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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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盛的林木遮天蔽日,將一切光景都遮擋在外。
昏暗、死寂,幾乎成了迷幻林的唯一色彩。
再加上伴隨著無時不刻的生死威脅,無論是誰走在這條無回徑上,都隻會感到心力交瘁。
蘇安然不知道,修為越高的修士走在這條無回徑時,是否會遇到更強的阻力。
他隻知道,當他看到前方迷幻林的出口處,有陽光灑落時,他是非常激動和興奮。
但他的心神,依舊沒有就此鬆懈。
無數故事告訴他,反派永遠死於話多,恐怖故事裏的幸存者往往也是因為最後的心神疏忽而死。
蘇安然可不想成為反麵教材裏的一員。
不多時,蘇安然就真正的出了這片迷幻林。
無回徑在迷幻林的盡頭,在那陽光照耀的大地下,戛然而止。
出了迷幻林,映入眼前的就是一片遼闊的原野。
蘇安然眨了眨眼,一臉震撼的望著眼前這片翠綠的世界。
不同於迷幻林的壓抑、昏暗、死寂,以及到處彌漫著的氣息。
這片原野上展現出來的,是一種對生命的鮮活氣息。
空氣清新,在陽光的照耀與微風的吹拂下,整個人都有一種充滿活力的積極感。尤其是那種視野遼闊所帶來的一望無際,更是讓人感到內心的歡呼雀躍——從迷幻林出來時的那種精神疲憊與心理壓力,在驟然見到如此陽光明媚的區域時,就如同蒙塵的鏡麵被擦洗幹淨一般。
明亮淨人。
哪怕蘇安然不斷的提醒自己,眼前所見的這一片翠綠色的世界,其本質依舊是源自於幻象神海的天然幻陣對修士感知的扭曲和蒙蔽,可他卻始終無法抑製內心的驚歎。
這就是修煉者的世界。
光怪陸離。
充滿危險與機遇。
蘇安然轉身望著來時路。
透過略顯稀疏的樹木,清晰的看到海島那宛如海岸邊線的景象。
那是極具魅力的景象。
陽光透過迷幻林的樹葉縫隙,灑落在大地上,形成一個個的斑駁光圈,個別地方甚至還能夠看到金黃色的光線成束。瓷白色的海岸線上,有著如同浪潮一樣的藍色霧氣緩緩流淌而出,如同退潮時的海浪。
寧靜、祥和。
站在原野上看,穿過迷幻林最多也就十來分鍾的路程。
可是有過親身經曆的蘇安然卻很清楚,在迷幻林的無回徑上,他起碼得走了十多個小時以上。不過因為感知被扭曲和蒙蔽的緣故,所以蘇安然也不敢肯定具體是不是這個時間,但至少他可以肯定的是,想要橫穿迷幻林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輕歎了口氣,蘇安然將屠夫放置於地,然後坐了下來。
十多個小時的精神一直緊繃著,哪怕是修士,這個時候狀態也不可能好到哪去。
所以蘇安然打算在這裏依靠入定冥想先恢複自己的精神,順便等一下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出來。
他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妙成真的死了。
因為那名他不認識身份的年輕男子,死的時候,在無回徑可是有著極為明顯的異象。所以蘇安然覺得,如果妙成真的被自己殺了的話,那麽起碼也會有屍體留下才對,不至於連同濃霧一起消失。
至於為什麽自己能夠殺了妙成,蘇安然倒是完全沒有懷疑過。
因為在感受到神識被壓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徹底明白幻象神海這個海島上真正最危險的地方。
神海境修士,是以修煉神識為主。
神海一重天的修士,神識隻能覆蓋半徑三米以內。神海二重天的修士,半徑最大可達八米,以術法修煉為主的道宗弟子,一般也得到這個修為才算是掌握了最基本的術法攻擊手段。
而神海三重天的修士,神識覆蓋範圍最大不會超過十五米。
隻有到了神海四重天時,神識修煉才會迎來第一次質變,神識覆蓋範圍可達半徑三十米。而那些以術法作為攻擊手段的道宗煉氣士,也隻有達到這等修為時,才算是真正的具備對敵手段,足以讓修道界其他修煉者認真對待的水準。
可是在幻象神海的這處海島,神識受到極大的壓製,就連感知都被扭曲和蒙蔽,所以很多時候其實還不如依靠肉眼來觀察和判斷。這也就導致了,想要在幻象神海的海島上冒險和尋求機遇,光有修為是絕對不夠的,必須得掌握最少一門武技才行。
當然,要求最低限度的神海二重天修為,也是因為這個境界的神識才足夠凝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感知被扭曲的負麵影響。而且,半徑一米左右的神識感知,其實也不是完全毫無用處的。
至少這讓偷襲會變得相當的困難。
蘇安然之前在迷幻林裏為什麽會察覺到身後有動靜,就是因為那道試圖襲擊他的霧氣進入了他的一米感知範圍內。
所以,在妙成如果真的是重傷的情況下,突然闖入蘇安然的攻擊範圍內,以有心算無心的前提下,他會被蘇安然直接斬殺,這也不是什麽值得驚奇的事。
隻是,蘇安然依舊有些難以相信罷了。
入定冥想恢複精神,之後又簡單的吃了點肉食,蘇安然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然後他又發現這片原野的古怪之處。
如果說,迷幻林的時間被固化在深夜,那麽這片原野的時間就徹底被固化在了早晨。
陽光隻是明媚,並不熾熱。
和風微醺,卷帶著些微的涼爽。
“或許,還有季節?”蘇安然如此想著。
他最後望了一眼無回徑,依舊沒有任何人出來,於是他輕歎一聲後起身,再度背負起屠夫。
不過就在蘇安然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迷幻林內突然有一道璀璨的金光亮起。
哪怕是站在草原上,蘇安然看著那道金光時,依舊能夠感覺到那明亮刺目的金芒,就如同一把火炬一樣。
隨著金光距離無回徑的出口越來越近,金光的輪廓也漸漸變得明顯起來。
那是一道人影。
而且人影的身份,蘇安然也一點都不陌生。
赫然是妙言小和尚!
