的苦惱之中。
    而作為參透時空奧秘的千古第一人,緹瑟芬則是看明白了未來,看懂了那該死的“宿命”。不怪她對於龍族一貫鄙薄,因為站在她的高度來看,以龍族的智慧,他們並不能理解所謂的“終章”。她總是覺著,這些龍族不過是喜歡寫番外的瘋子,並不能意識到結局的真正珍貴與可怕。
    緹瑟芬的畫地為牢,讓子木黯然神傷。他總是抱怨般地想著,下一個能開啟他宏偉計劃的人的出現,又會讓他等上很多年。可誰知道,那個年輕人,居然陰差陽錯地出現在了風克蘭,出現在他的眼皮底下。
    而偏偏,這個年輕人,就是緹瑟芬的兒子。
    這次子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希望再度落空了。他要加速這個年輕人的成長。魔物大舉進攻馥威帝國,藏在背後的宏謨可說是子木專門為艾爾文所設計。天可憐見,某人若是知道這世間有人為了他的成長,能如此煞費苦心,估計得感動得“哭出來”,然後破口大罵:“我謝謝你噢。。。”
    子木想得非常明白,他需要給艾爾文創造一次又一次的絕境,好讓這廝在生與死的邊緣肆意生長。
    隻有如此,艾爾文才能在子木所需的期限內很好地完成他想要他完成的任務。退一步講,即便艾爾文達不到要求,子木給他設下的這一道道艱險,也總會有逼得緹瑟芬忍不住出手的時候。這對母子,無論是誰撕開那時空的序列,子木都能借此完成他的計劃——將龍族帶向一個新的高度,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比起當年光正教希律的“任其發展”,子木的這種“揠苗助長”,更加的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