此時的妙言,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嘴唇不斷的張合,似乎在念叨著什麽。璀璨的金色光芒,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將他整個人都染成了一片金燦燦的顏色,尤其是他的小光頭最為搶眼。
但是蘇安然卻是注意到,妙言的僧袍上染有不少血跡,尤其是胸前的部位最為明顯,顯然在迷幻林也是有所爭鬥。
“妙言!”蘇安然開口喊道,然後快速的跑上前。
一直禁閉著雙眼的妙言,在走出無回徑後,卻依舊沒有睜開雙眸。
蘇安然跑到近前時,才發現妙言此時念誦的似乎是某篇經文,而且聽起來似乎是以靜心為主要效果。
這讓蘇安然明白,無回徑和迷幻林的大陣裏,影響變化的果然是修士自身的心緒。
“妙言,你已經出來了!睜開眼看看!”蘇安然開口說道。
可是妙言就是不睜開眼,依舊還是緊閉著雙眼繼續前行著,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迷幻林。
這就讓蘇安然非常的無奈了。
他很好奇,妙言在迷幻林到底是經曆了什麽,居然產生這麽重的心理陰影。
無奈之下,蘇安然隻好伸手去抓妙言的肩膀,試圖讓他清醒過來。可是當他的雙手抓住妙言的肩膀時,給蘇安然的感覺卻像是抓住了某種金屬塊,堅硬無比。
“金剛身?”聯想到妙言小和尚身上散發出來的如同金屬一般的光澤,蘇安然頓時便有所了然。
妙言小和尚如今掌握的兩門武技,分別是前人從《金剛經》裏領悟出來的金剛拳與金剛身。配合主修的金剛心經,便可以達到攻守兼備的效果,是大日如來宗所有佛禪一脈弟子的標配基礎武學之一。
明白妙言小和尚的情況後,蘇安然也沒有盲目去刺激,而是以神識刺入妙言小和尚的眉心,將他自我封閉了的感知激活。
很快,妙言小和尚將從自我感知封閉的狀態裏,悠悠醒轉過來。
第一眼看到蘇安然時,妙言小和尚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說道“蘇施主!你……我……”
“你已經出來了。”蘇安然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
“其他人呢?”
妙言小和尚一臉驚慌的左右環視,但在隻看到蘇安然一個人後,哪怕不需要蘇安然開口,他似乎也已經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不由得黯淡了幾分。
“我們……再等等看吧。”蘇安然本來已經想走了,難得等到妙言小和尚,這也算是個意外之喜。但此時看妙言小和尚的模樣,蘇安然也不好開口走人,於是隻能提議繼續在這裏等一會。
對於蘇安然的提議,妙言小和尚沒有反對,微微點頭後就坐了下來。
蘇安然從納物袋裏拿出一些剩餘的食物,遞給小和尚,然後兩人就這麽坐在無回徑的門口,望著迷幻林的方向。
氣氛,略微顯得有些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妙言小和尚的眼淚突然吧嗒的就掉了下來,這個舉動直接嚇壞了蘇安然。
“蘇施主,我……我可能……殺了妙成師兄。”
聽到妙言小和尚帶著哭腔的痛苦聲調,蘇安然楞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說道“你也殺了妙成?”
“也?”妙言小和尚眨了眨眼,一臉懵逼的望著蘇安然,眼淚直接就止住了。
於是,蘇安然和妙言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彼此對視著。
這一次,氣氛不是沉默,而是尷尬了。